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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鑒之龍戰(zhàn)于野

智宣子嬌縱立智伯 趙簡子精心擇善子

  后花園里,小橋流水,亭臺謝宇,古樹蔥蔥郁郁。一名美少年在假山的亭臺上追逐嘻鬧。那少年挽著一個高高的發(fā)髻,兩鬢的長發(fā)垂下來,眉宇間有些英氣。他穿著白色錦袍,腰間系一條鑲寶石的腰帶。他拿著彈弓,瞄準遠處一名仆人的眼珠子,“叭”的一聲,石子射出,仆人的眼珠馬上崩裂,眼珠鼓了出來,鮮血直流。那仆人捂著眼睛,疼得在地上打滾?!吧渲辛耍 鄙倌昱闹?,指著那仆人,得意地哈哈大笑,跳下山來。

  一名叫智果的大臣剛好路過,遠遠的看見這一幕,搖了搖頭。古人說覆霜堅冰至,見微知著,智果自此夜夜長嘆,擔心以后爵位傳到少年手中,國將不國,自己的家族也將招來滅頂之災(zāi)。

  少年叫瑤,是周朝諸侯晉國卿大夫智宣子的嫡子。晉國本是春秋五霸之一,周王室和晉國諸侯勢力漸微,卿大夫大權(quán)在握,四大家族實際掌管著晉國的四大領(lǐng)土,其中智宣子領(lǐng)土最大。他又是智宣子的嫡子,將來的爵位繼承人。

  智宣子年紀越來越大,他要考慮立世子的事了。他打算以后傳位給瑤,便叫來幾個心腹大臣商議。

  古時候討論立儲之事是有危險的,搞不好就要掉腦袋的。智果鼓起勇氣跟晉國公智宣子說:“主公,您不如傳位給宵。宵雖然是庶出,但恭厚純良,國家傳給他必然有望。瑤雖然有五大異于常人的優(yōu)點,但是有一大致命的缺點??!”

  智宣子臉色一沉,陰郁的眼神鷹一般投射過來,智果吃了一驚,趕緊說道:“主公,瑤是您的愛子,臣看他有五大優(yōu)點:一,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二,精于騎射;三,多才多藝;四,能文善辯;五,性格剛毅果敢。”彩虹屁夸了一通后,他看智宣子不動聲色,他頓了頓,緩緩說道,“但是瑤的一大缺點,是沒有仁慈……!”他看了看智宣子的眼神,不顧智宣子的神色已經(jīng)有點陰沉,頓了頓繼續(xù)說道:“主公,如果瑤恃才凌人,濫用權(quán)威,到時候誰能容得下他呢?如果一定要立瑤為王,智氏的宗族必定滅亡!”。

  智宣子聽完不由大怒。瑤是他最喜愛的兒子,他有勇有謀,大膽果敢,對外驍勇善戰(zhàn),沒有比他更好的人選了。至于打傷仆人,這樣的小事也值得小題大做么?宵,年紀尚小,性格文弱。立宵為世子,是為了讓他們好擺弄么?智宣子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第二天,智宣子宣布立瑤為世子。世子冊封大典上,瑤戴著世子冠,穿著莽袍,好不威風。他得意洋洋,俯視著文武百官在階下齊刷刷跪倒,萬人叩拜俯首稱臣,他體會到了君主的八面威風。晉國的大旗在風中被吹動得呼啦啦響,士兵們穿戴著頭盔鎧甲,握著長矛,列隊整齊,一排排的矛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只有智果從冊封大典回家后憂心忡忡,他似乎已經(jīng)能看到這個國家和家族的未來,仰天長嘆。思索一夜后,第二天他顫抖著取出自己珍藏幾箱最珍貴的珠寶,獻給記錄歷史的太史,請求給自己和家人改名換姓,改姓為“輔氏”,偷偷計劃將來亡國滅族時免受牽連,希望得以避難。

  有道是,慣子如殺子,智宣子將很快就會嘗到苦果了,從小的嬌縱,霸道,很快瑤上位后就會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遠。智宣子一定不會想到,他辛苦掙來的的家業(yè)會敗在瑤這個兒子手里,封土盡被瓜分吞并,還將給家族帶來滅頂之災(zāi)。

  智宣子在嬌生慣養(yǎng)智瑤,準備傳位給瑤的時候,晉國的另一位卿大夫,大教育家趙簡子卻從家教開始抓起。

  趙簡子是趙武的孫子,趙武就是著名的“趙氏孤兒”。當年,趙氏先祖趙衰跟隨重耳逃亡,輔佐重耳繼位成為晉文公,立下了汗馬功勞,成為六卿之一,被賜趙地,是為趙成子。趙成子趙衰生趙盾,趙盾因卷入王位爭奪,得罪了屠岸賈,趙盾死后兒子趙朔慘遭滅門。趙朔的妻子是晉成公的姐姐,得以生下遺腹子趙武,程嬰忍辱負重將趙武偷偷撫養(yǎng)成人,終于幫助他恢復(fù)趙國。趙武生趙成,趙成生趙鞅,也就是趙簡子。

  趙簡子先是謹慎地培養(yǎng)和篩選爵位繼承人。他沒有默守陳規(guī)直接傳位給嫡長子伯魯,而是謹慎地選擇繼承人,打破常規(guī),擇優(yōu)錄取。

  伯魯是嫡長子,無恤是庶子。雖然無恤的生母出身低微,只是小國翟國的一個婢女,但是趙簡子一視同仁。兩個兒子都溫厚純良,聰慧過人,爵位卻只能傳給一人,他要擔負起家族興亡的重任,以后把大夫的爵位傳給誰好呢?

