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朝的官員，俸祿并不高，可辛柚冷眼旁觀，少卿府一個(gè)四品官之家，生活十分滋潤。這其中有多少來自寇家那筆巨款的補(bǔ)貼，也就可想而知了。
辛柚看得清楚，兒媳被休也好，孫女被罰也罷，這些會讓老夫人心煩，卻不會感到肉痛。
寇青青帶來的百萬家財(cái)，才是老夫人的逆鱗所在。
辛柚此時(shí)提到這筆錢，與她一開始鬧著要另立門戶一樣，是從另一方面給老夫人施壓。
老夫人此刻確實(shí)感到了頭痛。
原先外頭就有少卿府貪念表姑娘家財(cái)?shù)娘L(fēng)言風(fēng)語，喬氏被休，這些流言蜚語就落到了喬氏一人身上。若是外孫女跑出去說個(gè)什么，少卿府好不容易摘掉的帽子又要戴上了。
再加上外孫女今日往外頭一沖被那么多人瞧見，要是把她禁足，時(shí)間久了還不知道那些閑得無聊的人會編排少卿府什么，說不定還會把那位錦麟衛(wèi)鎮(zhèn)撫使引來。
老夫人思來想去，如果無法讓外孫女妥協(xié)，竟只有滿足這丫頭的要求是影響最小的，甚至還能向世人展示她對外孫女的疼愛。
等這丫頭去打理書局，再惹出什么事來，畢竟一個(gè)姓寇一個(gè)姓段，少卿府最多落一個(gè)外祖母太過縱容外孫女的風(fēng)評。
而寵溺外孫女總比少卿府貪念表姑娘家財(cái)好聽多了。
看著脊背挺直的少女，老夫人不得不妥協(xié)。罷了，比起這丫頭豁出去魚死網(wǎng)破，還是花些小錢買清凈吧。
有了決定，老夫人又換上溫和的面孔：“青青，那是你爹娘留給你的嫁妝，以后在婆家立足的根基，拿來經(jīng)營書局要是虧了呢？”
辛柚聽了只想冷笑。
買下青松書局在人們眼里確實(shí)是一大筆錢，可也不會超過一萬兩銀，與百萬家財(cái)相比不過九牛一毛。到了老夫人口中，活像這一虧就把寇青青父母留給她的錢全都虧完了似的。
辛柚微微低頭，語氣恢復(fù)了小姑娘的嬌軟：“若是虧了，不是還有外祖母管我么。”
老夫人一僵，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青青，這不是小錢，你可要想好了?！?p> “真的想好了。青青的祖父也經(jīng)營過書局，雖然那時(shí)候我還小，沒留下多少印象，可今日走進(jìn)書局就覺得舒心，或許這就是冥冥中的傳承吧?！?p> 老夫人嘴角一抽，自然不會信這種胡扯的話，意味深長問：“若是旁人問起開書局的原因——”
“為了繼承祖父遺志，要開天下第一書局。外祖母疼我，就支持我開了?！?p> 老夫人微微點(diǎn)頭，頗滿意這個(gè)說法，喝了口茶問：“你二表姐——”
辛柚笑著接話：“和二表姐有什么關(guān)系。青青覺得自己長大了，能開書局了，外祖母一開始不放心不同意，青青一急就有些任性了。外祖母沒法子，只得依了我?！?p> 老夫人看著笑意盈盈的少女，突然覺得從沒真正看透過外孫女。
“青青，你可知道這種風(fēng)聲傳出去，對你很不好。”
“沒事呀，青青又不急著嫁人。要是能不嫁人，一直陪在外祖母身邊就最好了。”
“這是什么話?！崩戏蛉俗焐线@么說，心卻不由一動。
原先她打算讓外孫女與長孫成親，因?yàn)閱淌系拇蓝緵]了可能。而今看來這丫頭是個(gè)有主意的，想促成她與次孫的婚事不一定順利。
這樣的話，外孫女早晚要出閣的。
可如果這丫頭因?yàn)槊暡缓弥荒芰粼谏偾涓兀?p> 老夫人不得不承認(rèn)，剛剛從外孫女口中聽到的這番話讓她打開了新思路。
“既然你喜歡，就讓管事明日去問問?！?p> 老夫人的松口讓辛柚也松了口氣。
今日這一場鬧劇，從進(jìn)了如意堂里室起，就成了她與老夫人的博弈。
老夫人若不管不顧把她關(guān)起來，她雖能脫身鬧到外頭去，想這么快讓對方吐出一筆不小的銀錢就沒這么容易了。
好在老夫人就是她想的那種人，以魚死網(wǎng)破威逼，以不嫁人利誘，就妥協(xié)了。
老夫人的妥協(xié)，與喬氏一樣，正是出于人心的貪婪。
辛柚心下鄙視，面上卻帶著笑：“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就讓管事陪我去吧，也省得旁人胡亂猜測?！?p> “等都談妥你再出面不遲?！?p> “外祖母，青青想早點(diǎn)鍛煉一下?！?p> 老夫人微一猶豫，點(diǎn)了頭。
辛柚立刻問：“那要帶著多少銀錢合適？”
老夫人一窒，抽著嘴角解釋：“買一家書局，不是買一支簪子一盒胭脂那么簡單，就算今天去談也不會很快定下來的?！?p> “可不帶錢青青會很被動，對方很可能懷疑我一個(gè)小姑娘瞎胡鬧。外祖母也不想看到我被外人笑話怠慢吧？”
老夫人深深吸口氣，讓自己冷靜：“那就先帶兩千兩銀票，如果談得好，當(dāng)是定金?！?p> 辛柚見好就收，答應(yīng)下來。
老夫人伸出手：“都等久了，扶外祖母出去吧?！?p> 辛柚乖巧扶住老夫人。
朱氏等人安安靜靜在堂屋等著，見到辛柚扶著老夫人出來，皆吃了一驚。
這是……和好了？
“朱氏。”
“兒媳在?！?p> “安排一個(gè)管事陪青青出去一趟，先從賬房支兩千兩銀?！?p> 朱氏心中驚訝更甚，嘴上忙應(yīng)了。
段云華卻沒有這份定力，脫口問：“祖母，為何還給她錢讓她出門！”
不是要把寇青青禁足嗎？怎么會放她出去，還給她兩千兩銀？
那可是兩千兩！
段云華太過震驚憤怒，一時(shí)忘記了祖母的威嚴(yán)。
老夫人看到二孫女這張臉就氣不打一處來：“你給我跪下！”
段云華理智回籠，咬著唇跪下了。
辛柚腳下并沒停留，施施然向外走去。
身后，傳來老夫人的訓(xùn)斥聲：“華兒，你太讓祖母失望了……”
沒有祖母發(fā)話不敢離開的段云靈竭力降低存在感，聽著祖母對二姐毫不留情的一頓訓(xùn)，眼神控制不住往門口瞄。
不但沒被罰，還給了兩千兩讓管事陪著出門，青表姐到底怎么做到的！
走出少卿府的門，辛柚抬頭望一眼廣闊天空，吐出一口濁氣。
下一步，希望能用她滿意的價(jià)錢，買下青松書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