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席間祖母一席話,章定芝真真切切放在了心上。
她相信祖母不會是無緣無故說的那番話。
過了今歲的除夕,便到了她及笄禮,京城里高門大院中的貴女,多半早早已定下了親,或者也已早早相看了起來。
唯獨(dú)章家的公子小姐,還都沒有相看起來。
其實(shí)這些年,也有人上門來透漏過口風(fēng),或娶或嫁。
可祖母都用著他們還小的借口,婉拒了對方的好意,
如今舊事重提,章定芝一顆心便懸了起來。
不是不想嫁人,而是不知自己會嫁給什么樣的人。
她向來自由散漫慣了,高門大院里的規(guī)矩,她學(xué)不來,也無法融入進(jìn)去。
“悅兒,你說,祖母會不會答應(yīng)我不嫁人?”
宋錦悅看著芝表姐說這話時,眼里的光一點(diǎn)一點(diǎn)暗沉了下去。
前世宮中那場巨變時,芝表姐還沒定下人家。
所以,她也不知芝表姐最后會嫁給什么樣的人家。
搖了搖頭,嘆道:“舅母第一個先不答應(yīng)!”
兩人又是嘆息了一聲。
“悅兒,我問你一件事,你老實(shí)回答我,你真的要嫁給五皇子嗎?”章定芝的神色忽凝重了起來,緊緊盯著她問道。
宋錦悅輕笑出聲,搖了搖頭,答道:“我才不要嫁給他呢,我自幼只當(dāng)他是哥哥,要我嫁給他?不要!”
她清楚地瞧見芝表姐在她說完后,那緊繃的神色一下子松懈了一二。
“那就好……我瞧著,五皇子雖是個和善溫婉的性子,可我總覺得他還藏著一張說不上來的面孔?!闭露ㄖラL舒了一口氣,心中感慨,還好悅兒是個聰慧的。
自打幼時,太子帶著五皇子來章府時,第一眼,她就不大喜歡五皇子。
即便后來五皇子如何討好于她,她都不喜歡五皇子。
宋錦悅頗有些驚訝于芝表姐對賀元幀的看法,前世賀元幀裝的有多真,長輩們沒一個瞧出破綻來。
見她神色低沉,章定芝錯以為她先前說的不嫁不過是隨口說說,心里怕還是想嫁的吧?畢竟幼時這表妹對五皇子便比旁人要親厚幾分。
“悅兒?”章定芝輕聲喚了一聲,神色間便帶了幾分懊惱。
宋錦悅扯了扯唇,淺笑著搖了搖頭,這才緩緩說起,“我只是想起了昨日入宮的時候,姨母答應(yīng)了我可以退婚之事。”
皇后為二人已定下了親事,這事兒,滿京城都知曉。
章定芝錯愕看向面前的表妹,驚訝于她竟然已同宮里的姑母提了退婚之事。
她原以為,今夜這些話,不過是姐妹之間的真心話,畢竟退親事關(guān)皇家,哪里是輕易能退的?
可誰知,表妹竟還真的提了。
她又追問起了結(jié)果,得知了姑母許諾,等表妹尋到合適人選,才會允諾退婚。
才鼓足的勇氣,便泄氣了幾分。
京城里的公子,可以許嫁的,一手指都能數(shù)的過來,退了五皇子的親事,又能嫁給誰?不如讓二哥娶了表妹?
這個念頭不過轉(zhuǎn)瞬即逝,二哥那樣粗糙的性子,哪里配得上自己這如花嬌羞的表妹,沒得暴殄天物!
宋錦悅又問起了芝表姐前些日子去了何處,可同平表哥碰上了。
這才得知,芝表姐前些日子去了萬縣,原是因?yàn)榻裣娜f縣鬧了旱災(zāi),因著地少人少,朝廷竟沒人管這事。
這事兒傳到了芝表姐耳中,她便帶著章家的小廝去了萬縣抗旱。
帶著萬縣的百姓挖渠引水,硬生生從幾十里開外的河邊修葺了一條灌溉的水渠出來。
百姓感念芝表姐的大恩,又奉上萬縣一年一度的祈福節(jié),便邀請了她前去赴宴。
待了幾日,收到家書,說是宋錦悅回來了,她又匆匆趕了回來。
因著走的山路,抄的近道兒,反倒是沒有同二哥碰上。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竟不知何時睡下了。
自打重生后,這還是宋錦悅頭一次睡地格外踏實(shí)。
婢女伺候著二人梳洗,袁嬤嬤進(jìn)屋回話,說是老夫人讓二人過去一道兒用早飯。
章定芝一襲淡藍(lán)色錦緞對襟襦裙,宋錦悅挑了一件淺紫色對襟襦裙,收拾妥當(dāng),章定芝這才挽著表妹的胳膊,二人走在長廊下。
一路玩笑著往老夫人的院落走去。
謝氏早早起身伺候婆母梳洗,眼下坡子們已擺好了飯菜,兩個丫頭也才至,行了禮,老夫人便讓人一起坐了下來用早飯。
可誰知,才用了一筷子,劉嬤嬤神色匆匆尋了來。
一進(jìn)屋,就跪在地上直告罪。
老夫人擱下筷子,語氣也冷了幾分,“大早上的,怎么了?”
劉氏看了一圈,視線終是落在表小姐身上,頗有些為難。
“說!”
老夫人用帕子擦了擦唇角,厲聲呵斥。
劉嬤嬤這才緩緩說道:“宋國公來了……”
“那還不將人迎進(jìn)來!”
“國公爺、他、他不肯進(jìn)來,說是……來接表小姐回府去?!眲邒哒f話間一直打量著老夫人的神色。
生怕自己說錯一句,將老夫人給氣著了,自己反倒是罪孽深重。
老夫人的眸子頓了頓,眼底盡露寒芒,冷嗤一聲,“國公爺怕是覺著我章府如今配不上他國公府那高門大院!”
老夫人這句話一出口,劉嬤嬤反倒是不知怎么接話,唯唯諾諾垂著頭跪在地上。
心中暗罵自己今日真是倒霉,國公爺氣勢洶洶差一點(diǎn)沒同門口的護(hù)衛(wèi)打起來,門口圍了一圈看熱鬧的百姓。
可這事,她是萬不敢說給老夫人聽的。
就怕激怒了老夫人。
謝氏生怕婆母氣狠了,忙端了一盞茶遞到婆母跟前,勸道:“母親何必同他一般見識,不值當(dāng)?!?p> 謝氏眼角余光睨了一眼外甥女,示意老夫人莫要叫外甥女難做。
畢竟那到底是外甥女的親爹。
老夫人清了清嗓子,接過了謝氏的茶盞,小啜了一口,這才將那青花瓷茶盞擱在了桌上。
“你先退下吧?!敝x氏朝著跪在地上的劉嬤嬤吩咐道。
劉嬤嬤舒了一口氣,這才放下心來,道了一聲“是”。
她已將國公爺?shù)膩硪夥A明了,也好回去給國公爺回話,至于國公爺之后如何,都同她沒有干系。
章定芝并不知曉其中隱情,自打小姑故去世,章家的人再沒登過宋國公府大門。
逢年過節(jié),兩家也不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