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再遇時宴
四下里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被何殊自己關上。死寂中,細碎腳步聲朝何殊靠近。何殊并沒有看過恐怖片的記憶,不然她也許會想到一些不妙的形容詞。
確切來說,那聲音像是個不知面貌的小孩,光著腳在地面上不斷跑動,然后朝何殊一點點逼近。
人類對于黑暗和未知的恐懼永遠存在,說到底,何殊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孩,討厭軟體爬蟲,怕黑,怕疼,厭惡死亡,喜愛美好,心懷希望。
她感覺恐懼,站在原地,身體發(fā)抖。而那腳步聲已經很久沒有繼續(xù)動作了。
何殊屏住呼吸,避開那里,躡手躡腳朝遠處離開。
然而何殊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某種刻在潛意識中,連死亡都無法從她身體里剝離的,對危險的直覺,讓她猛然停住腳步。何殊倏然間張開眼,按下手電筒開關。
卻見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喪尸小女孩兒,面目猙獰,眼白翻起,已經無聲無息靠到了何殊身邊,正要向她的手腕處啃過去。
何殊尖叫一聲,一槍崩在那個小女孩的頭上,她心跳飛快,但手仍舊很穩(wěn)。
子彈打中小女孩的頭部,她的頭蓋骨幾乎整個掀開,能夠看見里面暗淡的紅色血肉。
只是那個紅衣小女孩長得有點兒熟悉,她的頭被爆開。一只喪尸狗猛然從暗處沖過來,沖著何殊發(fā)出難以言喻的嘶鳴。
是路上那個小女孩兒和那只狗!何殊一時驚詫,手上的槍偏了準頭。子彈打在那條狗腳邊。狗躲過去,沖何殊發(fā)出威脅的低吼。
何殊明明記得,他們的越野車早已將這兩只喪尸甩開。為什么他們會出現(xiàn)在這里?然而更令何殊驚詫的是,那個被爆頭的紅衣小女孩缺了半個腦袋,仍搖搖晃晃爬起來,向何殊一步步緊逼過來。
“別,別過來!”何殊發(fā)動了異能。大腦產生刺痛的針扎感,然而那個小女孩仍一步步靠近。
何殊努力端穩(wěn)了槍,又朝女孩兒的手腳開了幾槍。子彈在她的手腳處爆開,女孩兒的手被打斷了一只,露出森森白骨。然而她保持著不變的微笑,朝著何殊靠近。
那只狗嘶吼著,想跳起來。何殊開槍打了它的主人,它要咬斷何殊的喉嚨。
何殊又是一槍,打在那只狗的頭部。狗被子彈打中,頭部被整個炸飛,然而它的身體仍爬了起來,跟在小女孩身后。
何殊被缺了半個腦袋的女孩兒和無頭的狗逼退,最后退至墻角。
小女孩與狗停住不動了,她們消失在黑暗里。而何殊似乎靠到了什么東西上,背后那個東西似是人形。
氣流拂過何殊的側臉,她的心臟極速跳動,死寂之中,一只冰涼的手搭在了何殊肩膀上。
何殊全身都僵住了。一個腦袋從她雪白脖頸后伸出,黑發(fā)凌亂,面目幾乎無法辨識。
是一張血肉模糊的人臉。
是洛書城。
他轉動腦袋,盯著何殊,一張俊臉已經被喪尸啃得不成樣子。他幽幽開口:“小殊,你為什么還活著?”
何殊慘叫一聲,向旁邊撲倒開來,手中的槍抵在湊過來的洛書城頭上。
“開槍吧。”洛書城身上,臉上,皮膚沒有一處完整,唯獨一雙金色的眼睛,看起來明亮而鮮活。
“洛隊?洛書城……你怎么了?”何殊聲音發(fā)抖。她剛剛后背貼在洛書城身上,沒有感到一絲溫度。洛書城身體冰涼,明明已經死去多時了。
洛書城一瞬不瞬盯著何殊,看得她全身發(fā)毛。
他就維持著那樣的動作,全身趴伏在何殊背上,脖子伸長,從她背后探出,歪著脖子瞧她。
“……”何殊根本不敢推開洛書城,她又驚又怕,幾乎被嚇出眼淚。
洛書城良久才想起要說話:“我被喪尸啃食,醒來就變成這樣。接下來,繼續(xù)行動吧。”
“小殊,去總控室,找鑰匙吧?!甭鍟堑?。
何殊并不覺得,背著這樣一個洛書城去找鑰匙是什么明智的決定。但她不知道怎么拒絕,生怕一言不合這洛書城就開始咬人。片刻,在洛書城不耐煩之前,何殊問:“其他人呢?”
洛書城理所當然道:“其他人在總控室等我們啊。走吧,去總控室?!?p> 何殊步伐僵硬,背著洛書城,往前走去。洛書城勤于鍛煉,一米八的身高,只是現(xiàn)在他被啃成那副模樣,幾乎只剩半個身子,實在重到哪里去。
然而何殊的腳步越來越沉重,好像有石頭綁在她腿上,每走一步,重量都在增加。
何殊又艱難地抬起腳,往前走了一步,剛到走廊正中間,突然她背后傳來一聲電梯的清響。
何殊被嚇了一跳,并不敢扭頭。她一點點轉動身體,回身朝電梯門看去。
站在電梯門里的,居然是時宴。他穿一件深藍外套,手背在身后,此時全副武裝,正抬頭朝何殊笑。
那種笑容很難描述,硬要形容的話,時宴就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一樣。
時宴低聲說:“我想起來了,我……我對不起……”
“什,什么?!”情況緊急,何殊被嚇得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嗡嗡作響,根本沒聽見時宴說了些什么。慌亂之間,她錯過了一切異常,她結結巴巴問:“……是你?”
