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fù)意識后的第一感覺是疼,骨頭炸裂般的痛。然而生理上的疼痛遠(yuǎn)及不上心的空洞,叫她難受。那里像是被人生生挖去了一塊,空落落的。
雙手無意識地抓取著身邊的一切,直到被她抓到一個冰冷的金屬。心中的厭惡感,才漸漸消散。
“小凡?”突如其來的女聲,讓她意識到身邊還有別人。
痛讓她無法思考,她睜開眼勉強(qiáng)轉(zhuǎn)過頭,只見一個貌美的女子正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她。
女子的穿著與她認(rèn)知有些出入,屋里的陳設(shè)更給她一種深深的違和感。她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情,略一深想,腦子里一陣炸疼。
這女人和她是什么關(guān)系,母子?不,哪有這么年輕的母親。二十出頭的母親,怎會有她這么大的孩子?
她還在漫無邊際的胡思亂想,美貌女子卻擔(dān)憂得很:“小凡,可不要嚇唬娘啊?!?p> 小凡?對了,她好像叫做魏凡。
不知為何,她心中總盤旋著一絲怪異的感覺。直覺告訴她,眼前人并不是她的娘。她目光下意識從貌美女子身上移開,身體上的疼痛,讓她不禁皺起眉毛。
再這樣下去,她的牙定要被咬碎。
美貌女子見她如此,以為是受了驚嚇,輕聲輕語地安慰道:“小凡不怕,魏海他不敢來這兒。”
魏海!她忍不住一顫,這是殘留身體里的本能?
她飛快的整理所有的訊息。
首先她這副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定是和魏海有關(guān)。那人差點搞出了人命,顯然沒有受到什么像樣懲罰,否則不可能還有機(jī)會欺負(fù)她這個傷殘人士。
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不外乎兩種:一、對方地位超然;二、她身份卑微。結(jié)合她現(xiàn)在的處境,兼具兩種可能性更高。
想通一切后,她反而冷靜下來,她知道處境十分不妙,這自稱是她娘的女人,地位恐怕也不高。
女人的衣服雖有幾分設(shè)計感,卻已顯陳舊,身上沒有佩戴幾件像樣的首飾,只是用一只木簪簡單挽了了發(fā)髻。想來應(yīng)是曾經(jīng)有些地位,只是現(xiàn)在落魄了,又能剩下幾分余威?
否則作為她的孩子,她落到今天這幅下場。女人甚至只能保護(hù)她,不再受到進(jìn)一步傷害。
“你是誰?”一出口,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身體比她預(yù)料的還有糟糕。聲音幾乎凝成一線,當(dāng)真是氣若游絲,將她自己嚇了一跳。
美貌少婦皺著眉頭,伸手想摸她的額頭,她下意識躲了過去。
“我是你干娘??!難道……”少婦眼里帶著詫異,短暫的失神。
少婦回過神來,從荷包里取出一只白玉瓶,取出一粒藥丸,送到魏凡口邊:“把這丹藥吃了?!?p> 聽到丹藥一詞,魏凡腦海里不由的浮現(xiàn)出:江湖術(shù)士,為了騙取帝王信任,煉制的那些有毒的藥丸。這讓她很懷疑這顆聞起來還不錯的藥丸的成分。只是看到那少婦殷勤的眼神,她硬著頭皮將其吞下肚。
藥效擴(kuò)散,她感覺到身體的疼痛減輕了許多。
她并不知道,在她醒過來的前,已經(jīng)服用了一顆同樣的藥丸。
見此,少婦松了一口氣:“小凡,別害怕,我是你的干娘魏妙音。放心,以前的事情慢慢會想起來的?!彼D了頓,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聲音出奇的溫柔,“想不起來也沒關(guān)系。”
原來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失憶了。魏凡頓時覺得身上一松,那絲從醒來就一只纏繞在心頭的焦慮,隨著這句話散去。
魏凡什么也沒有說,避開少婦的目光,將頭轉(zhuǎn)到一邊。不知為何,這種刻意的疏離,反倒讓她好受一些。被子下的金屬,傳來的冰冷冷意,讓她的大腦無比清醒。
咚咚咚!魏凡下意識看了過去,伴隨著魏妙音的一聲“進(jìn)來”。古色古香的雕花木門,被人由外向里推開。
門外站著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男的看起來稍大一些,十五六歲的樣子,稍小的女孩,躲在男孩身后。兩人灰頭土面,身上帶著不同程度的傷,像是做錯了事,不敢抬頭看少婦。
如果只是兩個調(diào)皮的孩子在外面惹了禍,不敢面對家長,還不足以讓魏凡震驚。
只是她分明看到,兩個孩子頭上兩對毛茸茸的獸耳,依她那貧瘠的生物知識,無法辨識那是屬于何種動物。開始她以為是裝飾品,直到她發(fā)現(xiàn)女孩頭上那對黑色獸耳,竟可以如同展翅的蝴蝶,撲閃撲閃的。
那不是死物!
