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環(huán)肥燕瘦,你說我缺哪一類?
夜晚的笙歌沉睡了下去。寂靜的街道,風(fēng)吹樹葉的嘩嘩聲混合著雨聲從車窗縫隙灌進來,捎來初冬的寒意。
云輕把車窗關(guān)緊,不一會車內(nèi)便有點起霧。她伸手打開熱風(fēng),潰散霧氣,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齊焰:“你回哪里?”
他揉著饑腸轆轆的肚子,目光在車窗外一陣搜索,指著遠(yuǎn)處的岔路口:“你在那里把我放下來就行?!?p> 不一會兒到了岔路口,云輕停好車。齊焰推門下去,雙臂攏緊棒球服,走到面攤前點了二兩面,隨后在旁邊的矮桌子前坐下。
云輕坐在車?yán)锟戳藭?,想著齊焰今晚上所迸發(fā)出來的狠厲與仗義,總覺得好似這不是她所認(rèn)識的齊焰。她推門跟著下車來,沒點什么東西,但把齊焰的面錢給付了。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抽出紙巾擦著黃色桌子上的油澤:“今天晚上謝謝你?!?p> “小事一件?!彼闷鹨浑p一次性筷子拆開,接過老板送上來的面條,攪拌幾下,挑起一小筷子散過熱氣送進嘴里。
他咀嚼吞咽后,或是怕云輕多想,特意強調(diào):“不過你可不要覺得我對你有什么。今天晚上要是換做其他人被調(diào)戲我也會出手的?!?p> 云輕清醒:“我可沒這么想?!?p> 綿柔的細(xì)小雨珠在他們周圍翩然落下,如同被切碎的鉆石連串地跳躍在泛黃的燈光中,凄冷之余裹著絲絲入扣的美韻。齊焰抬眸看她,四目相對,云輕莞爾一笑,他也隨之笑了起來,好像黑夜突然有了春的生機。
齊焰繼續(xù)低頭吃面,云輕則像是突然想起,開口說:“你與李韻那件事,向淮之?!?p> 他抬起頭來,問她:“在你眼里,我有這么蠢嗎?”
云輕倏然明白這些事情他心里都有數(shù),歉意一笑,聽見他玩味口吻地說:“看不出來你名氣不大,還挺讓老男人為你瘋狂的?!?p> 她雙手兜在荷包里,上身微微往后靠去,調(diào)侃道:“齊董當(dāng)初選我當(dāng)兒媳婦,就是因為我漂亮。”
他挑面條的動作突然停下,怔怔地盯著她幾秒,眸底的光忽明忽暗,好似辨析出什么。
他悻悻然點著頭:“那倒是?!?p> 過了一會,齊焰放下筷子,唇角揚著一抹譏笑:“不過,這兩年多我跟這么多女人玩過,你就當(dāng)真沒有一點怨氣?”
她覺得在他面前沒有掩飾的必要,直白道:“我感謝她們都來不及?!?p> “嗯?”
“我不用伺候丈夫,又盡情享受著齊太太該有的一切待遇,為何要埋怨?”
說一點沒有是假的。但現(xiàn)在她相通了,這婚一時半會離不成,大家就和平相處,各玩各的。
“如此說來,你要不要哪天擺宴感謝下我的那些紅顏知己?”
她應(yīng)景一笑:“我沒問題。只要你到時候能控制得住場面?!?p> 齊焰點了一支煙,一雙曜黑的瞳孔高森莫測:“倒是我之前小瞧你了?!?p> **
一品御府屬于和頤市的高檔小區(qū),綠化面積達(dá)到了百分之四十,以至于即便是在有路燈的情況下仍覺小區(qū)幽暗。她打開遠(yuǎn)關(guān)燈才覺得眼前清晰了。
看見如此深夜,還有人裹緊單薄羽絨服出去。車子路過這人身邊時,齊焰特意降下車窗往外瞅了幾眼。
她問:“認(rèn)識?”
他關(guān)上車窗:“認(rèn)錯了?!?p> 幾分鐘后,云輕在一棟典型宋氏庭院前停下。齊焰解安全帶的同時瞄著顯示屏上的時間:“別回去了。”
“嗯?”
“我說很晚了。別回去了。”
云輕似懂非懂地問:“你的意思我今晚住你這兒?”
他聽出她聲音中的提防覺得好笑:“又不跟我睡一塊,你怕什么?”
云輕轉(zhuǎn)頭沉默地審視著他。
“要真是擔(dān)心我會對你做什么,那隨你的便。”說完,他直接推門下車。
她坐在車?yán)餂]有任何舉動,在齊焰繞過車頭往屋內(nèi)走去時。她看見了他手背上的傷口,想來是方才揍人的時候不小心弄上的。
她遲疑著下來,慢悠悠地跟上齊焰的步伐。他走過屋前的小花園,站在門口回頭看了她一眼,才又開門進屋。他換好鞋子從柜子里拿出一雙嶄新的拖鞋放在門口,便先進去了。
云輕還沒有進屋,僅是站在門口便被屋內(nèi)冷色調(diào)的裝潢刺激地打了一個冷顫。雖然不是第一次來,但若不是齊焰在屋內(nèi)傳來聲響,在這大晚上的她會以為自己走進了停尸間。
她換好拖鞋進來,下意識摩挲著手臂。齊焰看見,端著兩杯溫?zé)崴^來,遞給她一杯。然后走進客廳,不動聲色打開了屋內(nèi)的空調(diào)。這個時節(jié)的和頤市開暖氣早了點,何況那個預(yù)熱時間比空調(diào)長。
他單手插兜地倚靠在懸空電視墻旁邊的圓柱上喝水,伸長食指指著二樓右邊的房間:“你今晚就睡那個房間,里面所有東西都是干凈的。你隨便點?!?p> 云輕喝著水,指著他的手:“你的傷要不要處理下?”
