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上學(xué)途中（一）
八月二十五日，晨曦微露。
蘇一銘起了床，弟弟云峰也一骨碌地翻身而起。
一銘說：“云峰，不再睡會？”
這個暑假，除了那幾天農(nóng)忙割早稻，云峰都會睡到六點半至七點起床。
“哥，等一會就要走了嗎？”云峰睜著骨溜溜的眼睛問。
“哥去上學(xué)后，你要認(rèn)真讀書，不懂的問麗云，聽爸媽的話?！碧K一銘把昨晚的話再次說了一遍。
來到堂前，母親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面，妹妹麗云在整理皮箱。
父親罕見地穿著一身新衣服，站在道坦上抽煙。
蘇一銘問：“媽，你們吃了嗎？”
阮蘭香說：“你爸吃了，我們等一會再吃。”
六點整，二個嫂嫂與幾個侄子也來了。
蘇一銘背著包在前，蘇錦岳提著皮箱在后，迎著初升的朝陽邁出了家門。
阮蘭香、蘇麗云、蘇云峰、二個嫂嫂與侄兒跟在后面。
母親阮蘭香眼中含著淚，有喜悅有不舍，就這樣一直站在丁步頭，默默地凝視著蘇一銘父子倆運去的身影……
七點十五分，蘇一銘父子倆到了湖山車站。
車站門口站著周曉潔、盧志文、吳陽、鄭銀紅、諸葛方劍、王景瑜一班同學(xué)。
蘇一銘眼含熱淚，哽咽著道：“謝謝同學(xué)們?！?p> 周曉潔告訴他，她已收到杭海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書。
“我們的小鴿子，曉潔同學(xué)，祝賀你?！毕肫鹨荒昵?，自己的目標(biāo)正是杭海大學(xué)，一年后自己跨入了水木大學(xué)，這小妮子來個柳暗花明。
“爸，你與媽不要太勞累了，家中的田地，分點給村里兄弟子女多的種，還有不要空腹抽煙，能少抽盡量少抽?！碧K一銘上車前對父親說。
在蘇一銘與一班同學(xué)依依惜別時，我們美麗的葉辰昕姑娘正站在車站遠(yuǎn)處一角默默地注視著。
“嘟嘟……”
司機按著嗽叭，緩緩地開出了站。
葉辰昕再也抑制不住，情不自禁地從那邊跑過來，一雙美美的鳳目噙含著晶瑩的淚水，高聲喊叫著：
“一銘，一銘……”
蘇一銘從車廂窗邊站起身，也聲嘶力竭地叫喊著：
“辰昕，辰昕！”
這個八十年代初的姑娘，只知道把所有的思念深深地埋在心底，一心一意地為對方著想。
……
瑞鳳到韻城的車票，是陳方海買的，下午三點的車。
陳方海差幾分未被杭海大學(xué)錄取，進(jìn)了海韻大學(xué)，但他也很高興，那里有他的初中同學(xué)蔣文晗。
蘇一銘的二哥蘇云柱和姐姐蘇麗秀，一點多從江州趕來，二兄妹與陳方海一起送蘇一銘到東門車站。
三點十分，瑞鳳開往韻城的客車在陳方海、蘇云柱和蘇麗秀的揮手下，駛離瑞鳳東站。
八十年代，沒有高速，瑞鳳至韻城雖是國道，但大部分的道路都建造溪河邊坎上，路況很不好，路阻是常有的事。
果然，客車到了青和，前面排起了長龍，一動不動。
據(jù)前面?zhèn)鱽淼南?，是前方一公里處有一輛客車拋錨了。
這樣等了十幾多鐘，車廂內(nèi)漸漸有一股刺鼻的汗臭味，但前面的車輛仍如蝸牛不動。
車內(nèi)的人開始騷動，不耐煩地罵娘起來。
車停久了，車道兩邊有幾個婦女來賣茶葉蛋和馬蹄松餅了，沒等車上的人叫起來，司機倒識趣，早打開了車門，只是提醒大家別去遠(yuǎn)，貴重的東西保管好。
蘇一銘也下來買了3個茶葉蛋，每個0.3元，比平時貴了1角。
一直到七點多，整整停了40分鐘，前面的客車才慢慢地蠕動著向前，大家也開始瞇起眼睛休息。
客車開到景呈已是十二點多了，司機把車開進(jìn)一個偏僻的飯店，房子是新的，大概剛建不久，前面的場地也很廣闊，已停了二、三輛車。
司機說：“大家都下來吃飯，車門要鎖了?！?p> 即使有不想下車吃飯的乘客，也會被強制下車，他們唬嚇：車上行李多，你不下車，等會有誰少了東西，你負(fù)責(zé)。
一車人下來，二個司機管自去吃飯，他們是免費的，有所謂的雅間。
