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江姝順從的窩在他懷里又輕聲細(xì)語說了幾句做飯時的瑣事。

　　廚房煙火氣息濃厚，飯菜的清香流動在這一方空間。

　　兩人溫存了一會兒，趕在飯菜溫?zé)岬臅r候來到了飯桌。

　　紫薯大米粥煮的軟爛濃稠，小青菜也炒的清談可口。

　　吃過夜宵后，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墻上掛鐘顯示10點20分，

　　雖然剛剛睡了一小覺，但江姝睡意來的快，在喝最后一點粥的時候，她的小腦袋一點一點的，

　　程西瑜覺得好笑，眼看這個傻狐貍的下巴馬上就要碰到粥碗，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穿過飯桌輕輕拖起她的小臉。

　　江姝有些迷糊的半睜開水光瀲滟的桃花眼，沒什么焦距的看著他，確定他沒什么威脅性之后又放心的閉上了雙眼。

　　“……………………”

　　怎么就這么傻。

　　這還沒到冬天呢，小情人就需要冬眠了。

　　程西瑜心下軟的厲害，他最近總是這樣。

　　程西瑜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他只談過一次戀愛，但在那僅有一次的戀愛中，他也沒有過如此明顯的情緒波動。

　　白伊伊在他容忍范圍內(nèi)做什么，他都會隨她去做，他不會因為她生氣，也沒有因為她產(chǎn)生過如此強(qiáng)烈的感情，他好像一直是溫和縱容的。

　　可是真正的愛是這樣嗎？

　　他母親愛父親嗎？，她的愛是那么的瘋狂，她總是一次次用自我傷害或傷害別人的方式獲取程父的注意。

　　席蘭靜會因為程父的突然回家而欣喜不已，也會因為程父的一句話而失去儀態(tài)，說出世界上最惡毒傷人的話語。

　　程西瑜想，這不是愛，這只是可怕的占有欲，不甘，妄念。

　　可江姝不一樣。

　　她一直都是不一樣的存在。

　　程西瑜緩慢拖住她的臉頰，放輕腳步站起身打橫抱起迷迷糊糊的她，

　　江姝意識困頓，聞到熟悉的氣息，放心的偏頭靠在他的懷中。

　　一夜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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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

　　雖然在南大的事情小情人自己解決了，但這件事還是有很多蹊蹺之處，

　　太過頭了。一個歷史悠久的高校怎么會在這種嚴(yán)肅的比賽場合拿出自己也不知真假的畫。并且這幅畫還這么珍貴，B大怎么會有的，又怎么會舍得讓兩個學(xué)生拿出來當(dāng)做參賽選品。

　　更像是有人做了一個局，只是不知道這局是故意設(shè)給江姝的，還是江姝誤入了此局。

　　若是第二種還好，若是第一種………

　　他只能說背后那人是撞槍口上了。

　　“查查昨天南大的那場比賽，有沒有幕后之人?！?，

　　給王也發(fā)完消息之后，程西瑜看了眼時間，早上七點多。

　　沒有驚醒還在熟睡的江姝，他把昨晚放在洗碗機(jī)里的碗碟拿出來整齊放進(jìn)消毒柜里。又簡單做了點早飯，調(diào)了點肉餡，快速包了兩小碟小餛飩。

　　燒開水下了一碟，剩下的一碟放進(jìn)冰箱上面的冷藏柜。

　　等煮餛飩的過程中，他從書房桌子抽屜里拿出一張便利貼，寫了幾個字貼在冰箱上。

　　江姝醒來的時候，程西瑜已經(jīng)出發(fā)去了公司。

　　手機(jī)是滿格的電量，她打開看了一眼，微信消息99+。

　　除卻一些群里的消息，還有白書璽，林苗苗發(fā)來的，江姝往下劃了一下，向嘉木也給她發(fā)了信息。

　　【白師兄】：師妹，昨天我剛回南市就看到了南大校園論壇上的帖子，老師怎么樣了？沒有想到會發(fā)生這種事，索性師妹沒有出什么事，其實也怪我，身為師兄都沒有去比賽現(xiàn)場，讓師妹被欺負(fù)了。

　　這事和白師兄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就算師兄去了，該出現(xiàn)的也會出現(xiàn)。

　　【師妹】：老師沒有什么大礙，師兄不用擔(dān)心，這本來就是我的事，不是師兄的錯。

　　回完這條信息，那邊并沒有立刻回復(fù)，江姝又打開和林苗苗的對話框，

　　林苗苗也是南大的學(xué)生，昨天發(fā)生的事她也是很清楚的，昨天留給江姝發(fā)了信息，江姝一直沒看手機(jī)，這才看到。

　　【林苗苗】：“?。?！”

