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女兒院兒里挖出那巫術娃娃之事,母親行事也太過倉促,巡城司的杜大人怎會來的那般及時?又是誰去巡城司報的信兒?”
宋錦悅看向沈氏的眸中,便帶了幾分意味深長地笑意。
“可見,這府中上下,母親料理的也不大盡如人意……”頓了頓,神色頗為凝重看向父親,繼續(xù)說道:“若是日后叫旁的別有用心之人生出些是非,可莫要連累了父親的名聲才好!”
宋錦悅緩緩說著,宋國公心下冷汗?jié)u起,再看向沈氏時,眼中便多了幾分憎惡。
可到底,多年夫妻,又因著前半生宋國公自認虧欠沈氏頗多,一時倒也沒有說話。
宋錦悅又提了先前沈氏派的趙嬤嬤去云泉山莊接她時的情景。
宋國公聽的臉上是沒一絲好氣色。
眼刀子狠狠刮了一眼沈氏。
前幾日,將巫術娃娃鬧去巡城司那一回,宋國公便覺得沈氏沒有頭腦,只是當時沈氏哭鬧一場,他便沒有再提。
如今兩相對比,只覺得當家主母行事欠妥,教養(yǎng)的女兒也會跟著缺少禮教。
宋國公的臉色猶如灶臺下那燒了十來年的鍋底一般黑。
沈氏忽地住了口,不再多言。
“母親,不知趙嬤嬤當初是有誰人撐腰,才會在女兒面前如此放肆?”宋錦悅唇角含著笑,視線卻全然落在了沈氏身后的趙嬤嬤身上。
趙嬤嬤頓時嚇地一哆嗦,她本以為那事兒都過去了,可誰知二小姐今日竟又提了起來。
她慌忙行至正廳,跪在地上,連連磕著頭,“國公爺明察,就是借老奴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怠慢了二小姐……”
說完,趙嬤嬤面露怯意,眼尾余光偷偷瞥著宋錦悅。
“父親,您覺得,女兒是會給嬤嬤們使絆子的小人?”宋錦悅冷冷笑著,看向父親。
若說她先前所言巡城司之事,對父親心中只有稍許牽絆。
可最后沈氏身邊的趙嬤嬤怠慢于她,則是壓倒父親心中最后的一絲防線。
她為母離京守孝五年,父親心中對她得歉意,是這世間任何事情都無法彌補的
宋國公怒瞪了一眼沈氏,如今,后宅的事,全然鬧到他跟前,這不是擺明了讓他難堪!
“可你到底典當了你母親同你大姐送你的禮物,且還鬧的滿京城盡數(shù)看我們國公府的笑話……”
宋國公面色依舊不悅,清了清嗓子,心中卻在盤算著如何責罰。
女兒做事欠妥,可沈氏這繼母做事也欠妥。
巡城司的事情,可還沒過去。
若是只罰了女兒,不罰沈氏,又怎行?
可若是收回了沈氏掌家的權利,那國公府這偌大的后宅又讓誰來管?
他一時只恨后院沒幾個可用之人。
“老大……”
宋國公正思量間,一聲滄桑低沉的聲音,將宋國公的視線給拉扯去了院外。
只見正廳院外,一身暗紫色對襟儒襖,滿頭花白銀發(fā)的老婦人正被婆子攙扶著朝正廳走來。
“老大、莫要責怪你媳婦兒,她自知自己掌家欠妥,這才派了人親自將我這老婆子請了回來?!?p>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宋國公那位已經(jīng)老死不相往來的叔母宋氏。
婆子攙扶著宋老夫人入了正廳,宋國公鐵青著臉,眼芒如刀落在沈氏身上。
沈氏真是個蠢的。
不知他向來不喜江南這位叔母?
如今,還背著他,巴巴將人請來了京城。
沈氏真是好樣的!這些年,是他自己將沈氏給縱的沒邊兒,這才叫沈氏什么事情都敢做!
宋老夫人行至宋國公身前,松開了嬤嬤攙扶著的手,眼眶微紅,微微揚著頭,看向那比自己還要高出一頭的宋國公,“老大,你到底還在記恨于叔母……可是、叔母也有苦衷,那些東西,是祖上傳下來的,若是丟了,老婆子就算死了,也無法面對先祖!”
宋老夫人說完,背過身子,肩膀抽動著,嬤嬤忙取了帕子,寬慰著老夫人。
宋國公一句話都不曾說,只是看這位叔母。
想起當初那些往事。
他恨的牙癢癢。
若不是礙著功名爵位,他恨不得尋去江南,鬧上一場。
他父親,他祖父,何曾虧欠過小叔這一房?可是最后呢?叔母連夜卷走本就搖搖欲墜的國公府所有家當。
這事兒,成了滿京城誰不指點一二的笑柄?
若不是先帝自覺虧欠于宋家,這才撮合了宋章兩家這門親事。
那宋國公在京城,早無翻身之地!
“老大,這么些年過去……你可還是、不愿原諒叔母?”宋老夫人面上掛滿了淚珠,滄桑的面孔上滿是歲月的痕跡。
一雙瘦弱干癟的手懸在半空,想要拍拍宋國公的肩膀。
可又怕自己惹惱了他。
一屋子的婆子瞧著,宋國公環(huán)視了一圈,只覺得腦瓜子嗡嗡炸響。
沈氏聽了宋老夫人這話,一時大驚。
她何時給這位江南的叔母寫過信?
她一步上前,扶住宋老夫人,一雙鳳眸滿是愧意看向宋國公,囁嚅道:“老爺,不是妾身?!?p> “叔母,我并不曾去信請你來京城……”
宋老夫人本想上演一場久別重逢的戲碼,可見沈氏一上來就拆臺。
當下便瞪了一眼沈氏,朝身后的嬤嬤看了一眼,示意嬤嬤將東西拿上來。
那嬤嬤手中捧著一個黑匣子上前來,宋老夫人上前掀開那黑匣子,里頭赫然是一樽白玉觀音。
“這是你命人送去給我這老婆子的禮,說你在京城如今犯了錯事,請我這老婆子來替你掌家!”
“這、這東西,昨兒,妾身已送給了二小姐,還望老爺明察!”
沈氏話落,屋內(nèi)眾人的視線齊齊落在宋錦悅身上。
她依舊跪在正廳,垂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悅兒,你說!”
宋國公的聲音傳來,宋錦悅這才緩緩抬起眸子,方才宋老夫人一進來,她便垂下了頭,算著日子,宋老夫昨兒一收到她假借沈氏名義送的書信。
也顧不上多想,怕是行李還在路上吧?
想來是今兒個一早就動身啟程來了京城。
“回父親,這東西卻是母親送我的,只是瞧見這白玉觀音,女兒倒是想起了在江南的小祖母,到底一家子骨肉至親,如今眼見國公府人丁衰落……”
宋錦悅說這話的時候,視線全然落在了沈氏身上,暗指她自打進門,多年未有所出,竟還不知為父親張羅妾身,好繁衍國公府香火。
“便想著,叫小祖母來一趟京城小住幾日,眼下也近年下,也好叫府上熱鬧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