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父親與母親帶回一個與我長的幾分神似的女子,父母告訴我這是我的親妹妹宋毓茗,當(dāng)年戰(zhàn)亂母親在鄉(xiāng)下生下妹妹,但戰(zhàn)爭頻繁最終與只有幾月大的妹妹失聯(lián),這一直是父親與母親的心結(jié),幸好蒼天有眼又讓我們一家人團(tuán)聚了。母親讓我平常多照顧些妹妹,帶她多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我便教她撫琴。與她說教時她便心不在焉的東瞧瞧西看看不一會兒便跑到亭外捉起鳥兒來,還爬到樹上去,“毓茗,快些下來,別摔著!”我站在樹下?lián)鷳n地喊道。“姐姐,這上頭好多果子,待我摘幾個,你便在下面接著!”毓茗在樹上說。“這太危險了!你若想,我去喚人來摘便好!”我眉頭緊皺一團(tuán),回答我的只有拋下來的果子。無奈我只能小跑去接,跑了兩三次我便氣喘吁吁,“毓茗,這些果子夠了快些下來罷!”這次毓茗聽話地下來了,“慢些,注意看腳下,別著急?!蔽铱粗管聛?,心提到了嗓子眼?!敖憬悖铱墒桥肋^很多樹的這點(diǎn)難…啊!”讓我擔(dān)擾的事還是發(fā)生了。“毓茗!”我扔下果子竭力跑過去,但有人比我快一步接住了她,是紀(jì)川。幸好有他,身手敏捷,不然自己會內(nèi)疚一輩子?!皼]受傷吧,毓茗?”我將剛從紀(jì)川身上下來的她反復(fù)仔細(xì)檢查好幾遍。毓茗按住我的手說:“姐姐我都轉(zhuǎn)暈了,放心吧,我沒受傷,還得感謝這位公于仗義相救!”我這才稍微放心。我轉(zhuǎn)身向紀(jì)川行射禮,“小妹頑劣,多謝余公子相救?!蔽页读艘幌仑管囊律?,她反應(yīng)過來學(xué)著我的姿勢向紀(jì)川行了個謝禮,“多謝余公子相救?!奔o(jì)川扶起彎腰的我,“從纓行此大禮真是折煞在下了?!彪S后示意毓茗也起身,這時紀(jì)川走上前彎腰拾起地上掉落的果子,越過我遞給毓茗,“想必這位便是相府二小姐吧,下次莫要這般調(diào)皮,害你姐姐擔(dān)心一場了?!凹o(jì)川笑著調(diào)侃毓茗,毓茗抬頭望著他有些出神?!翱瓤取瓱o事,余公子來訪應(yīng)是有要事與父親商談,我與小妹便不打擾了?!蔽抑划?dāng)毓茗方才驚嚇過度未能緩過神來,紀(jì)川溫柔地望著我,“你我已定親,為何還喚我為公子?這般稱呼倒不像定親男女?!蔽已夯厣?,漲紅了我的臉頰?!凹o(jì)川,毓茗還在這呢,休要胡言!”紀(jì)川含笑?!敖憬悖@位難道就是今年的狀元朗,未來的姑爺?!”毓茗開口說的話讓我與紀(jì)川兩人都有些不自然?!笆恰币粋€字從我朱唇中偷跑出來,后來我半推搡地帶著毓茗走了,但依舊忍不住回頭偷望了一眼紀(jì)川,只見他望著我眉目含笑。
幾日后,毓茗琴技不見精進(jìn),我便帶她一同去跟女夫子上課,只是效果不是很好?!昂媒憬悖也贿m合這些禮儀教制,我從小野到大,不如讓我學(xué)武呢?!必管乙滦淙鰦傻溃@時我身后的綿綿開口說:“二小姐想要練舞,那可找對人了!大小姐在京城不僅琴技驚人更是以《長眠》一舞舞動京城,就連當(dāng)今圣上與太后都稱贊不絕呢!”聽完后毓茗激動地說:“姐姐你可以見到圣上啊!好厲害!”
我:“每次宮宴家眷便可進(jìn)宮?!?p> 毓茗:“那下次宮宴我也可以進(jìn)宮了!”我:“嗯。”
毓茗:“可是我想學(xué)的并非舞蹈。”
我:“你想學(xué)既非舞蹈,那可是武術(shù)?”
毓茗:“正是!”
