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西胡派使者出使我南楚,西胡使者欺負(fù)歐陽尚書是個文人,句句講他們西胡的蠻夷之語,這方言嘰里呱啦的歐陽尚書哪兒能聽得懂,聽不懂又不好發(fā)作,只能點頭微笑。歐陽尚書有耐性,這雷尚書可是忍不住了,扭頭便問歐陽尚書——‘這鬼子嘰里呱啦的說啥呢?’哈哈哈,把個西胡使者氣的胡子直翹也無言以對?!?p> “雷尚書用可愛來形容果真是對的?!?p> “還有還有,那次······”
看著大臣們八卦的熱火朝天的樣子,玉容覺得雷尚書此生怕是跟“可愛”捆綁在一起了。事實上玉容猜的也沒錯,后來雷尚書聽說這事還后悔,覺得自己當(dāng)初不應(yīng)該跑,要知道,他可不想跟可愛這種形容女兒家的詞語沾邊。
想想雷尚書因為可愛這個詞而揪心的樣子,玉容覺得眾人的八卦更有趣了。
屠為國看了一眼正聽得津津有味的玉容,絲毫不遮掩眼里的贊賞:“王爺?shù)呐畠汗媛敾?,一句話便化解了尷尬?!?p> 玉王爺?shù)ǖ狞c點頭:“我生的女兒,自然像我?!?p> 屠為國彎腰把烏龜拾到桌上,伸手拿起自己的茶杯倚在桌面上微微傾斜,烏龜慢悠悠探出腦袋,不急不慢的喝了一口茶,便把腦袋縮回了殼里。放下茶杯,輕輕扣了扣桌面:“王爺,你還真是,自戀的讓為國不知說什么是好?!笨戳丝床恢螘r空出來的椅子,屠為國敲了兩下龜背,烏龜知道這是主子心煩的表現(xiàn),雖然懶洋洋的但還是伸出了腦袋,輕輕蹭了蹭主子光滑的手背,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喜怒不形于色的屠為國。
玉王爺嘴角有一抹淡淡的嘲諷:“左相醉酒了,府中下人已送他回左相府了。”
屠為國一怔,一雙魅惑眾生的丹鳳眼很快便染上了笑意:“勞玉王爺掛心了?!?p> “如果是屠相在我玉王府醉的不省人事,本王也會差人把屠相送回去的。本王,從不失偏頗?!?p> “看樣子為了跟左相在王爺這里爭寵,為國也要不醉不歸了。”說著便舉起手中玉杯一飲而盡。屠為國不得不承認(rèn),他看不透玉王爺,他總覺得玉王爺是偏向左相一派的,然而玉王爺做事向來滴水不漏,他挑不出什么不對勁,每次想把玉王爺拉攏到自己的陣營里,玉王爺都是態(tài)度鮮明的拒絕,從不拖泥帶水,從不給他遐思的機(jī)會。
玉容聽夠了八卦,便覺得這宴會實在是沒什么意思,于是便走到玉王爺身邊,委屈的說道:“父王,今天起得太早,女兒有些困倦了,想回去補個覺。”說著還打了兩個秀氣的呵欠。人前要稱呼玉王爺“父王”,不然會讓人覺得她沒有規(guī)矩,這一點晴嵐不說玉容也是知道的,更何況晴嵐這個管家婆天天在她耳邊念叨呢。
玉王爺看了玉容一眼:“嗯,去吧。容兒好好休息?!?p> 玉容伸手捂嘴,又是一個呵欠,這回不是她裝的,她是真有些困了。聽了玉王爺?shù)脑?,玉容盈盈欠身行禮便轉(zhuǎn)身要走。
“小姐留步。”屠為國這一聲聲音不高不低不大不小,剛剛好讓在場的眾人都聽到了。
玉容眉眼間皆是倦意,五分裝的五分真的,她可對這個紅衣的騷包右相沒什么好感,扭頭便問:“屠右相還有什么事嗎?”
