看錢多多也不是那么不好說話的人,季遙大著膽子提了建議。
“錢哥,我有個建議?!?p> “什么???”
錢多多一想著馬上就能到手兩本江湖上失傳已久,別人找都找不到的冊子,一張黑黢黢的笑得跟朵花似的,對季遙也是極為客氣。
季遙緩緩說道:“您看啊,您既然說了,家里房子已經(jīng)住不成人,而這修建改建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那個……我在福之鎮(zhèn)有一院子,您要是不介意,可以屈尊去我那湊活一段時間,屆時我還能將您要找的那些東西各自在哪,一個個都列個明白?!?p> 她仔細(xì)瞧著錢多多的反應(yīng),繼續(xù)說:“為了省時間,也就別再勞煩您帶著我去這去那了。趕路速度跟不上趟不說,路上也不方便,您自個兒想去哪也自在?!?p> 錢多多皺著眉沉思良久,似是在思考季遙提議的合理性。
季遙這小身板,著實不怎么健碩。
她的提議并沒有什么不可取之處,但是錢多多還是頗為怪異地瞧了她一眼。
“有什么不妥么?”
季遙有些心虛,想著是不是她把要回去的意愿表現(xiàn)地太過明顯,讓錢多多咂摸出來。
沒成想錢多多沉思一會兒,揚起眉毛打了個響指,給季遙豎起了大拇指,興高采烈地道了聲:“妙啊!大妹子你是不是讀過什么兵書?!?p> “啥?”
季遙只覺得她完全跟不上錢多多的思維,這又是哪跟哪啊。
“你這方案太可行了!”
錢多多扳著指頭道:“先不說你那付驍有沒有下令派人追蹤我的行蹤,單是聽聞了江湖上哪家丟了秘籍,輕輕松松就能找到我抑或找到你。你若是被他發(fā)現(xiàn)的話,豈不就丟了原本拉開距離的意義了么?”
“……”
錢多多篤定地分析著,季遙都找不到合適的地方插嘴。
“他鐵定會以為咱倆是一道兒的,可實際上你哪兒也不跟著我去,就是被發(fā)現(xiàn)了行蹤來撲我,也是找不到你。哈哈哈哈,誰能想到你又回了福之鎮(zhèn)?!?p> 錢多多叉著腰笑得放肆。
“這就是傳說中的,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對吧大妹子?”
季遙壓根沒想那么多。
她也只不是想找一個讓她舒服的地方呆著,安安靜靜地理清思緒,鎮(zhèn)定地療傷罷了,
“是了。”
見錢多多那么興奮激動,季遙也不好讓他那么一大段話掉在地上,只能這么應(yīng)道。
多虧錢多多能聽進(jìn)去她的話。
季遙吐出一口濁氣,仔細(xì)想了想錢多多的話——在這個時候遠(yuǎn)離付驍當(dāng)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她甚至還有些感謝錢多多的擅作主張。
“那我們現(xiàn)在便走吧!”
錢多多把褲腳塞在靴子里,緊了緊腰帶,用掌風(fēng)把火吹滅,沖著季遙伸出了手。
季遙也沒抓著,兩手一撐把自己從地上支棱了起來,然后把頭探出了山洞,滿目的霧蒙蒙。
“天都還沒亮呢,就要趕路啊?!彼粍勇暽卦谝路习咽稚险吹幕也涞簦瑔栧X多多:“不在等會兒么?”
“大妹子你這就不懂了,這樣正適合趕路呢。這清晨之際,正是天精地華最盛的時候,丹田運轉(zhuǎn)得飛快,速度蹭蹭的?!?p> 錢多多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有本心經(jīng)就是這么說的。”
然后就跟拉開了話匣子似的,巴巴說個不停。
季遙被迫聽了好一會兒的普及,急忙喊停,說“走吧走吧,現(xiàn)在立刻馬上就走”。
她心道,反正有錢多多在,應(yīng)該不用浪費她的體力,什么時候走都行,便應(yīng)了他的要求,即刻啟程。
錢多多仿照來的時候那樣,一把就將季遙甩到了肩上,然后提氣運功,蹭的一下竄到了林海之上。
緊接著穿層云,破濃霧,勢如破竹。
那颯颯的冷風(fēng)直灌季遙的口鼻,再加上錢多多跟竄天的炮仗似的,飛速地勝騰跳躍,晃得季遙一個勁兒想吐。
還沒等錢多多飛出多遠(yuǎn),季遙就拍著他的肩頭,氣若游絲地呻吟道:“大哥,當(dāng)我下來會兒,我想……吐?!?p> 她干嘔兩下,依舊沒有換得錢多多的停頓。
他大聲道:“大妹子!忍住,咽回去!我這剛提了速再往下降挺難的,你大可等我半個時辰之后歇腳時候再吐。”
季遙一聽還要半個時辰之久,只覺得眼前發(fā)黑,實在是受不了這折騰,抑制不住地想嘔出來,艱難地把那些酸水咽了回去,求饒道:“算了……大哥你再把我拍暈吧,我受不了了?!?p> 錢多多沒聽清,又大聲問了一句:“你說啥?”
