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這個男人是替云曦來這里找我的,他是云曦的人,而與尹哲俊無關(guān)。
云曦沒有父母雙親,也沒有兄弟姐妹,他可能是他的好友。看得出來,他與云曦之間兄弟情深。
是以,他在得知我做了傷害云曦的事之后,特意來向我問罪的嗎?他是替云曦打抱不平來的嗎?所以才會對我態(tài)度淡薄?
他幫云曦伸張正義,幫云曦出口惡氣,這都無可厚非,可他除去惱怒,又如此的悲痛欲絕,難道云曦出事了嗎?
簡寧感到很不安!
“可他呢?他卻閉上了眼睛,永遠看不見了!”這男人的話始終縈繞心間,揮之不去!
“閉上眼睛,永遠看不見了!”這話到底什么意思?難道……云曦……他死了?
不!絕不會!好端端的他怎么會死?我與他見面也不過在前些日子,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興許他只是受傷了,或者生病了。他傷得很嚴重嗎?病得很厲害嗎?
沒關(guān)系,無論他是受傷還是生病,我都可以照顧他。以前是他照顧我,現(xiàn)在我的眼睛能看見了,那換我來照顧他。我可以照顧他,可以把他照顧得很好。
簡寧阻止自己往最壞的那一方面去想,只要有命在,哪怕他病了、傷了、殘了,一切就還有希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再有,這男的說這幅“遠山紫黛風景圖”是崔云曦的,這又是怎么一回事?難不成當初拿走這幅畫的人是崔云曦?那么,與我在熏園相遇的人也是崔云曦?
果真如此,那尹哲俊是誰?日日送我薰衣草的人又是誰?
她打開記憶的閥門,過往的種種如潮水般涌來,其中的疑點重重。
尹哲俊,一個天生對薰衣草過敏的人,怎么可能由衷地喜歡薰衣草這種植物?怎么可能專門跑去熏園那種地方?那里可是遍地的薰衣草呀!又怎么可能每天給自己送一束薰衣草呢?
有一次,我向他提出一起去熏園,起初的他聽到熏園這個地方明顯是懵的,待他冷靜下來以后,對熏園一地含糊其辭、敷衍了事。
當時的我一心認為這是由于他對薰衣草過敏,才不愿再提及熏園。
還有這幅畫,我也曾側(cè)面問過他是否喜歡?畫得可好?他的反應(yīng)同樣是懵頭懵腦,隨后趕忙連說三聲“喜歡”,隨便拿別的話題岔開過去。
當時的我亦沒多想,甚至還以為提起我們相識的經(jīng)過,作為男人的他可能有點兒難為情呢。
如今回過頭來看,他是對與我第一次在熏園相遇時發(fā)生的事一無所知。
再說崔云曦,當時中心廣場槍擊事件發(fā)生時,現(xiàn)場擁擠而混亂,他怎么就那么巧合剛好救了我?
王明德說他是那場槍擊事件的參與者,可是他救我的時候,那些槍手并未停止對廣場上的人群射擊??!
“中心廣場那場槍擊案我事先并不知情,我也沒有參與其中?!蹦峭碓卺u子畫室,他對我做出過這樣的承諾,可是當時的我并不相信他的話,認定他就是那場槍擊案的兇手之一。
還有,崔云曦他知道我的生日,他知道我的學(xué)校,他知道我喜歡什么。
他知道我喜歡薰衣草、喜歡吃火鍋配奶茶,這些是從沒有人告訴過他的,可他卻知道。
還有很多很多這樣的事例,曾有好多個瞬間都讓簡寧恍惚過,崔云曦對自己過于了解,就像老友一般。
可那時簡寧的心思不在他身上,也便沒深想。如今,這些疑點重新浮現(xiàn),答案似乎就在眼前!
如果崔云曦才是那個與自己在熏園相遇的人,那為什么后來出現(xiàn)的卻是尹哲?。克麄兌酥g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這其中又有著怎么樣的隱情?
假如自己真的錯把李鬼當成了李逵,那可就大錯特錯了!那也太荒謬了,連小說都不敢這么寫的!
出現(xiàn)這種錯誤的幾率可太小了,可確實又存在諸多疑點。簡寧舉棋不定!
隱隱地,她感覺背后有一個驚天大秘密,這個秘密相當?shù)捏@爆,驚爆到她可能無法承受!
這個秘密一直隱瞞著她,她甚至是這個秘密的當事人之一。然而就算天下已人盡皆知,卻唯獨她這個當事人被蒙在鼓里!
