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響。越是這樣,守城的將士越不敢有絲毫放松,一遍遍巡視,一有風(fēng)吹草動,便立即提高警惕,反反復(fù)復(fù)不知道折騰了多少次。
表面看似靜謐平安,實則暗濤洶涌。雙方最高領(lǐng)導(dǎo)人都沒有睡著,始畢急于求勝,不停下達命令,從后方征集士兵,增強勝算。
而楊廣一直在生悶氣,至今晉陽方面還沒有傳來動靜,遠在淮南的王世充都能有先見之明,而為何李淵等人遲遲不露面?
今日白天,若不是王仁恭殺回,王世充帶領(lǐng)十萬大軍趕來,只怕是代州城早便被始畢踏為平地。
“大哥,有心事兒啊?”袁紫煙來到楊廣身邊問道。
“正為李淵那叛賊煩惱!”
楊廣毫不掩飾自己心中所想,卻不知袁紫煙卻與李淵次子李世民有過一面之緣,芳心暗許,是不會說他的壞話了。
“大哥,我想你應(yīng)該是想多了。李淵為人臣子,年年都有俸祿可拿,怎么可能會不替君王分憂?!?p> “已經(jīng)過去許久,為何卻總不見晉陽有人前來,難不成他們是想等著朕與始畢打個兩敗俱傷,他坐收漁翁之利嗎?”楊廣惱道。
“肯定不是那個樣子的,我聽說李淵調(diào)任山西河?xùn)|慰撫大使,到達龍門的時候,遇上了母端兒農(nóng)民起義。李淵也是過五旬的老者了,親自領(lǐng)兵擊敗了起義軍,還收編萬余人。此后又擊絳州賊柴保昌,降了好幾萬人?!痹蠠熞豢跉庹f道。
“為何你對李淵如此關(guān)注?”楊廣突然問道。
袁紫煙一怔,心里暗道,我對他關(guān)注個屁啊,本姑娘關(guān)注的是他的兒子李世民,當(dāng)然話不能這么說,呵呵笑道:“此等大事,震驚朝野,我當(dāng)然也略有耳聞?!?p> “紫煙,你果然與其他女子不同?!睏顝V贊了句。
“嘿嘿,大哥,你這是夸我還是批我呢?”袁紫煙撓著小腦袋吐吐小舌頭道。
呵呵,楊廣難得幾天來露出個笑模樣,和袁紫煙一起看向天空,西北乾位上那顆代表帝王的星辰忽閃忽現(xiàn),昭示著大隋朝的即將滅亡。
哎,袁紫煙看得出神,不由輕輕嘆了口氣,在她眼里,隋煬帝楊廣并非是后世所傳的那樣昏庸**,反而十分勤勉,胸中有數(shù)。只不過他也許適合做個領(lǐng)兵打仗的王爺,而非是高高在上,權(quán)利大到?jīng)]有監(jiān)督的皇帝。
而帝星周圍,幾顆星星也愈加明亮起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著它圍繞過去,正是各路英雄揭竿而起,也許那顆最亮的,代表的正是李淵,或者李世民也有可能。
袁紫煙雖然看見李世民是個大帥哥,難免芳心暗許,但是也沒有到了生死相隨的地步。如果擺在她面前一條時空隧道可以回家的話,她會把一切拋在腦后,而且回到未來,也不會記住這里太多人和太多事。
李淵取代隋朝,建立大唐,這是歷史大趨勢。而且唐朝的輝煌在中國整個歷史當(dāng)中都是不可磨滅的。袁紫煙僅靠一人之力,是不會改變歷史的,更不會舍棄歷史的發(fā)展來維持隋朝的繼續(xù)。
“紫煙,天上可有代表李淵的星辰?”楊廣突然開口問道。
“為何這么問呢?”袁紫煙忍住心驚笑瞇瞇的問道。
楊廣沉默不語,良久才說道:“其實朕一直備受祖父以及父母寵愛,祖父在位之時,便有意讓父皇將我立為太子?!?p> “可是他們后來還是立了嫡長子楊勇。長幼有別,這也是古代的陋習(xí)。”袁紫煙分析道。
“楊勇雖然敦厚,但才情相貌皆不及朕,難道僅僅是朕比他出生晚,就要仰他的鼻息嗎?”楊廣眼中現(xiàn)出了憤怒之色。
“然后,你便取代了他?”
袁紫煙說的十分委婉,楊廣看了她一眼,直言道:“楊勇確實是被朕拉下來的,而朕這么做也是為了順應(yīng)天意?!?p> “此話怎講?”
楊廣又是一陣沉默,然后將雙手撐在窗前,表情十分復(fù)雜,時而欣喜,時而驚恐,“朕成人之后便帶兵打仗,那時并未考慮過這些事情。但是后來朕恰巧聽到了父皇和母后的一段談話,才動了要扳倒楊勇的心思?”
