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滿盤算計
高瓦紅墻,長廊內(nèi)戒備森嚴(yán),幾步就有一個守衛(wèi)。
身穿華服的貴婦人進不去,只能在守衛(wèi)旁邊等待,面上有些焦急,一雙纖纖玉手,蔥段似的指尖攪到一起,薄紗手帕被磋磨的不再平整了。
守衛(wèi)之間眼神相交,心思活泛,卻是絲毫不表現(xiàn)出來。
“殿下進去多久了?”萬云夢眉梢微蹙,微抬下巴朝里面望。
守衛(wèi)低頭,并未答話。
外面人都說東宮側(cè)妃掌權(quán),太子妃顧氏是如何如何不得太子意,如今顧家倒了,更多的猜忌就來了。
可偏偏他們這些在這里駐守的人,心里跟明鏡似的,太子爺把太子妃是放在心尖兒上疼的,太子妃久病,纏綿病榻,東宮不知道散了多少金銀,滿天下的去尋找名醫(yī)。
侍病也是太子親力親為。
后宅更是不許人打擾,萬妃看上去風(fēng)光無限,更像是這東宮的管家。
“混賬東西!”旁邊的陪嫁丫鬟啐道:“太子妃的話,也敢當(dāng)耳旁風(fēng)?當(dāng)心稟了太子爺,打發(fā)你們了去!”
萬云夢沒有說話,眼神掃到內(nèi)宅有人影出來,才輕聲喝止,“罷了芝蘭,莫要為難他們了,本宮今日來的不巧,事發(fā)從權(quán),但也不可壞了規(guī)矩,我們便在這里等等殿下吧?!?p> 話音落,長廊盡頭便顯現(xiàn)出了一道明黃色的身影。
來人一手負于身后,置于身前的左手轉(zhuǎn)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面無表情地緩步走來。
萬云夢眼中柔情滿滿,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來人越來越近,到了面前,才福身,“殿下萬安~”聲音更是柔情似水,叫人聽了想要沉溺其中。
太子頷首,走出來,并沒有接話。
“姐姐身子如何?”萬云夢眼神掃過內(nèi)宅,那層層戒嚴(yán)里面,便住著日夜在她心頭如扎針一般,叫她不得安睡的人。
偏生太子將她保護的極好,任何人都不得接近。
“什么事?”太子并未理會她的問話,眼底也沒有任何情緒,抬抬手,那守衛(wèi)兩人便行禮,按照以往的慣例,更換了夜里值班的幾隊人馬。
內(nèi)宅看守森嚴(yán),日復(fù)一日,要說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都是說得的。
萬云夢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眼底微動,但是還是端莊溫柔的跟在太子身后,一副明事理的大家主母的樣子,身上正紅繡鸞鳳祥云圖紋的褙子更是襯得她端方大氣。
她低聲道:“永寧公主差人送了東西過來,臣妾叫送去您的書房了?!?p> 太子腳步一頓,便轉(zhuǎn)了方向往書房去。
萬云夢跟在身后,不敢說話。
眼下永寧公主還能送過來什么東西?無非就是那官驛莊子的東西,大理寺和朝中鬧得沸沸揚揚的那一紙罪狀。
本身就是萬家行事不妥,為東宮招來了大麻煩,明日上本子參東宮的奏章不知道要堆得多高。
萬云夢為此在書房外跪了一夜,多少雙眼睛看到了,她顏面盡失。
事后太子也并未追究她的過錯,萬云夢伸手,前方有臺階,她作勢扶太子一把,卻被避開。
她面色一僵,太子卻早已經(jīng)遠遠走在前面,并未有等她的意思。
“娘娘?”芝蘭見主子失落,眼里都是心疼不忍,出聲示意要不要跟上去。
后者很快斂了表情,眼神目送太子進了書房,并未跟上去,而是轉(zhuǎn)了腳步,去側(cè)院方向。
“方才你說,太子請了外邊兒的大夫來?”萬云夢抬手摸了摸發(fā)冠上的攢金托著的鳳血石,若有所思。附身到芝蘭耳邊低聲叮囑,芝蘭領(lǐng)了命便匆匆去了。
折柳帶了消息給墨瑾的時候,東宮已經(jīng)請了永安堂的人過去。
墨瑾聽到的時候,手中正捧了一卷書在讀,看得入神,也沒有將折柳的話放在心上。
長青在炭盆中撒進去香粉,不一會兒,淡淡的丹桂香味就充斥了整個房間,暖和又清甜。
墨瑾這才放下書卷,轉(zhuǎn)頭朝外面看去,“這天,一天比一天陰沉了。”
不喜昏暗,泰安王還特意去尋了月光紗為墨瑾做糊窗戶的紙,紗便如它的名字一般,輕薄通透,很是透光,光線不會被擋住,透進來也不會晃眼,似月光一般柔和。
只是到了深秋時節(jié),冬日將至,天氣總是要轉(zhuǎn)冷降霜。
太陽這幾日便很少出來,天總是陰沉陰沉的。
她兩世都是在京城或塞北之地,已然習(xí)慣了。
倒是長青在江南長大,對京城冷得如此早不太適應(yīng),整日把爐火添得通紅,好在永寧公主身子也畏寒,墨瑾也并不覺得不適。
折柳卻時而要出去透透氣,免得被悶得頭暈,有什么需要外出的事情便交給她去了。
聞言接話道:“快要立冬了?!闭哿鴽]有忘記正事,手上給墨瑾掖好鵝絨蜀繡毯,“消息已經(jīng)放出去了,萬氏已經(jīng)托人去給萬家遞了信。”
墨瑾右手握卷,眼神卻落在桌上的棋盤上。
手指捻了一枚通體通透溫潤的黑子,落在白子面前。
見攻不見守。
折柳不精通,卻也看的明白,黑子如蛟龍斷了白子的局,攻勢兇猛。
天下一隅,棋盤一局。
這些日子來,這盤棋不斷地添子,不斷地圍攻,卻未曾見到吃子,如今黑子圍那一顆白子。
似乎是即將攻下一城。
她受過老泰安王最嚴(yán)格的訓(xùn)練,是最出色的死士,如今跟在永寧公主身邊,許多時候都是看不清這位主子的。
尚未及笄,心思城府卻是尋常人摸不透的,智多近妖,上蒼叫她體弱,卻給了她絕人的頭腦。
思慮縝密,步步為營,不知道是福是禍。
只落一子,墨瑾并未囑咐她們收了這盤棋,又重新翻開了書卷,長青還在認真的添炭火。
折柳站在身旁,默不作聲,主仆幾人倒是落了個一室靜謐。
進來時屋外尚有冷風(fēng)在呼嘯,進來卻除了炭火燃燒之外,就是墨瑾時而翻書的聲音。
加之桂花沉香,叫人格外寧靜。
公主倒是酷愛焚香,時下雖然興繁榮之姿,卻也是亂世初定不久,許多世家尚沒有此閑情,侍弄這些名貴奢侈的喜好。
只這一件喜愛,才有些江南養(yǎng)大的不急不慢的閑散情趣。
“公主?!辈恢^了多久,姜一才推門進來,見到房內(nèi)之景,一時不忍打破這樣的靜謐祥和,他聲音輕了許多,“屬下現(xiàn)在去東宮接錢老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