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祭天女

　　司馬府最近偃旗息鼓，安分了許多。司馬晴邦也被父親關(guān)在府內(nèi)，不許外出。

　　“老爺，二皇子府那邊有消息了。”

　　“哦？”

　　世榮皺著眉頭，腰低地又深了些：“二皇妃她有了身孕?！?p>　　“什么？”

　　“二殿下的？”

　　司馬濟良手下的毛筆突然停在了空中，一個墨點垂著墜落，在白紙上綻了一朵墨花，這幅字又寫壞了。

　　世榮一邊幫著將宣紙卸下，一邊小心翼翼地回話：“不是，聽說二殿下生了好大的氣?！?p>　　“太醫(yī)怎么說？”

　　“太醫(yī)只能進(jìn)宮稟報，說二皇妃懷了皇孫?！?p>　　“二殿下如今正是揮斥方遒的年紀(jì)，這樣血氣方剛的年紀(jì)，估計不能忍吧?！彼纳ひ粲行┥硢?，大筆一揮，一個“忍”字寫得漂亮。

　　“差點要了小姐的命?！?p>　　“哼，倒是高看他了，放心，他不敢動豐兒。是不是他的都不重要，只要世人覺得是他的就行。”

　　外頭突然起風(fēng)了，司馬濟良直了直身子，瞧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緩緩說了一句：“這天要變了?！?p>　　“宮里頭有消息了嗎？”

　　“毛惟驤受了酷刑，人估計救下來也活不成了，皇后娘娘聽說已經(jīng)醒了，至于大殿下，雖在臺獄，但沒有圣上的意思，誰也不敢動他。”

　　“季復(fù)安呢？豐兒上次失手了嗎？”

　　“回老爺，季復(fù)安安然無恙，但聽宮里的人說，下午去了天乾殿面圣?！?p>　　天乾殿。

　　季復(fù)安長跪在青石磚地上。這皇宮建了有些年頭了，是前朝就開始建的，磚縫也不似當(dāng)年那般穩(wěn)固，磚塊晃蕩，她跪了許久，只覺得膝蓋被硌得生疼。

　　“羅公公，圣上說什么時候見我了嗎？”

　　“益安郡主，您別著急?！鄙洗位屎竽锬镄蚜?，皇上就封了季復(fù)安為郡主，但宮中都忙著避疾，沒人在意季復(fù)安這個假郡主，倒難為羅寧海還記得。

　　“那我就再等等吧?！?p>　　這一等，便是一個時辰。

　　外頭的天兒都黑了，掌燈的小太監(jiān)，將天乾殿內(nèi)、天乾殿外幾十盞燈等都點好了之后，皇上才宣了季復(fù)安進(jìn)去。

　　進(jìn)去之前，季復(fù)安抬頭看了眼門檐上掛著的燈籠，這燈籠是赤紅色，照規(guī)矩正月結(jié)束之后才能摘，本是喜慶的顏色，此時卻讓人覺得有些瘆人，如血般難看。

　　“民女參見陛下?！?p>　　明初皇帝正側(cè)臥在榻上，并不抬眼看她：“既已是郡主，就不要再稱自己‘民女’了。”

　　“臣女遵旨?！?p>　　她等明初皇帝接著問話，可明初皇帝并沒有問的意思，她只好接著往下說：

　　“臣女今日前來，是為大殿下一事，臣女可證大殿下清白?！?p>　　明初皇帝似乎早就知道了她的來意，聽她親自說出口，才坐了起來，瞧著她。

　　“你有何法，又有何證?！?p>　　“請皇上恕罪，”季復(fù)安叩伏在地，“臣女有罪，當(dāng)日那糕點是臣女所食，皇后娘娘并未碰及糕點，時疫與大殿下的糕點沒有關(guān)聯(lián)?！?p>　　“接著說。”

　　“臣女也不知道是何人下的毒，只是，臣女貪嘴吃完皇后娘娘賞賜的糕點后，便中了毒，是以才在闔宮夜宴下暈倒?！?p>　　說起暈倒，明初皇帝有點印象，她當(dāng)時就在皇后身后。

　　季復(fù)安很會察言觀色，見明初皇帝信她三分，便加了把火。

　　“臣女當(dāng)時中毒甚深，幾乎一命嗚呼，所幸民女命大，遇上了大殿下，大殿下心善，將御賜的回龍丹塞給了臣女?！?p>　　回龍丹乃是極其珍貴之物，天下也沒幾顆，當(dāng)時大殿下北上北境，明初皇帝賜他一顆，用來保命。沒想到他九死一生都沒用到的東西，如今卻給了季復(fù)安。

　　“大膽季復(fù)安！”羅寧海手中的拂塵有些哆嗦，“你可知私相授受是什么罪名！”

　　宮中為了防止結(jié)黨營私，里應(yīng)外合，嚴(yán)禁男女之間私相授受。她雖然貴為皇后義女，卻受了大殿下如此貴重之禮，這在皇上眼里，比互換定情信物還要嚴(yán)重。

　　明初皇帝的眼神里閃過一絲殺氣，但很快就被遮掩了過去：“羅寧海，益安郡主面前，放肆什么？”

　　“奴才知錯。”

　　季復(fù)安本就知道，此次面圣兇多吉少，即便沒有今天這遭，恐怕皇上對她也早已藏了殺心。

　　“臣女愿替大殿下證明清白，待大殿下洗清冤屈后……”她頓了頓，“臣女愿以死祭天，為國祈福！”

　　“好！真不愧是皇后的好女兒?！边@個回答，明初皇帝很是滿意。

　　端起茶盞，皇帝用茶蓋抿了抿盞中的茶葉。

　　“傳朕旨意，晉益安郡主為益安公主?！?p>　　此時時疫肆虐，他正愁一個合適的機緣去堵住悠悠眾口，去安定惶惶人心，季復(fù)安主動請纓，既解了他作為父親的擔(dān)憂，又解了他作為國主的燃眉之急。

　　他龍顏大悅，呷了一口茶。

　　“陛下，臣女還有一事，還請陛下應(yīng)允?！?p>　　“臣女日夜照顧皇后娘娘，臣女想待皇后娘娘再康健些，再以死祭天。望圣上應(yīng)允?！?p>　　“準(zhǔn)了?！?p>　　這都是小事。

　　事關(guān)生死的“小事”。

　　自古帝王多無情，此時此刻，季復(fù)安的心猶如掉進(jìn)了冰凍三尺的湖水中，涼意襲卷全身，胸口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