我:“此等重大之事還得請示母親,征得同意?!焙髞砦胰ジ赣H提了這件事母親并不同意毓茗舞刀弄劍,怕她受傷。毓茗因此心情郁結(jié),我征得母親同意帶毓茗出府逛逛。來到集市上,毓茗開心的像個孩子。我正好在人群中看到了阿納,同他打了聲招呼,他看向我的那一瞬間眼中既有驚喜又有落寞?!鞍⒗t,你也在這?!辈坏任议_口回答,“姐姐我自己先去逛!到時候我們在銀光橋那匯合!”說完便帶著曉萍一溜煙就不見了,留下我們四人面面相覷?!耙粔K走走嗎?”阿納先開口說道,我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阿納:“聽說你已定親了,與當(dāng)今狀元朗——余紀(jì)川?!蔽易旖遣蛔杂X地上揚(yáng),“嗯,待他下聘,婚期也該定下來了?!?p> 阿納:“他對你好嗎?我不該這么問的,才子佳人總相配,我只是一介武夫,我的意思是他人怎么樣?“阿納的這句話我不是很能理解,“紀(jì)川文質(zhì)彬彬,謙遜有禮,待我也是極好。”“那便好?!卑⒓{說完這句話后很久沒有開口。
我:“你呢,這次回來還要遠(yuǎn)赴西疆嗎?”只見他目視前方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但我仍能感受到從他身上溢出來的憂傷。
阿納:“待你出嫁之時,再赴疆場?!蔽覕肯卵燮?,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納:“你在原地等我一下,別亂走。”我未來得及反應(yīng)他便向前方跑去,不一會,一串糖葫蘆出現(xiàn)在我眼前,“給!你兒時最饞的。”我接過糖葫蘆?!爸x謝?!蔽铱粗麑⒂沂痔鹪诳罩型nD了一下,又將手放了下去。
后來我到銀光橋等毓茗,阿納便靜靜的在我旁邊陪著我,他說擔(dān)心我一女子。半時辰后,毓茗到了,身后還有紀(jì)川,毓茗的臉色很復(fù)雜,像是開心又像是為難,交織在臉上?!皬睦t,你也來了,身邊這位公子是?”紀(jì)川開口說道,我:“嗯,我來介紹一下吧,阿納,這位便是狀元朗余紀(jì)川,這是我二妹妹毓茗。紀(jì)川、毓茗,這是少府小將軍,沈北納,我幼時的玩伴。”三人簡單打過招呼后,紀(jì)川:“天色漸晚,不若讓在下護(hù)送二位回府,這樣較為安全?!彼f這句話時不是在看我?!斑@樣好極了!就讓余公子送我們回府吧!姐姐,你覺得呢?”毓茗激動地說?!班牛鹾?,麻煩紀(jì)川了?!蔽倚χc(diǎn)頭應(yīng)道?!凹游乙粋€吧,我會武功還順路。”阿納也開口說道。
回府的路上,毓茗挽著我左手,阿納從始至終都站在我右側(cè),紀(jì)川便走到了毓茗左側(cè),多虧有毓茗這個活寶,我們幾人一路上才有說有笑的,但阿納興致始終不高。
晚上我預(yù)備就寢時,毓茗敲響了我的房門,“姐姐,今晚我想同你一起睡?!薄斑M(jìn)來吧?!蔽覀儍山忝靡煌稍谝粡埓蟠采?,說著體己話。
毓茗:”我從小都不敢想象自己可以過上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身邊還有關(guān)愛我的父母與長姐?!必管袊@著說。
我:“我也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個親妹妹,這樣的感覺很是奇妙?!?p> 毓茗:“姐姐,你說日后要是我們喜歡上同一人怎么辦?”毓茗突然開口問道。
我想了一下說:“喜歡歸喜歡,但總歸不能因他而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
毓茗:“我也覺得?!?p> 接下來的日子,毓茗時常偷溜出府,不知在忙些什么。再過兩月便是宮宴了,母親派人替我與毓茗量了身形,預(yù)備裁制入宮穿的宮服。因著毓茗是第一次入宮,母親便派了一位教習(xí)嬤嬤來教授她宮中禮儀,令我沒想到的是平時活潑好動的毓茗竟認(rèn)真高效地完成了任務(wù)。一次我去偷偷探望毓茗,看到嬤嬤心高氣傲地站在跪在地上的毓茗面前,還對她惡語相向:“別以為大小姐夸你幾句你的尾巴就翹上天了!你學(xué)的再好也不過是個鄉(xiāng)下二小姐!大小姐天資聰穎,哪是你能比的!”更令我沒想到的是毓茗竟低聲下氣地應(yīng)了一句“是。”我直接沖出去扶起毓茗,轉(zhuǎn)身面向教習(xí)嬤嬤“老身見過大小姐?!蔽覜]有叫她起身她也不敢起身,“嬤嬤這幅趾高氣揚(yáng)的模樣可將母親放在眼里”嬤嬤立馬撲通跪在地上向我求饒,“這件事我會如實向母親稟報,毓茗是相府小姐,我唯一的親妹妹,我絕不容忍任何人欺負(fù)她,欺負(fù)她便等同于期負(fù)我!這次我便殺雞儆猴,都給我記住了!”