有十幾個老江湖自覺地去點餐了，蘇一銘前世雖然事業(yè)無成，但也走過很多地方，八、九十年代長途車都會中途停下來，在離城偏遠(yuǎn)的偏僻地方吃飯。
蘇一銘深諳其中玄機，你不吃，司機的飯錢誰出？
他正要往里去點碗面條，店里二個年青的伙計從他身旁擦過，走向坦場，對幾個猶豫的乘客說：“你們快進(jìn)店點菜，遲了車要開。”
有一個臺寧上來的婦女，牽著一個八、九歲的女孩，想往后退，二個伙計過去，拉住那個女孩道：“大嫂，小女孩肚餓了，你還不領(lǐng)她去點飯菜？”
小女孩一臉驚嚇，“哇”地一聲哭了，那婦人身子發(fā)抖，緊護(hù)住女孩，顫聲道：“我沒錢?！?p> 一個伙計瞪著眼道：“沒錢，怎么上的車？爬窗門進(jìn)的？”
這時店里又走出一個伙計在吆叫：“場坦上的乘客，其它的三車旅客都點了，就只剩下你們這車幾個沒點了，快點噢?！?p> 蘇一銘重新出來，走到二個青年伙計的身邊，笑言道：“這位大嬸上車時，確實把身邊的錢都掏出買了車票，我看小女孩也餓了，我領(lǐng)她們?nèi)コ?，你們先進(jìn)去?！?p> 二個伙計看了看蘇一銘，就放開了小女孩，丟下一句：“你這個青年講道理?！?p> 蘇一銘笑了笑，心里說不知誰不講道理。
三人吃了三碗豬干面，倒不是很貴，6塊錢。
那婦女連說謝謝。
蘇一銘想想，又從身邊拿出2張5元的紙幣，塞到女孩的手中，說：“哥哥給你，乖，拿著?！?p> 那小女孩點點頭，緊攥著錢，那婦人眼中都是淚水。
客車終于又開了，駛?cè)朊Ｃ５囊鼓恢小?p> 初秋的深夜，微風(fēng)習(xí)習(xí)，只覺一陣睡意襲來，蘇一銘漸漸地進(jìn)入夢鄉(xiāng)。
醒來時，天已大亮。
外面一片喧囂聲，原來客車已開進(jìn)了海韻城內(nèi)，車的速度也如七十多歲的老太婆，慢悠悠地在城中街道上晃悠著。
下車時，那婦人告訴蘇一銘，她是去看她生病的母親，也就是小女孩的姥姥，得了癌癥，可能是去見最后一面。
她路上舍不得花，要把錢留著做回家的路費。
蘇一銘從牛仔褲屁股兜里，拿出二張大團(tuán)結(jié)。
那婦人急忙搖搖手，叫小女孩說了句：“謝謝大哥哥！”
就領(lǐng)著小女孩急步了。
蘇一銘看著二母女遠(yuǎn)去的身影出了一會神，重新把錢放入屁股兜里。
韻城的南站熱鬧，但街道有點亂，各個店混雜在一起，賣箱包的隔壁是賣文具，文具的隔壁賣拖鞋和塑料桶。
這一狀況，是以后客車站外遷，南站大建設(shè)以后才改變的。
蘇一銘看對面有間早餐店，店坦前擺著三、四張小桌，每張小桌都坐滿人。
他推著皮箱過去，點了一碗咸豆腦花和三個饅頭，正好有一個人吃好站起，店伙計已把豆腦花和三個饅頭放在他面前。
豆腦花配料有肉汁榨菜紫菜，蘇一銘一勺入口，頓覺精神一爽，嫩滑爽口鮮美。
蘇一銘前世很多次來韻城，每次都會去錢街口吃豆腦花，錢街口的豆腦花正是這種味兒。
進(jìn)入二十一世紀(jì)，韻城大建設(shè)，錢街口也拆了，蘇一銘尋遍半個韻城，再也沒有吃過那令人回味無窮的豆腦花。
現(xiàn)在，早了幾年在南站吃到心目中的豆腦花，蘇一銘有一種心花怒放的感受。
吃過早餐，蘇一銘坐上一輛人力三輪車，趕去城站買到華都的火車票。
城站售票廳內(nèi)，人山人海，蘇一銘排了半個多小時的隊，才輪到他。
售票員說硬臥票三天內(nèi)都沒了，只有硬座。
蘇一銘從背包中拿出水木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書，女售票員看了看他，起身到里面。
一會兒，一個男的工作人員過來，拿起通知書看了一遍，又向蘇一銘看了一眼，對女售票員耳語二句，女售票員從里面抽屜里拿出一張11車12上鋪的硬臥票遞給蘇一銘。
蘇一銘付了錢，說了聲：“謝謝！”
蘇一銘看了一下車票，火車是明天即27日上午9點45分開的。
蘇一銘推著行李，在火車城站的一個不遠(yuǎn)的旅館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