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本末倒置
“這次我不能隨她入宮，那塊牌子可以保護她無虞，至于母妃那邊，我心中自有成算?！?p> 夜琮坐在房頂上，看著這已經(jīng)盡數(shù)被皚皚白雪所覆蓋的京城，眉眼中多了幾分蒼涼之感。
如果當年不是他母妃從中掣肘，也許事情就不會發(fā)展到如今的局面。
皇帝忌憚也好，猜疑也罷，他早已不放在心上。
關于那件事，他自始至終都問心無愧。
只不過眼下，這京城需要一個破局之人。
藥神谷，并非最好的選擇。
可他，卻沒得選。
“希望今夜過后，那隱藏在暗處的人能暫時收手吧，我也不愿如此利用她?！?p> 雪還在下，冷得人手腳發(fā)麻。
此時已經(jīng)收拾停當?shù)哪戒粢呀?jīng)拎著藥箱出了院門。
她都還沒來得及上馬車，便仰頭打了個噴嚏。
“阿嚏！”
立在身側的小太監(jiān)連忙上前一步，將手里的油紙傘舉過了頭頂。
“慕神醫(yī)真是辛苦了，您有病在身，還要讓你深夜跑這一趟?！?p> “不礙事，我們都是陛下的子民，為君非憂，實則分內之事。”
慕漪嘴上說得客氣，卻還是攏緊了身上的大氅，坐在了馬車之中。
這小太監(jiān)身上的衣料都是宮里頭的貨色，確實是宮中的人無疑。
但慕漪之前從未見過此人，心中免不了多了幾分懷疑。
“不知公公是哪個宮里的？之前怎的從未見過？”
“回姑娘的話，小人之前一直都在皇后娘娘宮中當差，今日皇后娘娘身子實在是不爽利，貼身伺候的宮女總管都走不開，只能讓小人前來了?！?p> 這小太監(jiān)的言語還算恭敬，并沒有宮內其他下人那種鼻和孔朝天，趾高氣揚的姿態(tài)。
這讓慕漪禁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皇后娘娘現(xiàn)在是什么癥狀？宮里的太醫(yī)怎么說？”
小太監(jiān)倒是沒有隱瞞。
“太醫(yī)只說皇后娘娘頭風發(fā)作，可是用了藥之后并不見好轉?！?p> “陛下這些日子憂心國政，皇后娘娘也不忍心讓陛下因后宮婦人之事操勞過甚，只是命小人將姑娘接入宮內，還希望此事，姑娘切勿聲張?！?p> 這小太監(jiān)的話明顯另有歧義。
慕漪黛眉微蹙，心中難免忐忑。
依照皇后的意思，是明顯不想讓她入宮的消息被皇帝得知。
可是在皇宮當中做這樣的事情，怎么可能瞞得過皇帝的耳目？
這不擺明了是想借她之手在皇帝面前刷一波好感度嗎？
一想到自己再次淪為他人棋子，慕漪心中就一陣火大。
可是那位畢竟是皇后，如今，這樣的情境之下，她若是再敢推辭皇后懿旨，必會成為眾矢之的。
“不知皇后娘娘平時御用的太醫(yī)是哪位？”慕漪問著，心中已經(jīng)開始盤算起了接下來的打算。
而且來接她的小太監(jiān)，就像是心無城府，對他的問題有問必答，恨不能知無不言。
“自然是太醫(yī)院的院首——章太醫(yī)了?！?p> “章太醫(yī)醫(yī)術精湛，雖不善交際，但在太醫(yī)院中，醫(yī)術還是有一眾好評的，還是他向皇后娘娘力薦，才請鬼醫(yī)入宮的?！?p> “畢竟藥神谷的手段，當初他們可都是有目共睹的?！?p> 慕漪聽到此番答案，心神一動。
如果她記得不錯，這位太醫(yī)院的院首早年間曾經(jīng)拜入藥神谷學醫(yī)，雖然是半吊子出家，而且只學了不到三年，但還是有點天賦的。
和她師父也算是有些同門之誼。
只是不知他后來為何會進宮從醫(yī)。
想當初，師父秦衣把她撿回去的時候，藥神谷的人都說她活不成了，是秦衣力排眾議，不惜入雪山尋求靈藥，身受重傷，才勉強保住了她的一條小命。
就連她后來發(fā)現(xiàn)有了身孕，都是由秦衣親自照料的。
只怕世人也想不到，她那接了藥神谷傳承的師父，如今也不過而立之年。
那模樣更是俊秀逼人，清風霽月。
當初那一襲青袍加身，迎風而立的模樣，至今都讓人心馳神往。
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
“此番一別數(shù)月，真不知道師父如何了?！?p> 慕漪想到此處，禁不住呢喃出聲，更是在心中長嘆了一口氣。
“章太醫(yī)之前還同皇后娘娘提起過鬼醫(yī)您，說是自幼看著你長大，是故人之徒，雖多年未見，但對您也是了解一二的。”
小太監(jiān)的話說到這里，慕漪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而這時，馬車已經(jīng)在宮門前停穩(wěn)。
看著那半開著的朱紅色大門，慕漪腳下一頓。
“章太醫(yī)可還說過別的什么？”
“小人只是在娘娘宮里伺候，娘娘和太醫(yī)說的話，小人也只是恰好能聽上那么一耳朵，哪能聽得周全？”
那小太監(jiān)話鋒一轉，人已經(jīng)走向了大門。
“慕神醫(yī)還是快一些吧！皇后娘娘還在宮里等著呢?！?p> 看著碎步走在前方的小太監(jiān)，慕漪也知道自己今夜已經(jīng)沒了回頭路。
她咬牙跟上的同時，已經(jīng)在心里記下了這條路。
此刻，皇后的寢宮——鳳儀宮中燈火通明。
負責伺候的太監(jiān)宮女忙得不可開交，整個宮內都彌漫著一股讓人腦仁生疼的湯藥味。
“你們手上都快些，這湯要小火煨著，屋子里的炭火再多加幾盆?！?p> 管事的領頭宮女已經(jīng)站在了門前，時不時地朝著門外打量。
直到看見小太監(jiān)帶著慕漪出現(xiàn)在了視線之內，提著裙擺，從臺階上快步跑下。
“怎么來得這么遲？”
“路上耽擱了些，小人過去的時候，神醫(yī)已經(jīng)歇下了，這才晚了些，姐姐見諒?！?p> 小太監(jiān)話都還沒說完，就挨了一記眼刀。
而那宮女不由分說地拉著慕漪便沖進了屋內，剛一進門，一股熱氣迎面來襲。
那熱氣當中夾雜著熏香和湯藥的味道，差點將慕漪熏個跟頭。
“慕神醫(yī)請隨我來?！蹦菍m女根本不顧慕漪地反應，腳下生風地拖著她一路小跑。
寢宮的最深處，千機八步床周圍帷幔垂條，人影攢動，密不透風。
而皇后仰面躺在床榻上，額頭上蓋著一個浸了溫水的帕子，手臂上還插著幾枚銀針。
一個滿頭華發(fā)的老太醫(yī)，正跪在一旁，小心診脈。
“再過小半個時辰，應該得再行一針，冬日的風冷硬得很，娘娘本就頭風不治，又染了風寒，病情這才急轉直下……”
“染了風寒，確實不假，只是這頭風不治，卻是和風寒沒有半毛錢的關系，將這兩種病癥混為一談，只會本末倒置。”
慕漪一手撩開帷幔，一手拎著藥箱，目光已經(jīng)落在了章太醫(yī)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