眾下人:“是。”
后來嬤嬤被母親罰了三十棍發(fā)送出府。
接下來半月有余,毓茗倒有些像是在躲著我,我想應(yīng)是教習(xí)嬤嬤那件事,便想與她談?wù)劊伤龑⑽揖苤T外。
三日后,我聽說紀(jì)川來了,便興沖沖地跑到大廳?!案赣H,母親,紀(jì)川?!币灰恍卸Y后我看到父親與母親的臉色很是不好,“父親、母親發(fā)生了何事,為何愁眉苦臉的?”
父親:“你來了,讓余狀元同你說吧?!蔽颐H坏赝蚣o(jì)川,明明同樣是那雙深情眼,可我總覺得少了些什么。
紀(jì)川:“從纓,可否借一步說話?”我隨著他來到后花園,“紀(jì)川,究竟發(fā)生了何事?”我忍不住開口問。他停下腳步,認(rèn)真地著著我說:“從纓,這次我來是為了與你退婚的?!边@句話如同晴天霹靂,我難以置信緩緩張口:“為什么突然要退婚?”
紀(jì)川:“可能你會覺得很荒謬,但我心中已有了另一位良人,而她你也認(rèn)識,是你妹妹,毓茗?!蔽覐?qiáng)忍著淚水問:“毓茗知道嗎?”
紀(jì)川:“我與她兩情相悅,她怕你知道后難過,所以不敢同你講,可我覺得不該瞞著你?!蔽倚闹械姆4藭r己歸復(fù)平靜。“好,但你得答應(yīng)我一個要求?!薄拔掖饝?yīng)!”紀(jì)川急不可耐地回答。我望著他,他眼神中滿是急切。
我:“日后你得愛她敬她,不得期她瞞她,你可做得到?”
紀(jì)川:“這是自然!”我接了退婚書后,也不像話本里的那么傷心難過。接下來的日子我都在院子里照顧我的那些花花草草,時不時撫琴,之后毓茗再未來找過我,我也未曾去見過她。
這天我在院中撫琴,一陣簫聲配合著我的琴聲。一曲完后,我見他遲遲不現(xiàn)身,“阿納,都這么大的人了,還玩躲貓貓呢?!蔽以捯袈浜蟛痪?,阿納緩緩從院門外走進(jìn)來。
阿納:“阿纓琴技又見精進(jìn)!”
我:“數(shù)你會夸,進(jìn)來喝杯熱茶吧!”
阿納:“不是你煮的我可不喝?!卑⒓{仿佛又回到小時候那傲嬌的模樣,我忍俊不禁,“好”,他將放在后面的手伸出來,遞給我一盒糕點(diǎn)。
阿納:“順手買的,不知還是不是兒時的味道。”他坐在我對面,我邊動手洗杯煮茶,邊與他說話。
我:“聽說沈伯父你說親了,可有心儀之人?”我雖忙著,但我感覺到他是望著我的。我抬頭看了他一眼,果不其然地與他對視,見他久久不回答,我便開口說:“問你話呢,為何不回我?”他輕咳幾聲:“咳咳…我沒同意?!?p> 我:“為何,可是有了意中人?”
阿納:“自然?!?p> 我:“打算何時訂親?”
阿納:“不急?!闭f完后久久無言。
我:“茶好了,小心燙?!蔽覍⒉鑹胤藕煤?,阿納將一塊糕點(diǎn)遞給我,我自然而然地接下了。
阿納:“你呢,可釋懷了?”
我平靜地答道:“尚可,我只希望毓茗能幸福?!?p> 阿納眉頭有些微皺,“那你呢,以后怎么辦?”
