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對峙
裴元紹看著她，覺得身形十分眼熟。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她，卻被她側(cè)過頭躲了過去。
“不要碰我！”
那羅剎鳥的臉上因?yàn)閯恿藶?，已?jīng)長出了灰黑的羽毛。
她喘著粗氣，垂著頭往后縮。
妖化讓她失去了原本的美貌，此時坐在地上的羅剎鳥實(shí)在是形容狼狽。
腦海中似乎有一道身影騎馬而來，臉上的擔(dān)憂不似作假。
那人下馬，疾步跑來，抱住了身形纖細(xì)的少女。
他抓著少女的肩膀，上下打量，確認(rèn)著她的安危。
露出來的那張臉，赫然正是裴雯雯。
她抱著頭，體內(nèi)雙魂在與她爭奪身體，魂魄上受到的打擊震蕩精神，讓她七竅都流出了血來。
羅剎鳥顫顫巍巍的站起身，踉蹌上前朝著裴元紹走了兩步，又克制著自己往后退。
她咬牙切齒克制著自己不要出聲，喉嚨里卻溢出一個虛弱的聲音。
“哥哥……”
裴元紹身子一震，剛想要上前，耳邊卻傳來撕裂皮肉的聲音。
羅剎鳥壓制下身體里同她爭奪的魂魄，屈手成爪，凡人的身體承受不住這暴虐的炁，手臂上青筋暴起，給擠出鮮紅來。
她狠狠往裴元紹的胸口抓了下去！
羅剎鳥紅著雙眼，滿心都是惡念。
殺了他！毀了這個身體里裴雯雯的魂魄，就能全力壓制魚桃！
待她成為肉身羅剎鳥，少不了她們的功德！
但她忽然瞪大了雙眼，一臉不敢置信，身子陡然一僵，變得無法動彈。
是風(fēng)生獸的威壓，讓她行動受到了壓制。
風(fēng)生獸從羅剎鳥身邊掠過，堪堪叼起了裴元紹，從她的爪下躲開。
與此同時，一把長刀直接洞穿了羅剎鳥的身體！
一股強(qiáng)有力的撕扯硬生生將羅剎鳥藏在身體中的魂魄撕碎。
暗紅的妖血濺射了裴元紹一身，他愣在原地，看見面前少女身上的灰羽漸漸褪去，露出裴雯雯的容貌來。
那一身喜服本襯托的她面如桃花，嬌艷無比；此時卻千瘡百孔，鴛鴦戲水的繡圖上，破破爛爛，被斬去了頭顱。
裴雯雯被羅剎鳥吞噬很久了，魂魄早已殘缺，臨死前卻好像忽然回光返照一般，身體的眼眶中忽然有了些瀲滟的光芒。
她們的身體被登仙洞穿了胸口，羅剎鳥在無聲中死去，裴雯雯卻醒了過來。
她經(jīng)歷了好一場大夢。
夢見了龍游大旱，有人救了山下的小桃樹，又轉(zhuǎn)手賣給了他人，再也沒回來。
夢見她曾是一方異界的桃花仙子，來到人間，只為報恩。
裴雯雯感覺胸口從來沒有這樣疼痛過，她低頭看了看，發(fā)現(xiàn)插著一把有祥云暗紋的長刀。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漂亮的刀。
裴雯雯抬起頭，嘴角涌出一陣腥甜，她看到站在身前被濺了一身的兄長，目光驚滯。
兄長的臉，和方才腦海中陪伴桃樹長大的農(nóng)戶，竟然一模一樣。
原來，那位叫魚桃的娘子真正想要報恩的……是他。
她嘶啞著聲音，嗚咽著叫他，眼眶中涌出豆大的眼淚來。
“哥哥……”
“還好，你沒事……”
「我也算…報恩了?！?p> 一陣風(fēng)吹來，院中桃花落了滿地。
裴雯雯落下最后一滴眼淚，垂著頭，閉上了眼落了氣。
姜鈺收了刀，悄悄藏起了收刀時卷入手中的桃種。
若是再給她一個機(jī)會，她還是會對羅剎鳥下手。
只是不巧的是，裴元紹居然當(dāng)面看見了……
