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臺消息。近日,一組炫富圖片引爆網(wǎng)絡。照片中主角薛某今年二十九歲,是國內(nèi)頂尖富豪薛瀚的獨子。據(jù)知情人士爆料,薛某在出國留學期間,僅保鏢、司機、廚師、生活秘書、公關(guān)團隊等后勤保障人員,就攜帶超過兩百人。對其進行全方位二十四小時無微不至的服務……”
“……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出國留學期間,薛某每日住宿及食品方面的支出,就達到了驚人的5萬鎊!這還沒有計算其從秘密渠道采購的各種頂級威士忌、紅酒等。據(jù)說,薛某及團隊每天制造的碳排放量,頂?shù)纳戏侵抟粋€上萬人大部落……”
“……據(jù)悉,僅計算國內(nèi)資產(chǎn),薛某名下就有三十多套別墅,一百二十余輛各類豪車,七艘頂級郵輪,兩架大型飛機等等。盡管他沒有在任何一家企業(yè)任職,但個人身價預估至少在百億以上……”
“這樣一位生活極度奢侈的超級富二代,與他的父親薛瀚形成了鮮明對比。就在昨天,薛瀚還被網(wǎng)友拍到獨自出入公司樓下的小吃店,點了一份沒有另外加蛋的牛肉面……”
“我們不禁想問:像薛某這樣躺在父親功勞簿上,無底線滿足自身的物質(zhì)欲望,無節(jié)制進行著奢侈的物質(zhì)享受——他是否應該承擔起屬于自己的責任?是否有組織或機構(gòu)能夠?qū)λ@種無止境的浪費行為做出約束?……”
薛敬道坐在一輛線條硬朗的銀色跑車里,單手扶著方向盤,隨手關(guān)掉廣播。
他心里有些煩躁,扯了扯那件做工極度考究的襯衣,耳朵里又響起父親暴怒的聲音:
“……你看看你!我好不容易把你送到國外,想避避風頭,可你倒好!生怕別人注意不到你是吧!”
“爸,他們要罵就罵唄,關(guān)咱們什么事……”面前的兒子滿臉不以為然。
“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做過什么事????”薛瀚顯得異常暴怒,和鏡頭前那種溫和憨厚的樣子判若兩人。
薛敬道聽父親又提起那件事,心里一驚,害怕道:“爸……爸,你別嚇唬我,那件事都過去那么久了,知情者也被……”
“閉嘴!”薛瀚一臉陰沉,馬上制止這個不成器的兒子繼續(xù)說下去。
……
回過神來,銀白色蘭博基尼毒液在黑夜里劃出一道流光。
看著速度表上的指針逐漸接近200,薛敬道咬了咬牙,繼續(xù)踩下油門。
他必須盡快離開這座城市。不出意外的話,他經(jīng)常出沒的地方已經(jīng)被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
如果被抓到,就憑自己當年做過的那些……父親薛瀚就算再有錢十倍都沒用。甚至父親本身也會被自己牽連進去。
但是,只要他能離開,一切就都還沒有結(jié)束。
薛敬道眉頭緊鎖,眼睛緊緊盯著前方。車外漸漸下起小雨,雨滴順著車窗一直向上飄,隨著車身輕微抖動而震顫。
他不敢走高速或者國道,只能沿著這條黑黢黢的小路飛馳。
這臺蘭博基尼的副駕坐過不少女生,無一例外都跟他有過親密關(guān)系。全手工打造的車輛內(nèi)飾處處體現(xiàn)著細節(jié),從每一條細微的金線到每一個完美貼合的按鍵。
蘭博基尼毒液的舒適度其實一般,車身太過扁平,座椅設計又相對較大,人只能半躺在里面。但恰恰是因為這樣,讓薛敬道的側(cè)臉顯得英俊又高大。
然而此時此刻,這張臉上卻遍布著猙獰和茫然。
這條小路的盡頭遙遙通向樹林深處,看不見盡頭。就像他當年走上的那條不歸路。
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黑的沒有辦法回頭,黑的看不見一絲光亮。
窗外雨勢漸長,車燈被濃密的黑暗壓縮成淺淺淡淡的白光,照不了多遠。兩側(cè)細瘦的小樹在風里遲弱地搖擺著,又被飛快甩出視線。
車載廣播重啟,又傳出刺啦的雜音。廣播員好聽的嗓音被拉成一半人聲、一般電流的滑稽樣:
“……最新消息……薛敬道……刺啦……被發(fā)現(xiàn)大量證據(jù),相關(guān)人員表明……不完全統(tǒng)計,受害者數(shù)量……根據(jù)……”
“……刺啦……刺啦……從未出現(xiàn)過……規(guī)模最大,性質(zhì)最惡劣的……實施抓捕……刺啦……”
他拼命拍打著廣播,想關(guān)掉聲音,可那聲音卻越拉越長,逐漸尖細的不像樣——
“……刺啦……實施……抓捕……抓捕……刺啦……”
滑稽的聲音在車內(nèi)一次次回蕩,豆大的雨珠劈里啪啦不停擊打著跑車表面。他渾身冰涼,如魔音貫耳,恐怖異常。
扔在副駕的手機屏幕一亮。薛敬道被嚇了一跳,趕忙探手過去。
低頭看到屏幕上父親發(fā)來的短信:
“快跑別露面?!?p> “嗡——”巨大的銀色怪物沖破雨幕,貼地飛馳。四個輪胎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刺——”
它終于在一個急彎處,掙脫摩擦力的束縛,毫無阻擋地沖出了小路!
薛敬道最后的印象,就是自己猛打方向盤,卻跟著失去控制的車身一起,撞斷無數(shù)顆小樹,翻滾著沖下山坡。
“……似乎,這樣離開也不錯,總比狼狽亡命天涯好得多?!毖吹揽嘈χ]上眼,松開手,眼前又浮現(xiàn)出那個嘴角帶著倔強的女孩——
“如果不是你,我好像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啊……”
……
那女孩穿著一件洗的發(fā)白的牛仔褲,一件松松垮垮的純色衛(wèi)衣,遠遠沖著他笑——
她嘴唇開合,像在訴說著什么……
畫面在震動,到處發(fā)出異響,碰撞聲、爆炸聲、斷裂聲、呼救聲……可那女孩像是站在一層薄薄的水幕對面,連面孔都看不真切……
四肢漸漸變冷,知覺緩緩消退,薛敬道努力爬向那層水幕,拼命想要撕扯開那脆弱的阻礙,想要重新回到女孩身邊……
可他僵硬的身體慢慢下沉,逐漸變小,離那抹半透明的幽藍色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他無力地伸出手,直到那藍色逐漸變成一個光點,又悄無聲息地驟然熄滅。
“讓我,再看看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