我:“我未曾想好。”喝了一口茶后,阿納望著我欲有又止。
阿納:“我還有事,明日我再來?!蔽彝x開的方向,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隨即無奈地?fù)u搖頭,還像小時候一樣風(fēng)風(fēng)火火,一點(diǎn)沒長大。
翌日,他如約而來,這次他倒要求我為他單獨(dú)舞一支,我便跳了最近新編的舞蹈《藏情》,他吹蕭為我伴樂,舞畢之后他望著我久久不能回神。
我:“阿納?!?p> 阿納:“嗯.”
我:“你怎么出神了?”
阿納:“舞美,人更甚?!蔽液咭恍?。
阿納:“還要喝你煮的茶?!?p> 我:“好?!?p> 之后的日子,阿納都會到府中來找我,每次都給我?guī)Р灰粯拥男《Y物,他聽我彈琴,看我跳舞,聞我花香,觸我詩作,夸我多才,每次來都要飲我煮的茶。這天晚上母親到我房中,“北納這孩子還未定親,你與他青梅竹馬,倒是一樁好婚事,改日我與沈夫人提幾句。”
我:“母親!我與阿納未往那層想過,您還是甭操心了?!?p> 母親:“你是未曾想過,北納可不一定。自從你退婚后他便一直往府中跑,我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這么好的孩子,你可要抓緊了。”母親拍拍我的手說。
我只能無奈地說:“宮宴過后再說此事吧?!?p> 很快到了宮宴,我終于見到了毓茗,她還是有些躲著我。我與她共乘一輛馬車,一路上的氣氛很微妙,我率先開口打破僵局,“到宮中之后跟緊我,別亂跑。”
毓茗:“好。”她溫順的應(yīng)我一聲,之后兩人再未開口。到了宮門需要下馬車步行入宮,好巧,阿納也剛到,簡單地打過招呼后便一同往宮中走去。
阿納:“身子可還覺著冷?”我搖搖頭“今日穿的厚實些?!睂m宴結(jié)束后我不見毓茗,有些擔(dān)心,然后轉(zhuǎn)頭看到她與余紀(jì)川在一起,余紀(jì)川在幫她暖手。這時阿納也來到了我身邊,他替我將耳邊碎發(fā)撩至耳后,隨后遞給我一手爐還有一袋熱乎的糕點(diǎn)。
阿納:“方才宮宴上看你不怎么動筷,趁熱吃,別餓著?!蓖顷P(guān)切的眼神,那晚母親的話又在我腦海中回響。與他告了別,我便到馬車上等毓茗,一刻鐘后,毓茗也上了馬車,我與她依舊相對無言,過了許久——“謝謝?!必孤渫蝗婚_口?!班牛俊蔽覜]反應(yīng)過來?!敖裢矶嘀x小將軍跟你為我說話?!蔽议_始回想起當(dāng)時宮宴的場景——(當(dāng)時圣上還未到,大家還在各聚各的,阿納也在與人攀談。這時幾個陌生臉龐的官家小姐出來圍著我說,“宋小姐文才兼?zhèn)?,與余狀元乃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只是好好的一樁婚事卻被別人橫插一腳,毀了這份良緣,實在可惜!”說完后她們不停地斜睨毓茗,甚至笑出聲來,毓茗將頭埋的極低,無比羞愧。
我:“還望這位小姐慎言,我與余狀元是雙方自愿退婚,日后男歡女愛互不相干?!蔽医又仡^用在場的幾位小姐都可以聽到的音量跟毓茗說,“毓茗,日后你要明辨言論,切莫聽傳謠言,有失相府顏面?!蔽疫呎f邊掃視剛剛嘲諷的幾位小姐。
毓茗:“毓茗知曉?!?p> 這時阿納走到我身旁說:“還望各位莫要胡亂猜疑,日后我再聽到相關(guān)言論,便是與沈某過不去?!?p> 之后宴會場上煩悶,我便一人出去透透氣,聽到一些聲音從假山后傳出,“她宋從纓嘚瑟些什么,不過是一個被拋棄的女子,不干不凈,也配說我們?”
“看地那狐媚樣,轉(zhuǎn)身就勾搭上了小將軍,夠有能耐的!”
“就是,也不知那高高在上角樣子裝給誰看!”