他低頭看了一眼,“一點小傷,沒事。”
“處理下吧?!彼畔滤蛦栣t(yī)藥箱在哪里。
齊焰隨手指著電視機下面的柜子。她走過去拿出來,蹲在沙發(fā)邊上打開,出聲讓他過去。他抬起手來看見手背上破了皮,細(xì)小的血滴結(jié)痂在它周圍。老實說這對他來說根本不能算是傷。
他活動了下手指,瞧著找藥的云輕,慢步走過去在沙發(fā)上坐下,手放在膝蓋上。云輕單膝觸底蹲在地上,拿著沾著碘伏的棉簽正準(zhǔn)備給他涂抹傷口,他卻及時地抽回手。
云輕不解地看著他。
他訕笑著問:“突然對我這么殷勤,該不會真的感動了吧?”
她懶得給他解釋,白眼看他:“你到底上不上藥?”
“上。上。”接著,他把手伸過去。但又是云輕還沒有碰到,他又抽回來。這次,他直接拿走她手里的棉簽,自己擦著傷口,說:“我這人愛玩。但最怕招惹純情女子?!?p> 云輕嗆了他一句:“那你今晚上還為我出頭?”
他把弄臟了的棉簽扔進垃圾桶,自己抓過醫(yī)藥箱來,抽出一支棉簽沾了沾碘伏繼續(xù)擦著,“一時腦殼發(fā)熱。”
她整理著醫(yī)藥箱,“不管你是不是頭腦發(fā)熱,今天晚上我都要謝謝你?!?p> 齊焰訕笑著:“姑娘,英雄救美是男人追求女人的常用追求手段。別以為男人這樣對你就是喜歡你,其實他只是想睡你。”
她淡然地看著他,反問:“那么你呢?”
齊焰歪頭看著她,琉璃燈光從頭頂落進他曜黑的瞳孔里像是星星在里面筑了巢。他刻意湊近了點,聲音散發(fā)著如酒的醇厚深邃,“環(huán)肥燕瘦,你說我缺哪一類?”
云輕瞬間有種被打臉的感覺,憤憤然地瞪了他一眼,快速收好醫(yī)藥箱送回原位。
看著她迥然的樣子,他輕笑一聲,扔掉面前,站起來大步上樓去,還說:“早點睡,我先回房間了?!?p> 不過,他在二樓停下,單手搭在實木欄桿上,側(cè)身看來:“還有?!?p> 他忽然地停下,云輕等了會,不見他有下文,語氣不爽地追問:“還有什么事?”
“沒事。早點睡?!彼局鄙眢w,輕輕地拍了下欄桿回了房間。
云輕總覺得他話里有話。但他不想說,她也不想深入追問。她喝完水,又拿上齊焰喝過的杯子去廚房洗干凈。她的視線在屋內(nèi)慢慢梭巡,每一個基調(diào)都是在典雅中充斥著一股慵懶,倒也挺符合他的性格。只是那本放在客廳茶幾上面貼滿小標(biāo)簽的《資治通鑒》倒不像是他會看得書。
以至于,她還好奇地去拿起來翻了翻,里面不止有被四五種顏色筆標(biāo)記起來的段落,還有字跡落拓的筆記,看來是花費了心思去讀的。這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云輕站在那里大致看了會,回到房間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過。屋內(nèi)的擺設(shè)很簡單,她在盥洗室找到干凈的毛巾牙刷簡單洗漱過后,便脫掉大衣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云輕被斷斷續(xù)續(xù)吱吱的聲音吵醒。她穿好衣服起床,下來跟隨著聲音來到地下室放映室旁邊的房間,看見齊焰舉著一把電鋸正在鋸木頭,鋪滿各種材料工具的案板上放著一個還未成型的模型汽車,里里外外沾染著不少的木屑。
齊焰看見她,關(guān)掉電鋸:“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她看著他穿著皮質(zhì)圍裙,小臂上帶著袖套,有模有樣的匠人模樣?;腥暨@傳統(tǒng)的匠人精神讓他精致凜然的五官都變得柔和了許多,風(fēng)雅的韻致好似浸潤進了他的骨髓。這會完全沒有了昨晚的吊兒郎當(dāng)。
云輕拿起桌上他雕刻的某個小玩意,欣賞著:“你還會做這些?”
“沒事做著玩?!?p> “齊董不是讓你去公司上班?”
他笑了笑:“我這點這些無聊玩意還行。讓我去做生意,我怕是會讓齊氏直接破產(chǎn)?!?p> 她放下手上的東西,又拿起一只看了看,隨后看著桌上還未成型的模型汽車:“這個做好了能開嗎?”
模型汽車大概就是商場售賣的兒童玩具車般大小,可以坐一大一小進去。
“應(yīng)該可以?!?p> “如果齊氏那天破產(chǎn)了,你或許可以用這個發(fā)家致富。”
齊焰只當(dāng)笑話聽,順便調(diào)侃:“你要是那天再婚生子,我可以把它送給你小孩?!?p> 云輕聳聳肩:“那估計你這車只能留著自己開了。”
“得,看來是同道中人?!?p> “自由是罌粟?!?p> 齊焰看向她的視線中,埋著欣賞與贊同的笑意,恍若一顆行星劃破夜空落下的星火。這時,云輕手中的電話響起,驚擾了她觀賞藝術(shù)。
她接著電話往外面走:“怎么了?”
林北聲調(diào)歡快:“姐,你上熱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