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上半句在右,下半句在左,一左一右的豎掛在月藝樓的大門外。若是再把頭抬高些,就能看見與這句詩交相輝映的“月亮”——不會消失的月亮。
這是派人重金打造的,就在屋檐的右上角。
在長安,月藝樓無人不知,且是眾多才藝之人盼望之地。
進了門,有一左一右兩條小道,左邊便是月藝樓的“重頭戲”,別看只是簡單的兩層小樓,每日戌時,在這里上演的是五花八門的才藝,耳朵聽見的是此起彼伏的喝彩聲。
再往前走幾步,是吃飯喝茶的地方,小到令人回味無窮的茶水糕點,大到各式各樣的小菜,都可以即刻呈現(xiàn);至于這右邊嘛,有專供藝人住的屋子,右邊用高高的圍墻隔開,那邊是下人們的屋子和敞亮的廚房。
一條約兩百米的長廊映入眼簾,前面有一條湖,湖兩邊種滿了柳樹。這里便是極限,不能再往前走了,據(jù)說里面是老板的住處。
只是,沒有人知道月藝樓的老板究竟是何人,他從未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過,關(guān)于他的說法也有很多。
老板每兩月會出現(xiàn)一次,但也是不動聲色的坐在屏風(fēng)后面。
月藝樓每兩月會有一次比賽,如果說平日戌時的才藝只是為了展示或是交換物品,那么比賽就是可以成為月藝樓正式藝人的大好機會。
成了月藝樓的正式藝人,不僅吃住免費,每月還有固定的銀子可拿,這樣的好事可一直持續(xù)到藝人想要離開之時,來去自由,老板并不橫加干涉。
天下竟有這樣的好事!月藝樓也因此在長安城名聲大噪。
才藝不限種類,各種新奇才藝,都可展示,只是要成為這里的藝人,也絕非易事,老板的要求還是很高的。比賽結(jié)束了,沒有任何人入老板的眼,這也是常有的事。
若是有被相中的,老板的貼身侍女會從屏風(fēng)后走出來,把一塊紅色的牌子遞給通過之人;無人通過,便是叫大家散了。
今日,只是尋常的日子,沒有比賽時的緊張氣氛。一到戌時,客人們便來一睹各式才藝。
一紫衣女子走上前去,一陣特別的香味也隨之到來,細看之下,這女子眼睛十分水靈,嘴角微微上揚,笑起來有兩個明顯的酒窩。她似乎對自己即將展示的才藝頗有信心。
“你見過她嗎?”
“沒見過。”
紫衣女子是第一次來。只見她拿出一根細針,快速穿好線,開始了刺繡功夫,她要繡的是香囊。正在眾人都以為這才藝怕是要進行許久之時,她的動作卻出奇的快,不過頃刻之間,她把香料放好,又把香囊制好,香囊上新繡的荷花也栩栩如生。
“好!姑娘!你這手藝可太好了!我從沒見過這樣快的!”
紫衣女子像是一早就預(yù)料到了結(jié)果,她笑著點點頭,說:“小女紫鳶,初來乍到,不為別的,只為展示才藝,我平日里喜歡刺繡和香料,二者合二為一,便是這香囊了?!?p> 有好幾人愿意買下紫鳶的香囊,紫鳶卻不為所動,她微微一笑,表明來意:“今日紫鳶前來,一為展示才藝,二為交換物品,我聽說月藝樓聚集了各路能人,若是有人愿同我交換,我是再高興不過的了。”
人群中有一白衣男子快步走上前來,此人正是赤竹。
赤竹是這里的常客,他已經(jīng)在這兒展示過幾回才藝了,他的畫功了得。
他精神抖擻,燦爛的笑容配上好看的牙齒,讓人總是忍不住多看幾眼。
“紫鳶姑娘,在下赤竹,想拿東西同你交換?!?p> 紫鳶強忍住笑意,心里卻樂開了花,他實在覺得這赤竹人如其名,不僅名字帶個“竹”,這身形也像根筆挺的竹子。
“好呀,不知公子打算拿何物交換我的香囊呢?”
“姑娘,且看看這幅畫吧!”