　　【林苗苗】：“姝姝姐！嗚嗚嗚，你也太厲害了吧！我看了那個視頻，他們可太過分了！”

　　【林苗苗】：“我昨天在論壇上和B大的人對上了，把他們噴的逗不敢回復(fù)我了，好爽！……姝姝姐，你沒事吧？”

　　她連發(fā)了三條，江姝從字里行間也能發(fā)現(xiàn)她的關(guān)心和激動。

　　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被女孩子護(hù)著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姝姝姐】：“沒事，謝謝你。真的。”

　　呼……

　　……向嘉木為什么給她發(fā)信息呢，也是為了這件事？

　　【向嘉木】：“小心莫謙?！?p>　　【向嘉木】：“你有空嗎，我能給你打電話嗎？”

　?。磕t？這是誰？

　　江姝仔細(xì)在腦海里想了一遍，都沒有找到關(guān)于這個人的信息，她確信，自己和這個莫謙并沒有什么接觸，那向嘉木讓她小心莫謙又是什么意思呢？

　　向嘉木的微信號是11位數(shù)字，應(yīng)當(dāng)就是他的手機(jī)號，江姝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打了過去。

　　她必須得弄清這件事。

　　嘟…嘟…嘟…

　　手機(jī)響了幾聲后被對方接起。

　　“江…咳，江小姐?！?，透過冰冷的手機(jī)電波，向嘉木的聲線清冽又有點低醇，他似乎是有些不太習(xí)慣和沒見過幾次的她通電話，還有些微微的慌亂。

　　“……你好，嗯……，我能問問您那條信息是什么意思嗎？”

　　“……”，那邊沉默了一會，像是在想措辭：“…莫謙是市長公子，也算是和我們一起長大的，因為一些……事，他和西瑜的關(guān)系不是很好，也許是因為這個，他可能對你有些敵意。”

　　江姝有些疑惑：“為什么會對我有敵意？”

　　雖說莫謙和程西瑜關(guān)系不好，但都是場面上的人，怎么可能會因為關(guān)系不好這點小原因而故意針對，而且還是針對她，這有些說不通。

　　“……總之，小心一點，有什么事，可以先和——西瑜說一聲?！?p>　　西瑜還是挺在乎……江姝的。

　　他當(dāng)然知道莫謙是因為白伊伊的原因才會故意給江姝設(shè)套——但他不能說。

　　這不合適。這是西瑜的私事，他不能逾越過這條線。

　　她還不知道白伊伊的存在，如果他說了，若是造成西瑜和江姝的關(guān)系出現(xiàn)了問題怎么辦。

　　他是對江姝抱有一些不可明說的隱秘心思，但他還不屑于用這種手段，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江姝抿了抿唇，溫聲說：“好。謝謝向先生告訴我這些?！?p>　　“……向先生，我又欠了你一個人情。”

　　上一次是幫她隱瞞一些事情，這一次又告訴她這些。

　　她又欠了向嘉木一個人情。

　　這種沒有來由的善意總會讓她不知所措，他沒理由幫她的。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半晌，聲音有些低的說：“……你不欠我，就算我不說，西瑜也會保護(hù)你的…”

　　是我關(guān)心則亂了。

　　江姝：“……………”他會嗎。

　　手機(jī)掛斷了好一會兒，江姝才回過神來，程西瑜應(yīng)當(dāng)是會的。

　　即使他不喜歡她，但只要兩人還沒分開，程西瑜就不會讓旁人欺負(fù)她的。

　　無關(guān)風(fēng)花雪月的愛情，他只是不容許有人冒犯他圈進(jìn)地盤的人。

　　時間顯示早上九點鐘，江姝肚子餓的有些發(fā)疼。

　　慢吞吞的進(jìn)了廚房，家里只有她一個人，下點面條吃點就好。

　　她剛想打開冰箱門，看到了上面貼著的便利貼——冰箱上面第二層有小餛飩，醒了自己煮了吃。

　　江姝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他的手藝。

　　程西瑜包餛飩有個小習(xí)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總是下意識會包好后把上面沒有餡的餛飩皮再捏一下，留下不太明顯的小半個凹陷。

　　程西瑜平時忙的厲害，以前也不常來中央公館，近幾個月才搬進(jìn)來，她卻好像已經(jīng)記住了許多關(guān)于他的小習(xí)慣。

　　不知道為什么，江姝突然想起了他第一次做餛飩的那一天——

　　那是去年的一個元旦，雪下的很大，江姝剛跟著老師完成了一個項目，回到中央公館后才發(fā)現(xiàn)程西瑜來了，

　　他坐在黑暗中，眉目冷淡，周身氣勢沉默，抬眼看向她的時候沒什么表情。

　　江姝問他想吃什么，他神情有些怔愣，過了一會兒語氣不冷不淡的問道：“元旦應(yīng)該吃什么？餃子？”