季遙尖著嗓子喊道:“我讓你!把我!拍暈!快點的!”
話畢立即沒了動靜。
錢多多甩了甩那只手,十分不能理解地自言自語道:“還真有找打的……”
這下倒是清靜了,錢多多不由得感慨,季遙這姑娘還真是很有先見之明。
不然按他說的,每取一本都是這么個行進(jìn)法子,自己備多少套衣服都不夠她吐的。
錢多多這邊扛著季遙一路向福之鎮(zhèn)前進(jìn),付驍也沒閑著。
付驍能讓別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季遙那么大一個活人拐跑了,說不焦心上頭,肯定是假的。
于是,他亦馬不停蹄地硬熬著氣力,趕回了錦音山莊。
風(fēng)塵仆仆地落地,進(jìn)門的時候,差點被當(dāng)作闖入者。
莫迭也不過早他半日到達(dá),此刻剛沐浴更衣完畢,窩在椅子上玩著還沾著濕氣的頭發(fā)。
一聽到門外有人通報說“少莊主回來了”還大吃一驚。
在胥城的時候,自家少莊主打得什么主意莫迭還看不出么?
讓他回來好好地把玉璽送回,不過就是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他支走,好與季遙共度二人世界。
怎么這么快就跑回山莊來了?
是突然想通了,不再腆著臉倒貼季遙了,還是要把女主子帶回山莊,受眾人朝拜?。?p> 莫迭拉住通報的人,問:“少莊主可帶了什么人回來?”
“沒有瞧見,好像就只有少莊主一人?!蹦侨嘶卮鹜炅司痛掖一厝ゾ毠α?。這就更讓莫迭摸不著頭腦了,琢磨“這倆該不會是處不下去了”,一邊往外走著,想要迎一迎自家少莊主。
才剛走到門廳,就被人抓了個胳膊,直直進(jìn)了書房。
付驍自邁入錦音山莊,就只顧得上換了件干凈的衣裳,發(fā)髻松垮垮的,臉也沒洗,顯得有些灰頭土臉。
莫迭實在看不過眼,沖著外面高聲吩咐:“打點熱水來!”
付驍也不制止,剛一坐下,便一個勁兒的往嘴里灌著涼茶,任由茶水從嘴角溢出,順著下巴流到脖子里去。
莫迭在一旁看著極為驚訝,不懂自家少莊主到底是在搞哪一出。
付驍差不多喝空了那一壺,才停了下來。
熱水也正好送到。
莫迭幫他沾了些水,擰干了帕子遞給付驍。他并著脖子,把臉擦得干干凈凈,把帕子放在一邊,又撩起袖子,伸展著雙手,擱在盆子里泡著。
“少莊主您可是把最后一塊玉璽也找著了?”