說罷,他已經(jīng)從寬大的袖子里拿出來一幅畫。
紫鳶雙手接過,將畫卷小心翼翼的展開。
火紅的太陽下是一片郁郁蔥蔥的竹林,竹林中隱約能看見一個男子的背影,白衣飄飄,身材筆挺,應(yīng)該是他本人。
“不知紫鳶姑娘能否相中這畫?!?p> 紫鳶滿臉笑意,說:“我雖不懂畫,可我看公子這畫,從落筆到上色,想必很費了一番功夫,用這畫來換我的香囊,似乎有些不值。”
“怎會呢?只要姑娘你愿意,交換物品本就是你情我愿,沒有什么值不值得?!?p> “若是如此,紫鳶愿意同公子交換?!?p> 紫鳶隨即雙手奉上剛做好的香囊,赤竹也將畫軸卷好,遞給紫鳶。
赤竹先一步離去,走出月藝樓沒多久,他突然把手中捏的緊緊的香囊放到鼻尖,這味道和紫鳶身上的味道一樣,他笑了笑,繼續(xù)朝前走去。
——
“如何?今日心情不錯吧!”
百喜嬉皮笑臉的對著紫鳶說道。
紫鳶瞟了他一眼,略帶嫌棄的說:“你能不能別總是穿些奇裝異服?”
“我這怎么就是奇裝異服了?”
百喜把兩只手抬起來,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很是滿意。
人的性格全體現(xiàn)在衣服上了,他總愛穿些樣式新穎的,有著奇特花色的衣服。
“走吧!本公子請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百喜習(xí)慣性的把手搭在紫鳶肩上。
紫鳶把他推開,皺眉說道:“我不去!”
“怎么回事?我沒惹你吧!我們可有段時日沒見了,你這樣對待多年好友,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多年好友是不假,可現(xiàn)如今我還得注意你那相好,你可別忘了,她總以為你對我有意思,為了這事跟你鬧過多次,我可不想成了靶心?!?p> “行了行了,是我對不住,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撐船,可別因為這等小事對我不理不睬呀!走吧走吧,我?guī)闳ヒ娮R一下月藝樓的吃食,想吃什么隨便點,算是我給你賠罪了?!?p> 紫鳶和百喜從小一起長大,兩人就像親密無間的兄妹,兩家的長輩也是多年好友,她哪能真的不理他呢?也就是嘴上抱怨兩句,當著玉簪(百喜相好)的面,她向來是最忍讓的。
“點這么多,哪里吃的了呢?”
百喜點了一大桌子的菜和糕點,紫鳶目瞪口呆。
“本公子樂意,你只管吃便是!”
“好個財大氣粗的公子哥兒!”
紫鳶嘲諷了一句,倒也沒再說什么,她知道攔不住百喜,百喜就這樣。
她挑了其中最精致的一道糕點,這糕點粉粉嫩嫩的,看上去便很有食欲,入了嘴,猶如柔軟的花朵在口中綻放,唇齒間滿是花的香味。
紫鳶兩眼放光,嘴角不自覺上揚,露出一對小酒窩,這是她開心時慣有的模樣。
百喜得意的問:“怎么樣?好吃吧!”
“嗯,甚好!”
在美食面前,紫鳶開心妥協(xié),不再和百喜拌嘴。
紫鳶又接著嘗了幾道菜,每次一小口,味道都令人回味,她越來越喜歡月藝樓了。
百喜把紫鳶送到月藝樓大門外,打算掉頭進去。
“你還要留在這兒?”
紫鳶問。
“我這……還有事要辦?!?p> 他支支吾吾的,紫鳶覺察到不對勁,指著他問道:“究竟是什么事?你該不會約了別的女子吧,若是讓玉簪知道了,你……”
“不是不是,你別瞎想啊,我就是得在這兒打聽打聽明日比賽的事。”
“怎么?你也要做這兒的藝人?”
雖明知不是如此,紫鳶仍然壞笑著問。
“不是不是,這明日木槿會出來!我就是想一睹芳容?!?p> 木槿,月藝樓的頭牌藝人,提到月藝樓就能想到的人,聽說但凡是見過她的男人,絕大部分為之傾心,實乃是月藝樓的驕傲。
“你是想知道,明日她是否會出現(xiàn)?”
“是呀!若是她要出現(xiàn),我必定來捧場!”
百喜不自覺的喜上眉梢。
“瞧你這樣,玉簪不知道吧?!?p>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不是不知道,玉簪善妒,要是讓她知道了,想都別想了,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啊!”
“我沒這閑工夫,我和玉簪并不熟悉。”
紫鳶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