　　她表情有些奇怪的望著他，程西瑜眼底更冷了，就在他想說“隨便”的時候——

　　江姝低低說道：“我不太會包餃子，餛飩可以嗎？”

　　程西瑜：“……可以。”

　　她的餛飩其實包的也不太好，程西淡淡看了一會兒，上手試了一個，意外的，包的還不錯，又包了幾個之后，已經(jīng)可以包的比她的要像樣多了。

　　………………………

　　她本以為自己早已忘的差不多了，現(xiàn)在想起，卻是連那天他包了幾個都記得很清楚。

　　那是她時隔3年又一次吃到餛飩這種吃食。

　　是程西瑜做的。

　　江姝煮開了水，把小巧精致的餛飩一個個放進(jìn)去，她垂下眸，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落下半圈陰影。

　　餛飩很好吃，江姝吃完最后一個正好飽了，收拾完碗筷后，便去房間開了會直播。

　　………

　　與此同時，白家白書璽面色不快的看著自家妹妹。

　　白伊伊是很怕這個大哥的，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沒人比她更清楚自家大哥是個什么性格。

　　表面溫和謙潤，其實冷漠的很。

　　“哥，你這才剛回來，不回房間休息，這么看著我干嘛嗎？”，白伊伊有些埋怨的嘟囔著。

　　白書璽：“你讓莫謙干的？”

　　當(dāng)年最后一次拍賣《張三居》的時候，他也在現(xiàn)場，自然知道，莫家最后得到了這幅名畫，如今B大能拿出這幅畫來參賽，和莫謙沒關(guān)系說出去誰信？

　　這位市長公子又喜歡伊伊這么多年，他實在不得不懷疑這件事和白伊伊也脫不了干系。

　　“………”，她有些心虛的看了眼自家大哥，再說話時聲音都低了不少：“……什么事？”

　　“別跟我裝傻?！?p>　　白伊伊：“我沒讓莫謙做什么，我只是說……說她很厲害，我很想見見她……”，她越說聲音越低，到最后幾乎有些聽不清楚，

　　白書璽：“……………”唉。

　　“伊伊，他不適合你?！?p>　　聽到這話，白伊伊一下子就急了——

　　“為什么！阿瑜也是喜歡我的，以前…以前是我太作了，不在意他的感受，”，她停頓了一會兒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我回來了，她不過是個冒牌貨，哥，你看不出來嗎？她只是我的替代品而已，阿瑜真正愛的人是我！”

　　“……………”

　　是嗎？程西瑜現(xiàn)在還是只把她當(dāng)替代品嗎，他覺得有些懸。

　　男人最了解男人。

　　程西瑜確實對伊伊很好，但那不是愛，至少不是男人對女人的愛。

　　但伊伊不一樣，她是真的愛程西瑜。

　　“你想和程西瑜和好，你直接去找他說，但是”，他的語氣沉了些：“你別動江姝了。”

　　萬一程西瑜真愛上了江姝，伊伊如果去作死動她，程西瑜可能不會念舊情。

　　白伊伊：“哥，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我知道她是你的師妹?！保椭^沒什么表情的說道。

　　“……………”

　　“你不用擔(dān)心，我動她做什么？一個冒牌貨，我還真不屑于和她計較。”

　　說完，不等白書璽再說什么，她便拿著手機(jī)回了房間。

　　白書璽：“…………”但愿如此。

　　……………

　　窗外暮色昏沉，景物朦朧。從前只以為江南多雨，如今卻發(fā)現(xiàn)，深秋的南市也是經(jīng)常小雨連綿。

　　江姝坐在書桌后面，伸手慢慢推開面前的一扇窗，任由微涼的秋風(fēng)攜帶桂花香氣飄進(jìn)來，

　　風(fēng)咋起，吹動桌面上翻看了一半的書籍——

　　《逃離》

　　江姝拿出金色書簽壓住不斷翻動的書籍，停留在她剛看完的的一頁——

　　頁面上有淺淺的標(biāo)畫，黑色簽字筆在一行文字下畫了條直線——

　　我們終其一生究竟是在逃離還是在逃避？

　　書房內(nèi)沒有開燈，江姝點了一盞小吊燈，玻璃瓶里的火苗沒有被風(fēng)吹的東倒西歪，只有窗架上的青竹葉子微微晃動，墻上印下了些許陰影。

　　蓋竹柏影也。

　　江姝又看了幾頁書，感覺到眼睛有些酸澀，才堪堪放下書本。

　　木制窗口外的天色由明亮變得昏黃，由昏黃變得煙雨微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