剩下的話我不愿再聽,便轉(zhuǎn)身準(zhǔn)備準(zhǔn)開,卻撞進(jìn)一人懷中,聞這味道我便知曉是誰,只是為何他身上會有一股淡淡的草藥味。我抬頭,果不其然是阿納,他向我示意別出聲,隨后他往說話的方向走去,“就憑她是相府嫡長女,各位小姐在背后議論是非,目無尊卑,以下犯上,此等情況乃家教問題,本將會如實稟告給幾位令尊!”
阿納站的位置我正好能看到,皎潔的月光傾灑在他身上,像極了神明。母親那晚的話在我腦?;仨懀鹿鈺窦t了我的臉,他還是喜歡護(hù)著我。)我望著毓茗,抬手輕拍幾下她的后背,以表安慰。
我:“無事,你我姐妹二人好久未曾說過話了?!必管龅芈暅I俱下,“對不起…姐姐…”我不知道她是在為余紀(jì)川那件事還是疏遠(yuǎn)我這件事而道歉,我不需要原諒她,因為我從未怪過她,我只希望她能幸福無憂,她是我唯一的親妹妹。之后我與毓茗一如既往的姐妹情深,但每次阿納來找我時她便會離開,給我與阿納兩人獨(dú)處的時間。而阿納還是按照以往的規(guī)律與我合奏,伴樂歌舞,打理花草,共同作詩,每次都要我為他親自煮茶,每次也都會給我不一樣的小禮物。后來到了元宵節(jié),阿納征得我母親同意,帶我出去逛元宵。那晚,我與他一同做了一碗元宵,一起去捏了泥人,我們按照對方的樣子捏泥人,看著一個神似我的泥人從他那厚繭的手中捏出,倒還挺像我的,一起猜燈迷,這他也擅長,為我贏得了一盞兔子模樣的花燈,他說這盞花燈是許我的愿望,無論我在上面寫什么,愿望都會實現(xiàn)。我便悄悄寫下:“愿與君長伴終身”,我將愿望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在花燈上,不讓他看到上面的內(nèi)容,最后我與他攜手放了這盞花燈。“神啊,你可一定要看到我的愿望。”我在心里默念著。
送我回府的路上,在燭光的映射下,我發(fā)覺他臉色有些蒼白。
我:“阿納你今天是不是太累了?”他停下腳步轉(zhuǎn)身望著我搖搖頭。
阿納:“明日我便奔赴西疆了,這一走便不再回來了?!蔽彝男囟聬?,眼睛酸澀。
我:“為何,可是西疆戰(zhàn)事?”這一次他沒有回答我,倒是從懷中掏出一根發(fā)簪,親手為我戴上。
阿納:“阿纓,到家了,進(jìn)去吧?!蔽也簧岬赝镒撸徊饺仡^,他就站在臺階下,目送著我離開。
第二天,天還未亮我便瞞著母親出府,去往了少府。我敲了許久的門,府門才被打開?!皬埐?,阿納出發(fā)了嗎?”張伯睡眼惺松忽地眼神清明,“啊…哦!回宋小姐,小將軍一時辰前便出發(fā)了。”隨后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我,“這是小將軍托老奴給宋小姐的?!蔽医酉滦藕螅位问幨幍鼗氐椒恐?,打開阿納給我寫的信——————
阿纓如晤:
今辭別京都,日后相見無期。與汝自幼相識,實乃吾生之幸,遇汝如覓知音,天下無雙。遠(yuǎn)赴西疆只因心系戰(zhàn)事,滿腹言語,無法一一寫之,只愿汝日后遇良人,其能珍之。再愿汝平安康樂,勿念。
納
我眼淚不停地眼眶里打轉(zhuǎn),難道阿納對我從無男女之情,是我一直會錯了意?幸好未曾表于面,至少日后還是朋友,我不知自己心中是該難過還是該慶幸。翌日練琴,我時刻留意著院門,可再也沒有那陣簫聲,那個身影也再未出現(xiàn)過,我練舞澆花寫詩煮茶都未再見過那個身影。我糾結(jié)了好幾天,最終決定寫信給在西疆的他————
見字安:
汝心系百姓其心可鑒,今夜院中月尤為圓亮潔白,不知西疆月是否,亦不知汝可知贈簪之意,如若不知,我欲將簪還之,使之物歸原主。寄心于遠(yuǎn)方,只愿再無戰(zhàn)亂,百姓無憂,君可平安歸來。
纓
