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離別

　　瑞和夏莎一同居住在最大也是最老的木屋當(dāng)中，院子里還特地圈出了一片獸欄，用來飼養(yǎng)村中唯二的馱獸，天南和地北。

　　剛踏進(jìn)院門，多雙視線立刻就投了過來，原來村子里的獵人全都聚集在夏莎的家中，原先五十余人的獵人規(guī)模，現(xiàn)在只剩下二十人不到，其中還有一半的人已經(jīng)老弱，難以繼續(xù)從事狩獵活動。

　　在一群獸皮服飾的獵人中還混搭了一名森林流民，他名叫博格，是流民們的領(lǐng)袖，他身邊的獵人都有意無意得和他保持著一定距離，他的存在讓氣氛變得異常冰冷。

　　大家為什么都是這種悲傷的表情？

　　“...喂！瑞，等等！”

　　強(qiáng)烈的不安涌上瑞的心頭，他不顧貝倫的阻攔，迅速穿過院內(nèi)的人群，通過門柱。夏莎不喜歡瑞在屋中跑動，這很容易踩壞木質(zhì)的地板，但現(xiàn)在難以自抑的腳步快得就像他的心跳。

　　踏進(jìn)廳堂后，瑞的腳步逐漸慢了下來，夏莎就靜靜得躺在靠椅上，用慈祥的目光微笑著看著自己。

　　“夏莎奶奶...東星神父也在...”

　　“瑞，我的孩子，過來，格蘭這個木頭還真是給你取了一個好名字。瞧瞧你這漂亮的黑發(fā)，不過對不起啊，奶奶，不能再陪著你了?！?p>　　夏莎溫柔得捧起瑞的發(fā)辮，在手中輕輕揉搓，瑞努力抑制自己不做出會讓發(fā)辮從奶奶手中離開的大動作，強(qiáng)裝鎮(zhèn)定低頭念道：“我還沒有成為像格蘭叔叔一樣強(qiáng)大的獵人，奶奶教我的魔法我也沒有完全學(xué)會，奶奶不是還答應(yīng)我等我學(xué)會治愈魔法之后回來教您嗎？對了，魔法！神殿魔法中有可以讓人復(fù)活的神術(shù)！或許東星神父可以...”

　　“瑞，夏莎大人這是...壽終?！?p>　　“【辨識術(shù)】！”瑞不愿接受這個事實，抬頭施展【辨識術(shù)】確認(rèn)，夏莎也沒有抵抗瑞的魔法。只看到夏莎神圣級的境界，瑞就再次低下頭去，他的視線就已經(jīng)被淚水模糊，豆大的淚滴從眼中滑落。

　　奶奶的頭發(fā)，什么時候已經(jīng)這么花白了？

　　堂外的沙漠獵人不約而同的移開了視線，夏莎婆婆對他們來說也是家人般的存在，即使沙漠中最驍勇的戰(zhàn)士也見不得這種畫面。

　　明知自己沒有魔法天分，為什么不再努力一點...【辨識術(shù)】已經(jīng)中斷，但瑞卻遲遲不肯收回施展魔法的手，手指彎曲，似乎是想抓住什么，一只干枯的手主動迎上，抓住了他的手。

　　瑞再次抬頭，倒映在他眼眸的，是夏莎慈祥澄澈的目光。不知何時奶奶已經(jīng)喚出木杖，無聲無息的施法證明她圣魔導(dǎo)師的實力尤在，依靠木杖才能直起的身軀又訴說著她的年老體衰。

　　點點星光從夏莎的身上飄起，隨后在空中消散，她的目光堅定不移得注視著瑞，收回握住瑞的手，用微弱的光亮在空中畫著什么，同時輕聲訴說。

　　“瑞，你不用自責(zé)，弱小也是成長的一部分，正是有它們才能拼湊出一個完整的你，奶奶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夏莎停下手指，她畫的是天上的紅白雙月，在遠(yuǎn)處還點有一顆明亮的極星。她招手示意瑞俯下身體，搭著瑞的肩膀拉起自己的身體，兩人的額頭緊緊貼在一起，夏莎的聲音依舊溫柔：“奶奶會一直看著你。瑞，答應(yīng)奶奶，不要忘記奶奶，好嗎？”

　　“...我不會忘記夏莎奶奶的。”