屠為國似乎對玉容的不耐煩毫不在乎,拎起手中的禮盒揚著嘴角笑道:“初次見玉容小姐,特備薄禮一份,還請小姐不要嫌棄?!?p> 屠為國這個迂回戰(zhàn)術(shù)走的可真是精妙,先前黃尚書送禮讓玉王爺毫不留情的趕了出去,他不給玉王爺反而給她送,以為她不會拒絕嗎?玉容心里不由得冷笑。
在場的大臣都伸長了脖子想要看這份禮玉容是收還是不收,若是不收,便是她拂了屠右相的面子,到時候傳出去,怕是人人都覺得這玉王府的小姐是個驕矜任性的;若是收了,她代表的又是玉王府,到時候他們也可以效仿屠右相的法子借著給玉容小姐獻(xiàn)禮的名聲給玉王爺行賄了······
有時候人生就是這樣,不管怎么走似乎都是錯的:你不顧一切勇往直前,撞得頭破血流非但沒有人同情別人還會冷嘲熱諷;你思慮太多顧全大局,前面的路還是越走越窄,反而是以己之軀給別人開辟了道路。
可是,誰說你非要來當(dāng)這個人呢?
玉容杏眼圓睜,櫻唇輕啟:“父王教導(dǎo)我無功不受祿,玉容并沒有幫到屠右相什么,這份禮玉容不敢領(lǐng)。”
玉王爺一臉黑線,果然這死丫頭,又把他推出去當(dāng)擋箭牌。不過還是挺聰明的,有他幾分風(fēng)采。
屠為國笑意不減半分:“這只是小相給小姐的見面禮罷了,與幫忙無關(guān),還請小姐收下?!?p> “既然是見面禮那當(dāng)然應(yīng)該見者有份,在座的眾位大人都沒有玉容也不敢當(dāng)大,再說我跟屠右相您也沒有熟識到可以接受禮物的地步,如果屠右相是想送給玉王府,那么我也不知道玉王府缺什么,這等事屠相還是問過我父王吧?!庇袢菡f完便推門出去了。
屠為國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玉容小姐也是跟雷尚書一樣可愛啊?!?p> “屠相說的是,玉容小姐這份小女兒的心性,還真是可愛。”
“哈哈,是啊是啊?!?p> 屠右相既然開口給自己找臺階下,他們當(dāng)然要借坡下屠右相的驢。只是今天這場宴會,還真是不平靜啊······
玉王爺淺抿一口酒,看著屠為國手邊的烏龜,什么都沒說。
屠為國端起酒壺倒了滿滿一杯酒,然后一飲而盡,看著玉王爺,也什么都沒有說。
玉王府的前廳燈火通明,觥籌交錯,劃拳猜酒的聲音不絕于耳,走廊上的下人忙忙碌碌的將廚房熱好的酒和一道道誘人的菜肴端進(jìn)前廳,一派富貴祥和的景象。
窗外已是月色朦朦,一樽圓月高高的掛在天上,曖昧的光暈環(huán)繞天宇,月輝穿過老樹的枝椏,在寒氣凜冽的地上勾畫出冬日的獨特風(fēng)景線。
京城最高的攬月樓,容遠(yuǎn)站在樓上,一只手隨意的搭在欄桿上,紫色衣袖隨著微風(fēng)飄揚,清澈的的月光灑在他凝白如玉的手上,他也不知在這兒站了多久了,看向手里握著的黑色棋子和面前未完的棋局,嘴角漾起一抹愉悅的笑。
挺拔的鼻梁忽然感受到一股涼意,容遠(yuǎn)抬頭一看,原來是落雪了。
不知何時恭敬的站到容遠(yuǎn)身后的辛禮開口道:“世子,不出您所料,屠右相給玉容小姐送禮物了,玉容小姐直接拒絕了?!?p> 容遠(yuǎn)點點頭,示意辛禮他知道了,然后又望向面前飄飄灑灑的雪花······京城,怕是從此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