寫完信后立馬差人將信送往西疆,我拿起那支發(fā)簪,愁緒萬千。之后我每隔幾日便會出府裁制衣裳,總不自覺地望向少府府門。也不知為何,我寄出的信查無音訊。這日,我?guī)Я诵└恻c(diǎn)去看望沈伯母,從踏入府門的那一刻開始,便有一股極其濃重的藥味。我在大廳等候,沈伯母急匆匆地跑來,只見她面容憔悴,眼睛紅腫,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宮宴過后不過兩三月,為何會如此,而且她身上有濃重的草藥味。
沈伯母:“阿纓來了,好孩子,快坐,別站著?!彼穆曇粲行┥硢 ?p> 我:“伯母,您身子怎么了?”我擔(dān)心地問。
沈伯母:“近幾日感染了些風(fēng)寒,過些時日便好了?!彼驳爻冻鲆荒ㄐθ荨N遥骸安敢煤谜疹櫳碜?,阿纓帶了些糕點(diǎn)來探望您。”
沈伯母:“阿纓有心了,要是我能有你這樣的媳婦,那便好了。”沈伯母慈愛的看著我說,我抿唇一笑。
七日后我再想到少府探望沈伯母時,只見少府大門掛著白燈籠,我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預(yù)感,連忙急沖進(jìn)府里,府內(nèi)一片蕭條。我憑著自己的預(yù)感,輕車熟路地來到阿納院中,院內(nèi)傳出隱隱地哭聲,只見院中有一口大棺材,沈伯父扶著沈伯母,棺板還未蓋,這時我想到了一個我不敢想的結(jié)果。我呆滯地一步一步走到了棺材前,看著他那面無血色的臉,我忽地什么都聽不見,五感皆失,再之后兩眼一黑,只隱隱約約地聽到沈伯父與沈伯母的聲音——“阿纓!”
待我再度醒來之時只見母親神色擔(dān)憂,父親跟毓茗也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我。
我:“母親,阿納在西疆對不對?”我祈求著問母親,母親泣不成聲,我望向父親,再望向毓茗,兩人臉上皆是難掩的悲傷。我面露痛苦又笑著問父親,“父親,你去少府同沈伯父說親好不好,母親,你不是最看好阿納了嗎?你幫幫孩兒吧,孩兒求您…”父親拒絕了我的祈求,這是我長這么大父親第一次拒絕我的要求。后來我再到少府,沈伯父接見了我,我從小的印象沈伯父都是騎在馬背上,永遠(yuǎn)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如今兩鬢斑白,說話也有些有氣無力,“孩子,伯父知曉你心中難過,你這么優(yōu)秀,是阿納無福,但有些事我覺得你應(yīng)該要知道。阿納自從在戰(zhàn)場上傷的那一次便沒有痊愈,后又負(fù)傷應(yīng)戰(zhàn),傷口崩裂無數(shù)次。之后戰(zhàn)亂平定,他又馬不停蹄地趕回京城,那時傷口已經(jīng)嚴(yán)重惡化,軍醫(yī)說他只剩半年時間,阿納便是因傷走的?!闭f完后,那個鐵骨錚錚的將軍紅了眼眶。
我:“阿納他不是元宵那日去了西疆嗎?”我眉頭緊皺,聲音略帶哽咽。
沈伯父:“他自從回來后再未回過西疆,他隱瞞實情,只愿讓你不要為他傷心?!?p> 我接下來的日子不知道怎么過的,余紀(jì)川之后跟毓茗定親,我很開心;院中花開的茂盛,我很開心;毓茗每日給我?guī)Ц恻c(diǎn),我很開心。我請求父親讓我去西疆,可父親始終不愿松口。后來我日復(fù)一日地在院中彈琴練舞澆花寫詩煮茶,可是我再也聽不到那陣簫聲了。之后我因上次大悲過后身子落下了病根,再加上終日心情郁結(jié),身子骨愈來愈弱。后來毓茗定好了婚期,拉著我出府挑選布匹裁制嫁衣,自從見完沈伯父那次,我再未出過院子。出府的那一瞬間我下意識地望向少府,隨即心中想起什么,喉嚨一陣腥甜,毓茗看著出神的我說,“姐姐你怎么?”我剛想回她“沒事”卻吐出一口鮮血,我的意識開始漸漸模糊。意識消散前,我看到了那個騙我說他去西疆的大騙子,他正安然站在我眼前,朝我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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