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驍停下了手頭的活計,忍不住伸手比劃了一下。
季遙的臉,也不過他一個巴掌那般大小,兩扇睫毛正不安地上下眨動。
此時她的嘴微張,想來也是完完全全取代了鼻子的用處。
她從嘴里吐出的氣息也是淺淺的。
大概是因為呼吸不暢,憋得季遙整張臉都是紅的。
付驍?shù)亩?,似乎又是響起了咚咚的心跳聲?p> 他加快了修復(fù)的速度,匆忙收尾,說了聲“好了”,就退回了相對安全位置。
時間雖短,但付驍特意運(yùn)了功,以壓制住混亂不穩(wěn)的氣息,以維持面兒上的那份平靜。
“好嘞。”季遙睜開眼,下意識地就準(zhǔn)備上手確認(rèn)。
付驍急忙裝腔作勢地呵了一聲,叮囑道:“這次你可別再亂動了。”
聽到這話,季遙的胳膊行進(jìn)到一半,生生停下。尷尬的沒法兒,只得在空中轉(zhuǎn)了個方向,借勢拽了一個鼻孔里的布條出來。
然而那直通天靈蓋兒的氣味,又敦促著她把那東西塞回了鼻孔。
季遙有些尷尬地舔了舔嘴唇,比了個大拇指,開口道:“呵呵,這味兒還是一如既往地躥哈?!?p> 視線正好就落在付驍身后那扇只剩下窗框的窗子。
季遙嘿嘿地笑了兩聲,開了個并不怎么好笑的玩笑:“也正好你這兒通風(fēng)好,吹個小半宿估計味道就散干凈了?!?p> 付驍扭頭查看,臉色一沉,留下一句“行了,你回去吧,明兒早些起來”就從窗子那跳出去了,嗒嗒地踩著二層的磚瓦走了。
季遙目瞪口呆,心想:“你們錦音山莊怕不是又特殊的愛好吧?怎么都放著大門不走,都要走窗……”
就這么被晾在原地,還真是猝不及防。
不過人家既然這么說,季遙也就只好回了屋。
剛把門關(guān)上,就聽見隔壁干嚎了一嗓子,接著又是一聲悶響。
季遙揣著滿心的好奇,把門推了個縫——走廊上莫迭正捂著屁股,灰溜溜地往付驍那間屋子去。
他那唉聲嘆氣季遙聽得可是清清楚楚。
“換房就換房嘛做什么給我一腳誒呦伺候我們少莊主可費(fèi)死老勁了誒?!?p> 聽到莫迭關(guān)了門上了栓,季遙這才忍著笑關(guān)好門窗,然后舀了些水沾濕了巾子,避開額頭鼻子,隨意擦了擦臉,仰面躺倒睡了過去。
次日。
季遙難得起了個早,聽門口亂糟糟的,把耳朵貼了過去也沒聽清楚在鬧騰什么,干脆將自己收拾利索,推了房門出去。
莫迭那邊的房門口站著客棧的老板和小二,正著急跺腳罵街:“什么潑皮蟊賊把窗子踹成這樣!”
見著了季遙,那老板立即噤聲,給小二使了個眼色。
小二腆著臉顛兒顛兒地湊過來,細(xì)聲細(xì)氣地詢問:“姑……額,夫人,您那房間,住著還順心么?”
不得不說,這種服務(wù)行業(yè)的從業(yè)者就是會來事。
沒有直接向她解釋說明她的隔壁發(fā)生了什么,反倒是問她住的可好,幫著老板把“進(jìn)賊了”的事情蒙過去。
雖然季遙對他喊她的稱呼不是很滿意,但是她又能說什么?
想來怕不是莫迭那小子不想賠修繕窗戶的錢,才把這事兒栽贓到了一個并不存在的蟊賊身上。
“挺好的,挺好的?!奔具b打著哈哈,故作婀娜地對小二擺了擺手,往前走了一段,就去拍付驍?shù)姆块T了。
她在門口耐著性子拍了一陣,卻并沒有人回應(yīng)。
就聽小二在后面幽幽地補(bǔ)了一句:“那什么,夫人,住您隔壁的那兩位早早就下樓用飯了……”
季遙身子一僵,很是尷尬地把手收回來,裝作如無其事地整理了一下面紗,轉(zhuǎn)身道謝。
一邊下樓,一邊怨懟著那倆真的不夠意思,每次吃飯都不叫上她。
果不其然,在大廳里就看見付驍和莫迭在那坐著,兩人跟前還都墩了碗冒著熱氣兒的蔥油小面。
季遙用腳拉了個凳子坐下,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喊:“小二!”
語氣和做派都豪邁得很,要不是旁邊的凳子上坐著人,就差岔開腿,把腿擱到旁邊的去了。
莫迭撈了一筷子下去,還沒來得及送到嘴里,就被她怨氣不小的舉動嚇了一跳。
莫迭委屈巴巴地抬眼瞧了瞧自家少莊主,見他都沒說什么,也就把那點(diǎn)抱怨咽了回去。
誰讓他的地位不及已故的莊主夫人“欽定”的兒媳婦。
跑堂的小二耳朵尖得厲害,聽有人喚他便急忙放下了抹布,把手在身后蹭了蹭,忙不迭跑了過來,問:“您喊我啊?”
季遙被食物的香氣兒勾得不行,肚子空落落的,仔細(xì)瞧了一眼懸在墻上的菜牌,思考著要吃點(diǎn)什么。
“讓廚房再做份小面,一會兒送到樓上去?!备厄斨苯犹婕具b做了決定。
“哎哎得嘞!”小二得了指令,退了兩步就轉(zhuǎn)去了廚房。
季遙的嘴都沒來得及張開,自己喊來的人就跑得沒影了。
為此,她直瞪著眼睛,望著付驍,眼神里寫滿了難以置信。
“干嘛呢這是?!”她質(zhì)問付驍,“我是不配和你們同桌吃飯還是怎么的?你家規(guī)矩這么大???娘們兒不讓上桌??!”
付驍一聽,得,這要是再不趕緊解釋,那位的牛脾氣怕是摟不回來了。
于是他急忙悄悄拉了她的袖子,低聲道:“我說阿遙,你現(xiàn)在是一胡人……你這一開口,可是實打?qū)嵉墓僭?,口音可也太不像了,?yīng)該少與人交流才是。”
季遙經(jīng)他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來了。
她現(xiàn)在身上的可是胡姬的行頭,臉上那個面紗飄飄悠悠的存在感極強(qiáng)。
剛才是因為太餓了,又氣急攻心,才把這事兒給忘了。
果然易容什么的都是皮毛,從里到外都得像才是內(nèi)核。
“哦行?!?p> 季遙把身子一矮,沒了剛才囂張的氣焰,卻又氣不打一處來:“那不至于讓我捧著面碗蹲屋里吃吧?”
付驍輕咳一聲,拍了拍自個兒的胸口,解釋說:“我一大商人,就帶自家美姬出來吃面?。勘蝗丝匆姷脑?,多掉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