莫迭只瞧著自家少莊主的眉頭緊鎖,掛著暈不開的憂郁,隱隱覺著有事發(fā)生,小心地問道。
“……”
付驍長舒一口氣,將滿是血絲的眼睛閉上了,再睜開時不怒自威。
莫迭在他身側(cè)待了許久,也沒見著過付驍這般模樣。
他一時也不敢多問,小心拍了兩下自己那張快嘴。
這事兒八成和季遙有關(guān)……莫迭只能這般推測。
不然一項沉穩(wěn)有度的付驍,不至于突然變成這樣。
“告知在外面的探子,這些天無論手頭上忙著什么要緊的事,遇到和錢多多搭的上邊兒的,一律優(yōu)先來報,把他給我盯透了?!?p> 付驍把凈手的帕子狠狠地扔到一旁,下令道。
“啊……”
莫迭遲疑了一下,雖不懂怎么著就和那怪人錢多多扯上了關(guān)系,但他也沒有心大到非要在這個時候提問,給付驍找不痛快。
他干脆利落地報了句“收到”,就麻溜利索地跑了出去,傳達(dá)付驍剛才的指令精神。
莫迭這一走,也沒忘幫付驍把門關(guān)好。
兩扇糊著窗紙的花格木門把外面的光亮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蒙蒙地透著微弱的光。
付驍站在這陰影當(dāng)間,眼前一陣發(fā)黑。
他有輕微地?fù)u晃,便立即尋了張椅子坐下,單手撐著腦袋,使勁揉了揉眼睛。
原來身心俱疲、心力交瘁是這種感覺。
錢多多腦子一熱,把季遙帶走了去,這讓付驍無論在那個層面都很難辦。
原本是他們男女之間的事情,經(jīng)此一折騰,他不得不借助錦音山莊的勢力,以提早找到季遙,把事情解釋清楚。
之前就陰差陽錯地錯過了一會,這一次付驍不想再錯過了。
這法子雖有些魯莽,終究是會比他巴巴地等錢多多把季遙送回來快速高效的多。
不過,這般強(qiáng)硬勢必會有反作用。
若被人聽去,說不定會理解成“錦音山莊的少莊主要找錢多多的麻煩”,再過度解讀為錢多多與整個錦音山莊有什么不可言說的恩怨……
那可就誤會大了。
付驍此時只恨自己心懷愧疚,便一味地慣著季遙的性子。
若他當(dāng)即把她箍在原地,任她肆意打罵發(fā)泄痛快,再好好道一道始末緣由,是不是就可以避免這荒唐的一出。
關(guān)于付驍這位錦音山莊的少莊主,是如何變身成為少俠賈逍復(fù),又與不知真相的季遙結(jié)識,一路相伴同行的,這還真的值得說道說道。
之前也提到過。
原來那位錦音山莊的莊主夫人,與梅淺可謂是天生對手。
于是,在她撒手人寰之際,交代給了自家兒子一句遺言,讓他去荊城去找一個叫季遙的姑娘。
受到身體狀況的局限,那句“你得好好……玩弄她”的后半截沒有說完,好巧不巧地就被自家兒子付驍理解為“好好待她”。
付驍打小就在心里埋下了名為“季遙”的種子。
在成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出發(fā)去荊城,尋找那個被自家母親認(rèn)定的姑娘家家。
這里又要插一句。
其實付驍他老媽郝珂蓮,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預(yù)言準(zhǔn)確了。
若是把她原話再放一遍,“你得好好玩弄她,然后拋棄她,就像她的親爹當(dāng)年對我那般”……
季遙可不就是被她兒子付驍,以賈逍復(fù)的名義,“拋棄”了一次么。
撇開那個不提,繼續(xù)說說付驍。
他原是打算直接去老季家拜訪,沒成想正好撞見了不堪忍受練功的苦,爬墻離家出走的季遙。
原本拜訪季遙他們家雙親的計劃被徹底打亂。
人姑娘家都逃了,他又何必見家長呢?
付驍想了想,還是決定跟在季遙后面,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他隱藏著送機(jī),跟在季遙后面。
看著她大大咧咧地吃喝玩樂,付驍只覺得擔(dān)憂。
這姑娘,好像一點江湖閱歷都沒有,說不準(zhǔn)哪天就要出事。
果然,在季遙遇著了強(qiáng)搶民女這檔子事,一門心思只想拔刀相助的時候,付驍就覺得事兒大發(fā)了。
果真,緊接著就圍觀到了她逞英雄未果,被歹人帶走……
看到自家內(nèi)定的妹子被人抓了去,付驍又哪能坐視不管。
他原本還以為那群人是什么有組織有紀(jì)律的拍花子分支,觀察了半晌,發(fā)現(xiàn)他們也不過是些混混。
一個個被聲色掏空了身子,就是單純地仗著蠻力欺負(fù)欺負(fù)小姑娘。
單槍匹馬地沖進(jìn)去收拾他們,救出季遙倒也不難。
不過江湖規(guī)定誆的很死,他們這些習(xí)武之人不得與百姓動手。
付驍雖不怎么出席武林大會,也從不參加什么武林排位賽。
但錦音山莊交際圈甚廣,保不齊有瞧見過他真容之人,到時候再傳出什么錦音山莊少莊主這個那個的傳聞,終究不好。
為了合理合規(guī)地救出季遙,付驍決定給自己個兒換一個新相貌,再安一個新名字。
他易好了容,又匆匆取好了名,這才哇呀呀呀殺進(jìn)了那個賊窩,救出一眾被囚的少女,和他的季遙。
這是他們第一次相見。
當(dāng)然,是付驍頂著“假驍付”的名字,裝作不認(rèn)識季遙,裝模作樣地做了自我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