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群眾一聽李婆子這話,當(dāng)下便往后退了退。
誰不知道那養(yǎng)在李婆子家的娘家侄兒是個傻子,李婆子命好嫁的人也好,丈夫在安福胡同前街開了一家肉鋪,這些年也賺了不少銀子。
李婆子娘家只有一個哥哥,前些年壩口決堤,夫妻兩個全死在了那場洪水之中,只留了李婆子侄兒這一根獨苗,這侄兒自幼便被李婆子抱回家養(yǎng)著了。
因出生時,這侄兒就不會哭不會笑,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
大夫都說,恐是個不靈光的。
果真越長大越傻,隨著年歲一點點往上增加,腿腳竟還倒退的不靈活,前些年徹底癱瘓在床。
秦綰那容貌,放眼安福胡同,再沒有哪家的女子能同秦綰相提并論。
說句不好聽的,就那清冷中透著幾分俏麗端莊的容貌,放在煙柳巷里,那也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念^牌。
怕是李婆子從讓這兄妹二人住在這里時,便打起了秦綰的主意。
眾人也知曉李婆子口中,向來是十句話里唯有一分真,見著兄妹二人可憐,也不想成了李婆子的幫兇,為難那可憐的兄妹。
“你胡說!”秦綰一襲青衫原本縮在哥哥身后,見李婆子顛倒是非,身子顫顫巍巍往外挪了一步,緊咬著唇,抬頭直視著李婆子。
李婆子一手撐在青石板地上,腳下用力,這才緩緩站起身子,橫眉冷對,“今兒,若是拿不出欠我這老婆子的租金,那咱們就去官府讓官差大人評評理!”
“他們欠你租金是他們的錯,可你這婆子怎能張口就胡來?你方才明明不是說只拖欠了十來日的租金,怎地現(xiàn)下倒是顛倒是非?”
在一旁看了許久的戲,宋錦悅便有些乏了,想要回府。這才站出來評理,畢竟自己現(xiàn)下可是被人群圍在其中。
秦綰同她的哥哥齊齊回頭朝她看去。
那李婆子瞧見宋錦悅通身的打扮,心下狐疑,這兄妹二人何時有這交情的朋友?不對,若是朋友,怎地現(xiàn)在才出面?這兄妹二人來京城足足一年,她都不曾瞧見過有人來看過這兄妹二人。
怕是一個看熱鬧的?
李婆子輕笑了兩聲,尖聲說道,“你這是要替她們出頭?”
宋錦悅笑而不語。
李婆子嘖了兩聲,“他們兄妹二人欠了我十兩租金,一手交錢,一手放人!”
宋錦悅一聽這話,反倒被逗笑了。
“不知這十兩是如何算的?”
對于安福胡同的租金,她也是略知一二。
一進(jìn)院一年也才不過一兩租金罷了,且朝廷每年獨獨給安福胡同每家返稅五百文。
“我這一進(jìn)院一年的租金是十兩!”李婆子睨了一眼宋錦悅,心下也不虛,張口就來。
宋錦悅沒忍住,輕笑出聲,“你這是要打劫的意思?”
“李嬸子,我們可是簽了契約,一年是一兩銀子的租金!”少年長身玉立,修長的身子在人群中挺拔秀立,雖瞧著落魄寒酸,可那通身的氣派是怎么也遮擋不住的。
宋錦悅看著少年,一時有些疑惑,這怕不是哪家落魄的公子小姐?
她細(xì)細(xì)回想起前世來,可絲毫沒有這兄妹二人的一絲蹤跡。
“秦晟,我老婆子大字都不識一個,我怎么不記得什么時候同你簽契約了?咱們當(dāng)初可是口頭約定,天地為證,你這孩子莫不是見我這婆子老了,就覺得老婆子好欺負(fù)不成?”
李婆子急赤白臉地怒懟著秦晟,秦綰似是受了驚嚇,縮著脖子躲在哥哥身后,頭垂的極低。
宋錦悅瞧地心下一酸。
前世今生,她生在金玉軟枕的國公府里,是這京城里身份最尊貴的貴女,頭一次瞧見人間疾苦。
心中起了憐憫的惻隱之心。
宋錦悅擺了擺手,將急赤白臉的李婆子欲要再咆哮的架勢給攔住了。
“十兩,我付,他們同你便再無糾紛!”
李婆子環(huán)抱手臂譏諷笑出了聲,“長的俊俏就是好,上趕著有小姐登門送銀子!”
一句話將秦晟臊的恨不得挖個地洞鉆進(jìn)去。
他飽讀詩書,何曾受過此等羞辱?
羞地紅了臉,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
秋韻氣鼓鼓地作勢就要沖上前同李婆子理論,被自家小姐給攔住了。
宋錦悅微微搖頭,示意秋韻將十兩銀子拿去給李婆子。
即便再不甘心,秋韻還是按照小姐的吩咐,從懷中取出一個繡著紅豆餅的荷包出來,取出十兩銀子,丟在了李婆子腳邊。
李婆子瞪了一眼秋韻,見那白花花的十兩銀子落在破舊的青石板路面上,邊上又圍了一群人,生怕旁人搶了她的銀子。
急匆匆俯身將那銀錠給拾了起來,拿在手中掂了掂,又送到唇邊露出一口銀牙狠狠在那銀錠上咬了一口。
疼的她微微皺了皺眉,這才心滿意足將那銀錠給收入懷中。
一時也沒心思再打秦綰的主意。
得了銀子又開始嫌棄秦綰身子骨弱,怕是還要成了她侄兒的拖累,有了這十兩銀子,不怕給侄兒說不著媳婦!
“你們先隨我離開此地。”宋錦悅看了一眼兄妹二人。
二人心中感激,跟在宋錦悅身后,人群讓出了一條通道,幾人這才緩緩走出了安福胡同。
出了安福胡同,行至熱鬧的長街,宋錦悅駐足回頭看著兄妹二人。
瞧著他們也是沒有容身之地,方才聽著,秦晟還要參加今次的科舉。
轉(zhuǎn)過頭看向一旁的秋韻,問起,“秋韻,你身上還有多少銀子?”
秋韻癟了癟嘴,將那已見底的荷包在小姐面前晃了晃,方才那十兩已是她的全部家當(dāng)了!
平日里都是坐馬車出府,身上不曾帶上過多的銀錢來。
宋錦悅便有些犯難,沒有銀子,又如何安置這兩兄妹?
秦晟看出了她的為難,看向秦綰,兄妹二人對視一眼,同宋錦悅道了謝。
秦晟緩緩開口,“小姐,等日后我們兄妹二人掙到錢,一定會還給你,眼下,我們便先告辭了?!?p> 宋錦悅微微挑眉,這二人身無分文又有哪里可以去投靠?
想來是誤會她的意思,解釋道:“救人救到底,我現(xiàn)下身上沒有帶銀錢,可還是能為你們安排一處落腳的地方,不必客氣,等日后你高中,再還我也不遲?!?p> 她不過是隨口一說,可秦晟聽了這話,見她對他的認(rèn)可,讓他那壓在心底的陰霾頃刻之間一掃而光,眼中閃亮著清澈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