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她想弄清楚,哪怕真相是她所不能承受的,她也要一探究竟!而眼前這個男人,興許就是替她揭開真相的關(guān)鍵人物!
她拿定主意,哽咽著問道:“云曦……云曦他到底怎么了?”話未說完,眼淚已抑制不住地滾滾而落。
“還有……這幅畫……這幅畫……為什么會在云曦手里?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想知道……我……很想知道,請……你告訴我!”她指著男人身后的那幅畫,聲淚俱下地問他。幾句話卻說得斷斷續(xù)續(xù),聲音嘶啞低沉。
她怕他不肯說,怕他不肯告訴自己,而她必須要知道,就在現(xiàn)在!
她的倔勁兒上來了,用力抹了一把眼淚,用目光直視著他,眼淚卻仍止不住地噙滿眼眶。
她的眼神中已沒有了最初的恐慌、后來的倔強,現(xiàn)在變得堅定,她堅定地想要知道真相!
她堅定的目光中卻也帶著懇求,她太想知道真相了!
晶瑩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zhuǎn),盡管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卻依然沒能打動男人的心,讓他的憤怒沒有一絲減退,他瞪著一雙浮腫而充血的眼睛怒視著她。
簡寧也無懼色,亦不躲閃,就這樣與他對視著、僵持著……
男人雖然怒氣沖天,可他那哀毀骨立、憔悴頹喪的樣子仍然難以消除,這使簡寧無法心安。
那個她不愿去想、不愿去面對、讓她心生恐懼的念頭再次油然而生,揮之不去。
她妥協(xié)了,她僵持不下去了,她急于知道云曦的狀況,她哭著問他,幾乎是向他發(fā)出祈求:“云曦,他還好嗎?求你,告訴我!”
男人閉上了雙眼,兩行濁淚順著臉頰滑落。
簡寧的心一沉再沉!
好半晌,男人睜開眼睛,深吸一口氣,似乎在竭力平復(fù)自己的情緒。
簡寧緊張到快要窒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他,生怕錯過他的每一個動作和話語。
只見男人在口袋里掏出一樣?xùn)|西,舉到她面前,沉聲說道:“你想要的答案都在這上面,既然你的眼睛能看到了,那就自己去尋找答案吧。只有你自己親眼看到,才能體會到那種剜心之痛!”
簡寧伸手去拿,男人卻避開她的手,轉(zhuǎn)而直接把東西擲在她身上。
簡寧如獲至寶,迅速撿起,定睛而看,是一封信。
這個年代居然有人還會采用寫信這樣的方式?足以見得寫信人是一個念舊又專一的人。
信封上的字跡遒勁有力,收信人處寫著:“宋子強”,寄信人處署名:“崔云曦”。
“云曦!云曦!是他寫的信!”她心里反復(fù)默念著。
“宋子強”,難道就是眼前這個男人?那么,這封信是云曦寫給他的?
可他為什么把云曦寫給他的信拿給我看呢?難道信里面寫明了事情的真相?
簡寧激動得心如鹿撞,拿著信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見信如見人!拿著他寫的信,看著他寫的字,仿佛見到他本人一樣激動。
俗語說:字如其人。他的字寫得如此雋秀,人也一定生得格外俊朗。
她不再耽擱,顫抖著手指打開信封,從里面取出幾張疊得整整齊齊的信紙。
展開信紙,大概有五六頁,上面寫滿密密麻麻的字??梢娝麑懥撕芏鄡?nèi)容,也花費了不少時間。
信紙上有幾處地方皺皺巴巴,字跡模糊,那是被滴落的眼淚暈濕后再干透遺留的痕跡。這是宋子強看信時流下的淚水嗎?
簡寧緊張的心“咚咚咚”跳個不停,她瞥了一眼宋子強,便低頭迫不及待地讀起信來。
隨著信件越往下讀,她的呼吸聲越發(fā)沉重,甚至逐漸傳出嗚嗚的啜泣聲。
再漸漸地,眼淚啪嗒啪嗒掉落紙張,再到后來,她已不能自已地放聲痛哭起來。
她一頁一頁地翻看信紙,甚至有些地方反復(fù)地看,看到后來,她的手顫抖得連翻動信紙都變得困難,她已悲傷得無法呼吸!
淚水,成串成串地灑落,在紙上緩慢地流淌著,洇開一片濕潤。
淚水,打濕的不僅僅是紙張,還有她的心。心,也跟著潮濕了,疼痛不已。
這封信,雖然是寫給宋子強的,但從頭至尾,字字句句都表達了崔云曦對一個女人深深的、無悔的眷戀。
這個女人,就是簡寧,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