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嬤嬤將繡著滿面桃花的狐裘手爐塞到了宋錦悅手中,又將那銀灰色狐裘大氅系在了宋錦夕頸間。
她蹲下身子,將裙擺的褶子輕輕撫平。
口中還不忘叮囑道:“外頭冷,二小姐早些回來才是,田嬤嬤正在小廚房為您做吃的呢?!?p> 宋錦悅隨口應(yīng)下,抬腳出了明筑軒。
她并沒有去旁處,而是直接去了沈氏的院落。
心中個有些疑惑,她需要去尋沈氏求證一番,
沈氏院兒門口的小廝瞧見她來,忙恭敬行了禮。
“把門打開吧?!?p> 隨著她的話落,小廝從袖中取出鑰匙,朝著大門口走了過去。
不多時,大門緩緩被推了開來。
她徑自朝里頭走了進(jìn)去。
沈氏正在院中廊下曬著太陽,發(fā)髻隨意披散在身前,整個人雖比不得往日光鮮靚麗,卻也不見太過消沉。
沈氏一襲暗紫色大氅下是一身淺褐色的對襟儒襖,繡眉微挑,唇上點了嫣紅的口脂。
見她來,沈氏哼笑一身。
“二小姐可真是好興致,竟還來了我這院子,也不怕臟了您的慧眼?”
“休書的文書已經(jīng)送去了官府,恕我不能再喚您一聲母親,只好喚您一聲沈夫人?!?p> 沈氏的嘲諷,宋錦悅并未在意。
她故意提起沈氏如今稱呼,這一聲沈夫人,仿佛一下子就抽去了沈氏魂魄一般。
她雙眸紅赤,怒瞪著她。
“宋二小姐請回,莫要臟了本夫人的院落!”
“沈夫人,這是國公府的地界,您現(xiàn)下不過暫居的身份罷了,怎好說是您的院落?”
宋錦悅一步步逼近沈氏,面上淺笑盈盈。
說出來的話,輕柔和緩,卻叫沈氏心底的怒意漸漸升騰了起來。
沈氏一口銀牙都快被咬碎吞入腹中一般。
“呵?!鄙蚴虾切α艘宦暎诡^抬手隨意撥弄起了披在肩上的秀發(fā)。
雙眸微微瞇起,將那發(fā)尾抬起,迎著光看著那有些許分叉的發(fā)絲。
面上半點都不想繼續(xù)搭理宋錦悅。
“聽說鈴兒是沈夫人您的親戚?不知先前在煙柳里是哪位頭牌?”
宋錦悅緩緩做些,目光一刻都未曾從沈氏面上離開。
只見沈氏見她提起鈴兒來,瞳孔猛地一縮,面上雖未露出半分。
可眼底那一抹陰鷙與那一閃而過的妒忌,卻是叫她看的清楚明白。
“二小姐真會說笑,我怎會認(rèn)識什么煙柳巷的頭牌!”
沈氏不想同她繼續(xù)這個話題,已不想再搭理宋錦悅,起身就朝著屋內(nèi)走去。
宋錦悅并未阻攔,起身理了理衣衫上的褶子。
語氣淡淡,隨意道:“看來這鈴兒是沈夫人貨真價實的親戚,似乎……沈夫人好像有些妒忌鈴兒?”