  摸爬滾打這些年,趙簡子深知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家族領(lǐng)導人必備的素質(zhì),他需要聰慧,有膽識有謀略,還需要十二分的小心謹慎。戰(zhàn)亂年代,諸侯列國之間虎視眈眈,爭權(quán)奪利,必須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則全軍覆沒,滿門抄斬。

  趙簡子決定給他們來一場考驗。他把一些訓誡之詞寫在兩個簡牘上,裝作不太經(jīng)意地交給兩個兒子,叮囑他們好好學習上面的訓誡。三年之后,他自有道理,他暗想。

  轉(zhuǎn)眼三年過去了,趙簡子越來越老,想著是時候檢驗一下兩兄弟的成果,確立一下繼承人了。他把兩兄弟叫過來,出其不意地問道:“三年前交給你們的簡牘,現(xiàn)在背誦得怎么樣啦?”

  伯魯大驚失色,他萬萬沒有想到父親還記著三年前布置的任務(wù)。他羞得漲紅了臉,吞吞吐吐地背誦不上來。問他簡牘到哪里去了,他羞愧地說已經(jīng)弄丟了。趙簡子對他很失望。

  他轉(zhuǎn)而再問無恤,無恤全部對答如流。問他的簡牘在哪里,無恤從自己的袖子把簡牘拿了出來交給趙簡子。

  趙簡子大喜過望,忍不住一把將無恤緊緊摟在懷里,趙氏家族大業(yè)后繼有人了。無恤認真謹慎,執(zhí)著堅持的品質(zhì),他知道無恤必將保衛(wèi)趙氏家族穿越未來的重重困難,讓家族繼續(xù)榮耀,想到這他流出了激動的淚水。他鄭重地宣布立無恤為爵位繼承人。

  就這樣,伯魯作為長子,與本該屬于他的爵位失之交臂了。他有些黯然神傷。無恤有些興奮又有些愧疚地看向哥哥,看著哥哥落寞地走在夕陽里。地位和財富的分配,第一次讓這對兄弟倆的關(guān)系產(chǎn)生了微妙的變化。

  有時候生活就是這樣,世襲爵位只有一個,就算是親兄弟,也只能適者生存,強勝弱汰。一個家族里能量守恒,一個強就會有一個弱,總有一個要作出犧牲。與其說是強者的優(yōu)秀,不如說是弱勢一方的弱,襯托和成全了更受父母喜愛的孩子的能量。無恤明白這個道理,也只能無可奈何地看著哥哥朝他無奈落寞地笑笑,帶著家眷和一小隊人馬搬到一個小小的封地去了。

  趙簡子望著伯魯遠去的車隊消失在車輪掀起的滾滾塵埃里,他在心里默念,伯魯啊,不要怪為父偏心,一個家族必須選一個更強大的繼承人,挑起保衛(wèi)、主持家族的大任,抵御外來的侵犯和災(zāi)難,就讓無恤來保護你安然度過余生吧,希望你以后明白為父的一片苦心。

  趙簡子選擇了無恤為家族繼承人,立刻開始著手為他展開深謀遠慮,鋪平未來的道路。他派了他的得力干將尹鐸去駐守管理晉陽。晉陽遠離他們當時的府邸,物產(chǎn)豐富。

  尹鐸不愧是個聰明人,他可不是那種你叫他去做什么就傻乎乎的循規(guī)蹈矩去做的人。他考慮得更加長遠,并且已經(jīng)作好了管理晉陽的計劃兩個政策,他把兩個方案呈上,主動請示趙簡子,是想以晉陽抽絲剝繭一樣地獲取稅賦呢,還是戰(zhàn)時的保障?趙簡子很滿意這種做好了方案只需要他做選擇題的下屬,他在做保障的方案上打了個勾,就這么愉快地交給尹鐸去辦了。

  尹鐸得到了趙簡子的指示,大刀闊斧地對晉陽進行管理改革。他特意少計算了晉陽的納稅戶數(shù),減輕稅賦,讓老百姓可以少交稅充實自己的小金庫,老百姓都非常高興,耕種更加賣力了,大家都開墾荒地,多收了很多糧食。趙簡子和尹鐸也得到了老百姓的愛戴。

  趙簡子交代無恤說,以后假如晉國有難,不要認為尹鐸年少,不要嫌晉陽太遠,一定要選擇去尹鐸管理的晉陽避難。

  后來趙簡子去世,無恤繼承了爵位,成為趙襄子。他將帶領(lǐng)趙氏去開辟屬于他們的榮耀。歷史將證明,趙簡子的選擇是多么的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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