時宴“嗯”一聲,長出一口氣,盯著何殊的眼睛,目光重新變得溫和坦然,恢復了天下太平的模樣。他抬腳跨出電梯,朝著何殊走去,卻突然絆了一下。
“小心!”何殊擔心地看著時宴,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肩膀在微微顫抖。
“時宴?你怎么了?剛才你說了什么?”何殊問。
“沒什么?!?p> 時宴站起身。與何殊對視,何殊這才發(fā)現(xiàn)他眼窩深邃,眼睛下面有淡淡青黑,胡子和頭發(fā)都打理干凈,露出一張年輕俊秀的臉。
第一次見像個邋遢大叔,原來他這么年輕,不留胡子還挺帥的。何殊腦子里冒出一個毫不相干的想法。
“這背上的是你朋友?”時宴不提自己,只問何殊。
何殊被時宴這么一提醒,霎時僵住。她聽到自己背上,洛書城用嘶啞的嗓音問:“你,是誰?!?p> “我是時宴。”時宴面上帶笑,忽視了洛書城的異常:“你身體不舒服?我來背你吧,何殊畢竟是個姑娘?!?p> “……”洛書城一語不發(fā),默許了時宴的決定。
何殊眼睜睜看著時宴“嘿呀”一聲背上洛書城,還笑笑:“挺輕啊兄弟?!?p> 就剩骨架子和一小半肌肉組織,還能多重?何殊看著面帶笑容的時宴,以及他背上血肉模糊的洛書城,陷入了迷茫。
“你為什么在這里?之前是怎么回事?”何殊突然開口。
何殊不會由著洛書城帶他們去總控室。這個假洛書城目的明確,何殊也不至于被恐懼嚇破了膽,對洛書城唯命是從。
“你在這里,所以我在這里?!睍r宴笑笑,給了何殊這樣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
“至于之前……你現(xiàn)在的狀況,不就和之前一樣嗎?”
時宴露出和初見時一樣的笑臉,他聲音低沉,溫和道:“我用了異能。所有一切都是假的,但我是真的?!?p> 時宴背上,洛書城很久不再發(fā)聲了。何殊的手電筒照著前路,光線未掃到的角落,能隱隱看到那個穿紅裙子的小女孩,帶著狗在暗處盯著他們。
何殊不去理會那個陰森森的女孩。時宴在她身側,莫名給她一種安全感,他們明明只見過兩次,卻好像認識了很久。
他們進入右側走廊,路過第一個房間,時宴突然將身后的洛書城甩在地上,看也不看就朝洛書城開槍。
何殊看著洛書城被打中胸口,他一臉不可思議,捂著胸口盯住二人,斷斷續(xù)續(xù)開口道:“小殊……離他遠點!”
何殊終于嘆口氣:“你一點也不像?!?p> 洛書城似乎仍想勸阻何殊,讓她離這個一言不合就開槍的危險分子遠一點。
何殊看著洛書城:“我早就該想明白的。一開口,你就暴露了。你叫我‘小殊’,是沒錯,雯雯,顧隊,林北都這么叫我。但是洛隊,他連稱呼最親近的顧無憂都只是‘顧隊’。洛隊為人很好,但他向來冷淡,不習慣與人親近。他從來只叫人名字?!?p> 她抿著嘴。異能者的記憶力很好,就算那時候被恐懼嚇昏了頭,她也記得時宴的口型。剛剛在電梯間,時宴說“他想起來了,他對不起”?
時宴的精神狀態(tài)不對頭。何殊深深盯了時宴一眼,沒有深究。
她見假洛書城仍想說些什么來挑撥離間,便上前拉住時宴的手搖了下,對著假洛書城冷酷道:“咱們離這個假的遠點?!?p> 時宴任何殊拉著,他的掌心有槍繭,指節(jié)分明,手掌有力。此時不認可地搖搖頭:“你想用恐怖的外表掩蓋偽裝,讓何殊發(fā)現(xiàn)不了你的異常表現(xiàn),被你嚇到,方便你達成目的?”
“表演拙劣,技巧很差,不合格?!睍r宴說著用槍指向洛書城的額頭。
假洛書城見被拆穿,怪笑一聲:“一開始,我也沒打算偽裝……誰知有你這個變數(shù)?!?p> “如果我沒猜錯,打頭死不了吧?”何殊詢問。假洛書城應該和那個喪尸小女孩一樣,頭部不是它們的弱點。
假洛書城:“……”你把我話說了我怎么說。
何殊:“它想讓我去總控室,但不打算殺死我,只帶著尸體過去?;钪奈疫M入那里有什么好處?”
何殊思考了一下,時宴剛想提示,畢竟何殊對這個世界的真實情況仍一知半解。她完全沒有掌握任何a級喪尸以上的情報,也對異能者不甚了解。
何殊突然道:“喪尸只吃活人,想必那里有它的本體,能力很強,但無法移動。倒是可以將計就計,要抓緊時間,我怕其他人有危險……”
時宴神情微詫,繼而笑問:“那我們去總控室?”
“嗯。那這個假的……”何殊有些苦惱。片刻,她從包里掏出繩子,由時宴按著,把假洛書城捆在旁邊的門上。那個小女孩看到了何殊的殘暴行徑,自知打不過兩人,干脆縮在角落里不出來。
“走吧?”何殊端著槍回頭,與時宴對視。她面上有血液和灰塵,發(fā)絲凌亂,光線昏暗,但她依舊明艷活潑,像是黑暗里動人的光。
時宴看著何殊的眼睛,臉上掛著微笑,一副無論何殊打算做什么,他都奉陪的樣子。
仿佛就算前面是世界末日,他也會在何殊身側。
西明湖
洛書城怒送二血(對不起!洛隊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