看到這里,魏凡心中生出一個不好的預(yù)感。為了證實猜想,她顧不上身上的傷痛,鼓足全身力氣,抬手沖著自己的耳朵摸去,入手的竟是一片略微溫暖的毛茸茸。即使如此她還不死心,揪住它扯了一下。
感覺有些疼!
這一刻她心中仿佛有一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
她該不會不是人吧?
男孩低著頭,頭上的黃白相間的耳朵耷拉下來:“魏姨,對不起!”
躲在男孩身后的黑耳女孩更是小聲地喊了一句:“娘!”
魏凡再也淡定不起來了,舌頭緊張地打起了結(jié):“我!我怎么會有毛,耳朵?”
然而她很快意識到她說錯了話。眾人看她的目光,仿佛在說,你怎么不能有耳朵。
她不明白,她為什么會這么在意這個。她沒有了記憶,在場四人中,三人有獸耳,這樣的比例,怎么也是沒有獸耳的魏妙音,看起來比較奇怪。
可是她總覺得,她不該是這個樣子。
門外那兩個孩子最大的不過十五六歲,能知道些什么。不出魏凡所料,那兩個孩子將目光投向魏妙音,眼中充滿疑惑。
魏妙音聽到魏凡的問題有些吃驚,但作為成年人,她很快鎮(zhèn)定并整理好思路,對著門外兩個孩子說道:“小苒、小征你們過來?!?p> 門外兩個孩子看起來有些不大情愿,大概怕被懲罰。畢竟那副樣子,像是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惡斗。最后,男孩果斷些,拉著女孩的手走了進(jìn)來,女孩順手將房門掩上。
魏妙音沒有問他們做了什么,而是語重心長的向他們:“小凡今日受了委屈,你們做了什么,我亦知曉。但是--”她頓了一下,目光閃了閃,眼底一絲不忍很快淹沒,“你們要明白,半妖在這世上注定被人輕視。”
聽到這話,有著獸耳的男孩和女孩,情緒異常激憤。原本躲在男孩后面的女孩,猛然抬起頭來,神情甚是不服,但是對上魏妙音的眼睛,氣勢又軟了下來,只能咬著下唇,揪住裙擺。
魏凡迷迷糊糊的覺得抓住了重點。她受重傷,和她半妖有何關(guān)系?
她這邊胡思亂想著,魏妙音的話卻還沒完。她簡單的向魏凡介紹她和那兩孩子的身份,并對兩個魏征魏苒說明她失憶的情況。
從魏妙音的口中,魏凡證實她也是一只半妖。只是她和魏征是半路撿來的,魏苒才是魏妙音的親生女兒。
考慮到她的傷還未好,魏妙音帶那兩個孩子離開,留她一人靜養(yǎng)。這也正合她的意,從意識蘇醒開始,她便一直處在混亂之中,現(xiàn)在終于有時間整理思路。
雖然身上還有些疼,她還是選擇坐起來,從被子抽出那根金屬。
兩尺有余的黑色扁條金屬,表面粗糙,像是未經(jīng)錘煉的生鐵。帶著森森冷意,即使被她攥在手中多時,仍然無法沾染她的體溫。
好奇怪的金屬!
她看了許久,也看不出門道,只好將它放在一邊。
她試著下chuang,服用了魏妙音的丹藥,身體已經(jīng)不如剛醒時那般疼,勉強(qiáng)可以走動。
房間里有一枚銅鏡,透過鏡子她終于知道她的樣貌。看起來也只是十三四歲黃毛丫頭,只是身子骨瘦得可憐,加上有傷在身,面色難看到極點。單從外表實在看不出是個女娃子,眉宇之間倒是透著幾分男孩子的清秀。
她唯一與人類不同的就是那對耳朵,雖不知道屬于什么品種,但看著有點像是犬科。淡黃色的耳朵,邊緣像是用墨汁瞄了邊。由于生長在人耳的位置,她嘗試去控制,發(fā)現(xiàn)很難將耳朵完全的豎起。所以它大多數(shù)時候是微微下垂的,只有在她有意控制下,才能透過銅鏡看到耳朵內(nèi)測的白色絨毛。
這是一張極度陌生的臉,她對著鏡子中的自己看了許久,終于不得不接受,那是她。
她在xiong口發(fā)現(xiàn)了一個菱形的吊墜,但是賣相并不好??雌饋硐袷枪室庾雠f的廉裝飾物,上面還鑲嵌了一顆紅色“寶石”,整體做工十分粗糙。
她仔細(xì)看了一會兒,什么也想不起,便對它失去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