“他們都說了什么?”袁紫煙好奇的問道。
“只不過是一個故事?!睏顝V雙眼望著遠方,幽幽的說道:“當(dāng)時父皇和母后二圣臨朝,同進同退,那日得閑便聊起了往事。母后說臨產(chǎn)之前,曾做了一個夢,夢見一條巨龍從懷中飛出,金鱗金爪,十分威武,縱身就飛到了九霄之上,然而飛了十幾里地,突然掉落下來,還斷了尾巴,之后便覺腹痛難忍,朕于次日出生?!?p> 袁紫煙沒有說話,這個夢境倒是十分貼近現(xiàn)實,龍代表天子,而這飛行的路程則是在位時間,至于摔下來,不管哪種解釋,肯定都不是吉利的。
楊廣兀自陷入沉思當(dāng)中,“當(dāng)時父皇許久并未言語,最后重重嘆息道,阿摐聰慧異常,深得吾心,但此夢大不吉,若是將皇位傳給此兒,怕是要斷送楊家江山?!?p> 袁紫煙傻笑了兩聲附和了下,楊廣眼中卻燃起熊熊烈火,“當(dāng)時母后替朕辯駁,歷數(shù)楊勇的不是,而盛贊朕。然,父皇鐵定了心思,寧愿要個窩囊皇帝,也不會要一個亡國皇帝!紫煙,朕當(dāng)時真的十分失望,原來父王母后立百無是處的楊勇為太子,竟然只是為了一個夢!紫煙,你說說看,如果人的機遇被一個夢境給困住,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無論是什么原因,楊勇當(dāng)時畢竟是嫡長子,雖然沒有你出類拔萃,你的父母當(dāng)時選擇他也沒什么不對?!?p> “不對!”楊廣惱道:“太子為國之延續(xù),怎能避賢立庸?所以朕一定要破除這個立嫡的舊俗,將來將朕的杲兒冊立為太子,成為一代明君!”
袁紫煙聽出來了,說來說去,還是為了楊杲,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如今朕倒也迷信起來,許久前曾做過一個夢,夢見李樹花開,水漫大興……”
袁紫煙一聽這個心頭便咯噔一下,知道楊廣還是對李淵不放心,于是笑著打斷他說道:“大哥,你曾為夢境苦惱,已經(jīng)知道夢是虛幻飄渺的事物,那為何又讓一個夢寒了忠臣的心呢?”
“紫煙,你是說,朕多疑?”楊廣不滿的質(zhì)問道。
“當(dāng)然不敢,只是如果大哥心里有太多疑慮的話,那么會讓眾臣噤若寒蟬,不說實話。就算是夢境有所暗示,大勢所在,豈是你我可以改變的?”袁紫煙含糊的說道。
兩人正說著話,許庭輔連跌帶撞的跑進來,進來就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手指著外面,拉著哭腔說道:“陛下,不好了,始畢又打過來了!”
袁紫煙連忙和楊廣一起來到城樓之上,只見漫山遍野的火把將黑夜照亮如同白晝,突厥士兵高舉盾牌,再次對代州城展開了猛烈的攻擊。
而放眼望去,人數(shù)要比之前多了不少,足有二十萬之眾,應(yīng)該是始畢增援的隊伍到了。
此時代州城除去陣亡將士,大約還有十三萬之余,實力存在差距。也許突厥可汗始畢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毫不遲疑的便再次下達了總攻命令。
一場血肉之軀的較量再次沉悶打響,城樓之上的士兵不停拋尸射箭,無數(shù)突厥士兵應(yīng)聲倒地,而后一排的突厥士兵就這么踐踏著戰(zhàn)友的尸體,再次瘋狂的涌上前來。
好在鐵質(zhì)城門已經(jīng)換上,但是一聲聲滾木撞擊的聲音更大,好像是在心底敲響的一般。
城樓上的將士們不停揮舞著長矛大刀,許多突厥士兵從云梯上掉落下去。
“砍他們的梯子!”袁紫煙看得心急,忍不住大喊一句,將士們會意,立刻將大刀砍向突厥架上來的云梯,效果極佳,大批大批的突厥士兵被暫時壓制住。
然而,成功只是短暫的,突厥對此早有準備,很快便架上了鐵質(zhì)云梯,砍伐的方法便就此失靈了。
這次戰(zhàn)役,由深夜一直持續(xù)到次日凌晨,而城樓下方云梯還有城門處的突厥士兵尸體卻沒有被及時抬走,這根本不符合作戰(zhàn)的規(guī)律。
眼看尸體越堆越高,差不多都堆積到城樓一半高的地步,王仁恭等人終于看出了端倪,也許對方想借著人的血肉之軀筑造天然臺階,從尸體上方跳入城中。
不得已,王仁恭只得派人將大桶大桶的燃油澆下去,并扔下幾十個火把,將這些尸體付之一炬。
漫天的濃煙之中夾雜著燒焦的人肉味,不少人聞見都吐了,熊熊的大火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逼迫突厥兵暫時停止了行動。
始畢再次大怒,在突厥,尸體一定是要入土為安的,而如果被火化的話,靈魂都不會得到解脫。
“楊廣,我與你勢不兩立!”
始畢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怒吼,但鑒于火勢較高,而又是同胞弟兄們的死難遺體,突厥士兵多半重情義,精神層面受到很大的刺激,所以出現(xiàn)了不服從命令搶奪好友尸體的混亂局面。
不得已,始畢只得宣布暫時退兵,等火勢消退之后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