沈氏腳下步子頓住,身子微僵。
雖然她看不見沈氏的神色,可沈氏的身子在微微打著顫,她卻是瞧了個清楚。
默了默,沈氏這才抬腳入了里屋。
“嘭?!?p> 一聲巨響,沈氏猛地將房門給重重關(guān)上,里頭傳來落鑰的聲音。
宋錦悅微挑眉梢,唇角微揚(yáng)。
她果真沒有猜錯。
這鈴兒當(dāng)真是沈氏的親戚。
宋錦悅并未走遠(yuǎn),她在院中靜坐了半刻,外頭小廝推開院門來瞧她,見她坐在廊下,正要出聲問詢。
宋錦悅擺了擺手,示意那小廝莫要出聲,先退下。
小廝會意,重新關(guān)上了院門。
她又等了半刻鐘。
屋內(nèi)漸漸響起一陣異響。
“嘭嘭嘭?!?p> 一陣猛地的異響,震的她耳膜微鼓,屋內(nèi)桌椅發(fā)出猛地的巨響。
沈氏嚎啕著將屋內(nèi)所能砸的一切,悉數(shù)砸爛。
過了半刻鐘,屋里這才安靜了下來。
可沈氏那細(xì)弱的啜之聲由遠(yuǎn)及近傳來。
宋錦悅屏氣凝神,側(cè)耳細(xì)細(xì)聽著。
“你這個負(fù)心漢!你明明答應(yīng)過我娘,此生不會再娶!你這個騙子!騙子……”
沈氏壓低聲音怒吼著,雙手猛烈地捶打著桌子。
壓抑的情緒,頃刻之間決堤。
宋錦悅緊鎖眉頭,聽的卻是有些云里霧里。
沈氏這般,是為的鈴兒?
難不成這鈴兒是沈氏父親所生?
帶著種種疑惑,宋錦悅邁出了國公府。
回到明筑軒的時候,秋韻已經(jīng)回來了。
主仆二人進(jìn)了屋,秋韻草草行了一禮,這才回稟了起來。
“小姐,謝夫人說了,她會準(zhǔn)備五十護(hù)衛(wèi)在暗中幫助宋知,還叫婢子轉(zhuǎn)告給您,讓您萬事小心?!?p> 其實謝氏心中原想叫外甥女勿要參和此事,她如今得知了這個消息。
自然會暗中安排。
可時間緊迫,又恐耽擱了外甥女,故而作罷。
“謝夫人還叫婢子轉(zhuǎn)告給您,說是想接您去章府住上些時日,問您可要去?”
宋錦悅搖了搖頭。
舅母擔(dān)憂她的安慰,她明白。
可眼下并不合適。
“杜仲的事情,可打聽出來了?”
“這幾日,婢子暗中打聽著,并不曾打聽到什么?!?p> 宋錦悅心中不免有些煩躁了起來。
如今得知了賀元幀欲要劫囚,她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可一切都似乎同沈氏脫不了干系。
且這杜仲,太過蹊蹺。
老夫人派的人進(jìn)府能對父親的馬匹動了手腳。
要說著杜仲沒有問題,她是萬萬不信的。
可如今沒有查到任何消息,一時竟還不知如何下手。
宋錦悅擺弄這手指上的丹寇,眉頭緊鎖。
秋韻立在一旁,忽而想起一事兒來,忙出聲問道:“小姐,才剛宋管事來問,說是沈氏院兒里那些下人如何處置?”
沈氏院兒里那些下人的賣身契已經(jīng)從沈氏屋里搜了出來。
這些人關(guān)在一出,這些時日,有些力氣大的婆子開始鬧了起來。
每日單單是看守在那處的護(hù)衛(wèi)就要分去府中一半多的護(hù)衛(wèi),宋管事難免擔(dān)憂起若是旁的院落一時出了事,人手不足,如何是好?
這護(hù)衛(wèi)不同伺候的嬤嬤婢子小廝,這些護(hù)衛(wèi)大多是從軍中挑選而來。
且世代留在國公府中,子孫多是跟著先祖習(xí)武。
亦或者天子時常也會賞賜給各府一些侍衛(wèi)。
只是因著那些侍衛(wèi)是天子所賞賜,難免是天子的耳目,各家不敢怠慢,皆是好生供著。
而國公府并無天子賞賜的護(hù)衛(wèi)。
這也是京城頭一份。
“秋韻,你去同宋管事說一聲,往那院落兩日送一次清粥,等人都餓的眼冒金星,哪里還來的力氣鬧?”
秋韻微怔了一下,面上一喜,忙答道:“還是小姐聰慧!”
對于自家婢女的拍馬屁,宋錦悅并未放在心上。
神色一緊,道:“吩咐宋清,今夜子時初悄悄將杜仲捆了來,我有話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