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巖笑了一陣，又痛苦的咳嗽了幾聲。
恢復(fù)過來后，他對著蘇燦道：“有勞蘇公子了。”
蘇燦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了一下福伯。
福伯也不廢話，卸下了蓑衣，走到橫七豎八的眾人面前。
“嘭！”的一聲。
一個由上而下的沖拳，打在一個乞丐隊長的胸口。
這個乞丐隊長雙眼微凸，張了張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接著他面色憋紅，手腳顫抖了一陣。
頭一歪，身子一軟，沒了動靜。
空氣中安靜得可怕。
黃世榮也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嘭！嘭！嘭！”
接連不斷的悶聲響起，一個接著一個隊長歸西，氣氛詭異到了極致。
后面幾個軟在地上的隊長，眼淚，鼻涕，屎尿齊流，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那場浩劫。
他們用眼神求饒般看向黃巖，又看向逐步向他們走來的福伯。
可惜的是，命運(yùn)的車輪沒有任何改變。
十八個隊長，被福伯一一拳斃。
等十八個隊長都?xì)屆螅S巖對著黃世榮道：“這些叔伯壞事做盡，你又是一個仁孝懷德的孩子，他們的存在，是西街重生的阻礙，義父替你除掉了。”
軟在身邊的黃世榮張了張嘴，依舊是一臉不可思議的模樣。
“蘇哥兒，可否告知你真正的身份？”
黃巖突然對著蘇燦問道。
蘇燦沒有隱瞞，平靜的說道：“家父蘇長賦，曾是京都府尹，四年前被罷免，發(fā)配邊疆?！?p> “什么！~蘇長賦！蘇青天？蘇大人？”
黃巖突然驚呼出聲，他的身子都抖動扭曲起來，臉上露出了極致的悔恨。
悲呼道：“錯了！~錯了，一切都錯了啊，我們..我們怎能如此對待蘇大人的子嗣啊。”
“秋菊，秋菊是蘇青天的千金嗎？”
蘇燦有些奇怪黃巖突然的行為，他如實(shí)告知道：“秋菊是我奶媽的閨女，也是我的貼身婢女?！?p> 黃巖聽聞，似乎松了口氣，他依舊難過的道歉道：“雖然時過境遷，但是我們實(shí)屬不該對蘇大人的子嗣如此行徑?！?p> “蘇大人上任京都府尹后，整吏治，開言路，對流民百姓關(guān)懷有佳，對乞兒也是一視同仁。”
“西城內(nèi)原本有六個賒粥場，就是蘇大人一力促成的，在秋冬兩季，活人無數(shù)啊?！?p> “我們..我們實(shí)屬不該啊?！?p> 黃巖說著，說著淚流滿面起來。
蘇燦還是第一次，從別人的嘴巴里，聽到父親的一些事跡。
似乎他在底層的人民心中，有很高的威望。
黃巖痛哭了一陣，突然又道：“還請?zhí)K公子原諒，黃巖先前所述并非欺騙?！?p> “我西城的乞兒，在所有分城中地位最低，其中又以西城西街的乞兒墊底?！?p> “過去，貧民百姓，甚至是流民，都可以隨意踩上一腳?！?p> “有些乞兒只是盤坐在路邊行乞，碰上一些心情不好的人，都有可能遭到無端的毆打?！?p> “打死，打殘的不在少數(shù)?！?p> “無人為乞兒撐腰，從小，我就立志想要改變這一切?！?p> “這十幾年，我總結(jié)出，想要在這個吃人的世道生存，只能以惡制惡，以暴制暴?！?p> “讓別人怕你，畏懼你，甚至是讓他覺得，你不去找他麻煩，他就謝天謝地了，你才能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每個人生來，都有良善，也都希望收獲良善，但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p> 黃巖一口氣說了那么多，他的精神有些亢奮，他突然又高聲道：“我黃巖雖然在西街臭名昭著，讓人深惡痛絕，但是我沒有愧對義父的囑托！”
“榮兒，等你恢復(fù)后，我要你認(rèn)蘇公子為主，西街的一切，以蘇公子的意志為核心?！?p> “你在臺前，他在幕后。”
“等我死后，勞煩蘇公子將我的尸身，拉到城隍廟邊的焚尸塔焚毀?！?p> “吾去地下尋先走一步的乞兒們?！?p> “蘇公子，榮兒拜托你了，西街的乞兒也拜托你了?！?p> “我恨啊！”
黃巖高呼了一聲，眼神渙散了起來，胸口起伏了幾下，軟了下去。
黃世榮軟在黃巖身邊，淚流滿面，悲戚不已。
蘇燦一臉復(fù)雜的看著黃巖。
他的心里亂糟糟的，不知道該怎么表達(dá)才好。
好好的報仇雪恨，居然發(fā)展成托孤了？
福伯突然嘆了口氣，從懷中拿出一包藥粉，給黃世榮喂下，過了片刻，黃世榮的手腳抽搐了一下。
緩緩的坐了起來，看著已經(jīng)咽氣的黃巖，他痛哭流涕：“義父??！嗚！~”
這天下午，蘇燦，福伯和黃世榮分了六趟，把十八個乞丐隊長，運(yùn)送到萬豐山下的焚尸塔中，直接焚燒。
黃巖的尸體，尊重了他的遺愿，拉到了西城郊外的焚尸塔中，單獨(dú)焚燒。
黃世榮還拿到了黃巖的骨灰。
蘇燦和黃世榮約定，明日前往西街駐地會面后。
和福伯駕車返回林府。
馬車上，蘇燦看著沿街的商鋪，在某些巷子的角落，總能看到目光呆滯，骨瘦如柴的乞兒。
他們在冰涼的深秋，衣著單薄，三三兩兩的相擁在一起，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今夜。
蘇燦第一次覺得，這個世道的殘酷。
福伯沒有說什么，專心的駕駛馬車。
返回林府后，蘇燦洗漱了一番，早早的躺到床上，今天的經(jīng)歷，對他造成了巨大的沖擊。
殺死黃巖，他并不后悔，為前身報仇，天經(jīng)地義。
只是黃巖用他自己的方式，守護(hù)著西街乞兒的行為，給蘇燦帶來了巨大的沖擊。
對于人性，從后世穿越而來的蘇燦，差了從小察言觀色的黃巖不止一條街。
特別是黃巖最后的總結(jié)，碰上無端毆打乞兒的流民這條。
今天之前，如果讓蘇燦處理，他第一個想法就是報官。
現(xiàn)在想來，這是多么的幼稚。
黃巖雖然把自己變成一個十惡不赦的人，但是，在西街，的確沒有流民敢隨意欺負(fù)乞兒。
人人對乞兒避之不及。
這就是人性。
蘇燦覺得，黃巖給他上了一節(jié)生動的人性課。
夜幕逐深，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青嬋摸黑鉆進(jìn)蘇燦的被子里。
溫軟的感覺，讓思緒萬千的蘇燦嚇了一跳。
驚呼道：“青嬋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