　　得到答復(fù)，夏莎沒有遺憾得閉上雙眼，化作點點星光，瑞急忙去懷抱，卻只有雙月和極星進(jìn)入他的身體，夏莎本身的星光從他的懷中逃走，消散在天地之間。

　　“瑞...夏莎大人身為神圣級，死后會回歸天地，她一定會在某處注視著你。”

　　“...謝謝你的安慰，東星神父?！?p>　　瑞看著光點在手中飛散，突然想到奶奶的木杖，低頭尋找，卻只看到木杖掉落的地方也飄著點點星光。

　　...沒有遺物嗎。

　　正當(dāng)瑞陷入悲傷的時候，堂外的院子傳來騷動，人群的爭吵聲中還摻雜著馱獸不安的吼叫。

　　天南和地北！

　　這兩頭馱獸現(xiàn)在對瑞來說意義非凡，他和神父連忙回到院中，不知什么時候那些森林流民已經(jīng)拿著武器將小院圍住，那名叫博格的流民首領(lǐng)不顧獵人的勸阻，竟是強(qiáng)行將天南拖走。

　　“現(xiàn)在夏莎婆婆去世，這兩頭馱獸不能全讓你們這些獵人占了，我們怎么說也要分一頭?！?p>　　“這是奶奶的遺物，你們沒有資格帶走他們！”瑞向著這些自詡文明的森林流民怒吼，但卻沒人愿意聽他的。

　　為首的博格更是一臉不屑，譏笑道：“奶奶？你也不過是被撿來的孤兒！這可是麗莎婆婆親口答應(yīng)我們的，會帶著我們一起遷徙沙蘭綠洲。我們要一頭馱獸搬運行李有什么不對嗎！”

　　麗莎婆婆確實是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答應(yīng)過這件事，而且還再三告誡過獵人們不準(zhǔn)對流民出手。對于博格的巧舌如簧，此刻他們就是有再多的不滿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博格深知獵人對夏莎的尊敬，見他們這都不愿動手，更加變本加厲地叫到：“說到底，你們這些沙漠獵人只不過是被森林流放的野蠻人！還有那個小鬼，你以為夏莎為什么要夸你的黑發(fā)？森林中就從來沒出現(xiàn)過金發(fā)的居民，我看這瘟疫天災(zāi)就是你母親帶來的！說不準(zhǔn)你都不是她的孩子，是她從哪里偷...”

　　那叫囂的博格被格蘭一腳踢飛，天南在博格手中韁繩突然的拉扯下受驚，向著包圍小院的人群撞去。

　　“?。e過來！別過來！”

　　在獵人眼中完全無害的馱獸，就將這些流民的包圍沖散，他們不顧身邊同胞，四散而逃，一名跌倒在地的流民轉(zhuǎn)身看見馱獸正直奔向他，恐懼得射出了手中的弩箭。

　　“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p>　　天南的頭顱被弩箭貫穿，無力得癱倒在持弩流民的神前。在格蘭出手后其余的獵人和瑞也都找到了主心骨，紛紛伸手摸向武器，看向流民的眼神中充滿敵意，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噫！不要了！我們不要了！”倒在地上的博格不敢相信這些獵人竟然真的會動手，他抬頭看見格蘭向他步步逼近，手腳并用地爬著逃離，但還是被格蘭單手拎起。

　　烈日灼燒的沙漠獵村，細(xì)密的汗珠從博格的臉上滑落。格蘭的眼神中看不出悲傷或是憤怒，只是平淡，看著博格就像是在看一只飛蟲，他冷冷得說道：“夏莎婆婆平等地收留每一個無助的靈魂，但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強(qiáng)盜，希望你能記住這一點?！?p>　　說罷，他將博格丟在地上，徑直走向不再動彈的天南，那殺害天南的流民還以為是沖著他來的，驚叫著逃離了現(xiàn)場。

　　“對不起，天南，最后還是要再辛苦你一次了?！备裉m將天南扛在身上，動作輕松心情沉重，他轉(zhuǎn)頭看向身后呼吸急促的瑞，出聲提醒道：“瑞！帶上剩下的魔石，我們?nèi)ニ吞炷献詈笠怀獭！?p>　　他頓了一頓，隨后略帶惆悵地補(bǔ)充道：

　　“是時候準(zhǔn)備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