她嘆了口氣，注意到菡萏院內(nèi)忽然氣氛凝重了起來，環(huán)視一圈，這才發(fā)現(xiàn)御靈府的人居然在這會來了。
門口站著一個冷著臉的抱劍少年和一個長袍書生打扮的主事。
正是李寒光與馮夢生。
姜鈺眼神閃爍，瞬間便想明白了為何信件送了這么久，怎么御靈府一直無人應(yīng)答的事情。
原來是想坐收漁利，真是好算計??！
她下意識的摸了一把紅葫蘆，隨即收了動作。反手將刀插到地上，松了松窄袖，把視線再投到了閉了眼的裴雯雯身上…還有裴元紹身上。
裴元紹上前兩步，將周圍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裴雯雯抱進(jìn)來懷里，無聲地流下眼淚。
靜悄悄的院落中只聽見他暗暗的抽泣。
“相陽，待會若是御靈府的人動手，你記得幫我掩護(hù)。”
姜鈺眼神閃爍，左手拿住登仙，警惕著周圍的所有人，默默和相陽暗自往后撤了一步。
一聲嗤笑打破了院落中隱隱對峙的氣氛。
馮夢生踱步走了出來，臉上帶著和熙的笑容。
“想來兩位就是接下榜的少年英雄，此間事了，不如來御靈府坐坐？”
姜鈺把著登仙，斜斜的瞥了一眼周圍，冷笑道：“我倒不知，原來在御靈府手下接了榜，做完了事，御靈府還會這么大排面的請人過去。”
“姜娘子?！?p> 馮夢生頓了頓：“你們雖然解決了胡府的事情，但是御靈府并未查到二位的捉妖師文牒。
大齊可是有律法的，所有術(shù)士捉妖師，必須在御靈府簽下文牒，統(tǒng)歸御靈府保管，否則是不能在境內(nèi)使用法術(shù)，違者，會被御靈府驅(qū)逐到域外?！?p> 域外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妖魔肆虐橫行四方的不毛之地。
當(dāng)年陶星衍率領(lǐng)東陸捉妖師術(shù)士之流全力抵抗，這才將邪祟等害人之物流放到了域外。
尋常術(shù)士若是被驅(qū)趕至此，定是性命堪憂。
見二者之間氣氛詭譎，相陽上前來擋在了中間插科打諢。
“這位一看就是蜀地御靈府的大主事了，我們兩也是初初下山，想來長輩師長久不出世，也不明白現(xiàn)在外面的情況，消息閉塞，等這里的事情料理完，我們定然會上御靈府來簽文牒的，您放心吧?！?p> 他說完，悄悄朝姜鈺擠擠眼睛。
姜鈺面色不改，只是氣勢一收，拔起登仙，動作利落的收了刀。
“二位不用擔(dān)心，接下來的事情，御靈府會接受處理?！瘪T夢生擺擺手，院中圍著的眾人便各自散開，分成了三隊人馬退出了院落，去向各處。
獨(dú)獨(dú)留下了裴元紹和他懷中的裴雯雯，那人神色戚戚，陷入了悲痛之中。
“二位不如今日就隨我們?nèi)ビ`府，等簽了文牒，御靈府另有揭榜賞金?！?p> 相陽愣了愣，眼神在馮夢生與李寒光之間打轉(zhuǎn)，臉色同樣冷了下來。
“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先生想要說什么，開門見山便是?！?p> 馮夢生回頭看了看一直冷酷著一張臉的李寒光，呵呵一笑：“小兄弟聰明人，我也不好再多說些什么。還是讓我們星主來說吧?！?p> 幾人看向李寒光。
他死死盯著姜鈺，面上冷若冰霜，眼睛里卻透著狂熱。
“姜鈺，你告訴我，你手中可有無字天書？”
“你的師父，是否就是神將登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