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音那時還不叫覺音,覺音那時身份尊貴,是南宋長公主長女,名叫梁思君,通過名字就知道長公主有多思君,駙馬與長公主青梅竹馬,駙馬有才卻為長公主放棄仕途,駙馬看不得山河破碎,長公主懷孕而未生時,前線戰(zhàn)事吃緊,文天祥所帥軍隊陷入困境,駙馬此時和長公主請辭隱姓埋名赴戰(zhàn)場,長公主并未阻止,因其知駙馬心懷天下的志向和抱負,她不能再阻止他,偷得這些年的陪伴和歡愉,她已經(jīng)足夠,后來駙馬戰(zhàn)死沙場,長公主自此潛心修道,連思君也不太照顧。
長公主親母賈貴妃早已亡故,皇帝寵愛閻氏,年少時將長公主交與閻氏撫養(yǎng),閻氏陰狠狡詐,皇后清正良善,長公主更親近喜愛皇后,所以此時長公主常常將思君放到皇后身邊撫養(yǎng),皇后正是謝道清,兒時謝臨淵逢重大節(jié)日都會去宮中請安,想不認識思君都難,那時候的思君不喜女裝,調(diào)皮搗蛋,就是一假小子,上樹掏鳥,下水摸魚,他倆一起可沒少干,可突然有一日,思君就不見了,那時他倆也不過六七歲的年紀,后來有一日臨淵小朋友實在控制不住問起爹爹為何總也見不到思君了,爹爹說應(yīng)是送回長公主身邊了。
師傅就是長公主,覺音就是思君,只是謝臨淵不知長公主早已遠離紅塵修行,連公主府也不回了,想來怕是睹物思人,府里都是和駙馬的回憶。
謝臨淵就說這身男裝道袍的覺音,怎么會愈發(fā)熟悉,回憶紛至沓來,恍然低笑出聲,問到,你何時認出我的?
覺音說背你回來時未仔細看你,等喂完藥,將你簡單擦拭一番后,你的臉就是等比例放大,睜開眼看我時的眼神,說話時的語氣還是那副欠揍的樣子,我就猜到你是誰了,我還特意問過你,你的回答更是驗證了我的猜測。
你要感謝上蒼讓你走狗屎運暈倒在道觀附近,被我扛了回來,要不然那些想置你于死地的殺手,不會這么輕易放過你的,量他們不想將事情鬧大,也不敢闖我家的小道觀,不過估計闖了也不一定闖的進來。
謝臨淵好奇道,那為何你們離開,又來了揚州城?
覺音沉默許久,茶已涼透,面色有難以壓抑的傷感,說到,城破之日師傅就去了,我知爹爹去后,她還能活著,就兩個原因,一是想為爹爹看著這山河,一是我還未長大。
宮中再亂,朝廷再腐敗,她也守在這里,因為這是爹爹用血肉守護的山河百姓,現(xiàn)在國破家亡,我也長大有了自保的能力,她自然再無眷戀,去尋父親了,我想這也是一種解脫。
國破那日我發(fā)現(xiàn)師傅失蹤,我就猜到發(fā)生了什么,到墓里時發(fā)現(xiàn),葬品一應(yīng)俱全,早早就備好了,她穿戴整齊安詳?shù)奶稍诘讟∩磉叺墓讟±锶チ?,我雖傷心,但確是為她開心的。
師傅去后當晚我便被送來揚州,覺音仿佛從回憶中抽離,給彼此再倒一杯熱茶,舉杯繼續(xù)說到,今日還能再見故人,交淺言深了,一口飲盡杯中熱茶。
謝臨淵陪飲一杯,覺音問到,你怎么會在揚州?謝臨淵答,不知未來如何抉擇,出來歷練歷練,看看大千世界,也許就會有答案了。
不知不覺酉時過半,覺音起身告辭,謝臨淵將客棧地址留下告知覺音停留的時間,并特意詢問了覺音地址,覺音猶豫片刻,也把地址留下,兩人辭別各自回程。
覺音回到宅邸,宅邸不大,只有一進,覺音從小自力更生習慣了,早已把日常當修行,到廚房熟練的生火做飯,做好兩菜一湯,叫了一聲吃飯了,不是房梁就是窗后,神出鬼沒的就出現(xiàn)一個人影,悄無聲息的來到桌旁坐好,默默吃了起來,覺音也不介意,兩人自在的各自吃飯,氛圍有種莫名的安靜恬適。
神出鬼沒君就是覺音自小的暗衛(wèi),覺音八歲時從暗衛(wèi)死斗場親自選的,當時其力戰(zhàn)八個回合,最后一局實力懸殊戰(zhàn)敗,將死邊緣,覺音定下了他,也救下了他,那一日正是七月十一日,覺音就說我以后喚你柒吧。
柒比覺音大不了多少,確有超乎同齡人的漆黑見底的一雙眼睛,無生無死,毫無波瀾,覺音喜歡這雙眼睛,讓她覺得親切。
在覺音執(zhí)意要求下,除了暗衛(wèi)訓練,其他時間,柒和覺音一起讀書習字,一同長大,柒就像覺音的影子,無時無刻,無處不在,又看不見摸不著,除了覺音呼喚柒出現(xiàn)時,柒會現(xiàn)身,比如現(xiàn)在。
覺音邊吃邊想,要是讓謝臨淵那小子知道當日救他時和今日吃茶時,還有第三個人默默關(guān)注著他們,他會作何感想,不禁邊想邊樂。
吃完晚飯,柒洗碗收拾廚房,消失不見,覺音晚課修行完畢,準備休息。
一時還無困意,覺音臨窗賞月,回想今日的偶遇,覺音真覺得和謝臨淵這小子緣分匪淺,沒想到他還未行冠禮,就已經(jīng)有字了,取自石崇“矯矯莊王,淵渟岳峙?!焙退麣赓|(zhì)很相配呀。
今日覺音確實對謝臨淵言的深了,儼然把謝臨淵當成了相交多年的知交好友,其實謝臨淵不知道,雖然十年未見,對于覺音來說,生命中有數(shù)的朋友,他算一個,當時即便年紀小,他倆確是默契無雙,招貓逗狗、上樹爬墻、制作機關(guān)工具,外加戲弄皇子,她說一,他就能配上二,玩累了頭對頭睡在一處時也有過,謝臨淵從不曾瞧不起她,不像有的皇子公主,和她血緣更近,皇宮這地方,從來親情淡薄,因為爹爹,沒少言語行為上欺辱她,但又能怎么樣,她都會默默還回去,保證不吃虧,而她的好幫手就是謝小公子,她倆設(shè)計的機關(guān)工具,想想真不是六七歲孩子能想出來的。
那時小臨淵從不叫覺音姐姐,一直喊思君,只因覺音只比他大了二個月,就因為跨了個年,覺音虛長他一歲,他很是不服氣。
沒想到十年后,覺音一直當跟屁蟲的小屁孩,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個子高了自己一個頭,氣質(zhì)出眾,俊逸軒昂,久賦才名,臨安城有名的文武全才,有點與有榮焉的感覺呀,可惜沒生在好時候,不止他前路迷茫,覺音在師傅走后,對未來何去何從也很是迷茫。
但今日謝臨淵的一句話點醒了覺音,天下初定,大好河山,十八年了,只到過揚州,徐霞客筆下的各處山水覺音都沒見過,西北塞外還未曾去過,敦煌莫高窟、克孜爾千佛洞很想去看看,既然謝家有商隊,覺音不差錢,她想明天就約小謝公子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