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不是季遙非得記她親爹的仇,而是從小到大,她一直承受著小小年紀不該承受的雙重壓力。
梅淺抓她鍛煉體能也只是身體受苦,老季家煉腦子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老季家的異能延續(xù)了這么多代,在開發(fā)精神力方面,也算是小有所成。
因著世世代代都有天賦異稟的小朋友出生,也就有了一套具體的培養(yǎng)流程。
雖然季勝川對季遙極好,也不能讓她逃過這套祖宗規(guī)制。
覓跡門一月一小考,半年一大考。
還設(shè)有六年制初級基礎(chǔ)班,三年制中級提高班,三年制高級進階班,最后是四年制頂級實用班。
沒有人可以例外。
季遙從小算得是優(yōu)秀學(xué)生代表。
三歲就能憑借自身精神力,屏息凝神找出三個盆子中,哪個里面扣著的是寫著季勝川名字的大王八。
八歲就能獨自進山,帶隔壁老王家走失在山溝溝里,帶著綠帽子的土狗回家。
季遙連續(xù)拿了十來年門派級別的獎學(xué)金,這也算名至實歸。
只是,老季家的所有人為季遙的出眾而開心鼓掌,外姓人梅淺那位,就不怎么樂意。
梅淺看著季遙年年捧著錦旗,站在她眼里的弱雞們前面,眉毛擰得就像門前那棵幾十年扭著老腰,硬是不倒的老柳樹的樹根。
心里不是個滋味。
她,堂堂梅淺,梅女俠,梅·前任金牌·淺·女俠。
看到自己生出來的小破玩意,頂著覓跡門掌門的稱號,以及老季家十佳優(yōu)秀青少年之首的名號。
每天就在她眼前晃啊晃啊,心里怎么能平衡。
憑什么???
她梅淺又不是沒有參股投資,怎么這死孩子一點沒繼承她柔韌的身體,強健的體魄,矯健的身姿,靈活的身手?
說季遙傻吧,門門功課能拿第一。
說季遙呆吧,次次考試名列前茅。
梅淺憋著一口氣,看著季遙偏科長了十幾年,實在恭維不了老季家祖?zhèn)鞯摹吧碜痈簧夏X子”的發(fā)育方式,然后就有些抑郁。
比產(chǎn)后得知季勝川是個某某野雞門派的掌門時,還要抑郁。
一般來說,梅淺抑郁的時候,通常會做兩件事情。
一來,虐自己。
二來,虐別人。
梅淺在年輕的時候,每每不順心,就喜歡持一柄劍,挑一幫人,虐自己也虐了別人。
十足的大魔王。
雖然這么說,可大魔王終究也有退位讓賢的時候。
天下還是得留給年輕人禍害。
于是,在老季家安安生生過了幾年,天生勤奮的梅淺也養(yǎng)出了些懶脾氣。
她只覺得,既然自己“金牌女俠”的身份牌前面掛了個“前”字,那也就沒必要為了江湖和平而親力親為。
還不如積極地投身到了自家閨女的教育事業(yè)當(dāng)中,致力于將季遙培養(yǎng)成為新一代的金牌女俠。
培養(yǎng)自家閨女,又不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對伐?
可以說不虐不是親媽。
梅淺之所以能夠成為一代金牌女俠,不是因為師出名門。而是憑借極佳的根骨,在一路升級打人的路上,習(xí)得眾家所長。
那一招一式,對她而言,不過就是稍稍看一眼就能學(xué)得會。
梅淺非常不解。
她耐著性子,親力親為地把著季遙的胳膊腿,怎么換著花樣都教不會。
究竟是她表達的部分有問題,還是季遙那孩子的接收部分出了毛病。
驕傲如梅淺,覺得自己的教育方式一點毛病都沒有。
將所有的原因歸結(jié)為是季遙繼承了季勝川大半,自己優(yōu)良的基因都沒法改變她根骨太差的事實。
在強行忽略了最本質(zhì)的原因,梅淺每天給季遙灌輸?shù)亩际?,?xí)武之人最講究勤能補拙。
為此,季遙的親媽梅淺還制定了更加嚴苛的體能訓(xùn)練辦法,代號“殺雞計劃”。
雖說古人有云,嚴師出高徒,那也要看這徒弟適不適合跟著師父學(xué)……
一個做糕點的廚藝大師,可能確實可以教一個傻子揉面,但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讓他自己琢磨,做出什么驚天地泣鬼神,人人叫好的新式點心。
這話放在梅淺和季遙身上也同理。
一個武力值滿分的女俠,可能確實可以教會自家孩子扎馬步,但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讓頭腦比四肢發(fā)達的季遙繼承她所會的所有招式。
有些差距是不能用勤奮來填補的。
說白了,就是孺子壓根不可教,非常如此地不可教。
梅淺花了大力氣卻把季遙教不明白,當(dāng)然每天都是窩一肚子火。
而江湖兒女一窩火就愛喝酒。
一喝多就喜歡罵街。
可想而知,內(nèi)力豐厚的梅淺罵街的時候,是怎樣地聲音洪亮,中氣十足,聲聲入耳,連綿不絕,絕不重樣。
季遙和她老爹季勝川,壓根不敢勸阻,更不敢還嘴。
喝了酒的梅淺更加暴力,見樹砍樹,見人劈人。
久而久之,季遙終于受不了這種精神荼毒,憑借著半吊子的輕功,翻墻花了小半個時辰,攜著一兜子金珠銀票,離家出走了。
之后的事情我們也都知道了。
季遙年紀輕輕沒什么經(jīng)驗,一不小心遇人不淑,流落福之鎮(zhèn)……
我們的女主角季遙,每天早上睜眼看到房間里樸素的陳設(shè),感受著透過粗紗帳的光線,和屁股下的木頭床,都要緩上好一陣。
她特懷念自己在家的軟綿綿的錦云被、華麗麗的攅花帳。
日常自怨自艾一番,安慰自己說什么往事如過眼云煙,繁華散盡,日子總是要過的,再不情不愿地起床。
季遙像往常一樣摳著眼屎出了屋子,就看到肖樂一本正經(jīng)地在院子里舞劍。
一招一式像模像樣,虎虎生風(fēng),一張一弛皆有力。
季遙也看不出肖樂究竟是什么境界,只是瞧見了她昨晚剛掃好的一堆枯葉,又因他奔牛一般的步法,平平展展鋪滿了整個院子……
呵,殺千刀的死男人。
季遙氣得一下子有些上腦。
忍不住撫掌,爽朗地大笑道:“好哇,好哇!少俠好身手!這些個招式從未見識過,今日一觀,確實舞得一手好劍,十足的絕世
好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