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少年無心辱輕塵，再觀夫人歲月流金

　　水榭中的風(fēng)，愈發(fā)的柔和，像是吹醒萬物復(fù)蘇的福澤春意，拂面之間，有種讓毛孔煥發(fā)的舒適。

　　正廳之內(nèi)，墨香濃郁。

　　特殊的贈(zèng)禮？

　　安樂聽得花夫人神秘一笑后的話語，心頭一片茫然不解。

　　實(shí)際上，贈(zèng)花夫人墨竹圖，他并不求什么回贈(zèng)。

　　單單花夫人在修行路上，為他指明前路，照亮青燈，便足以讓少年不求回報(bào)的作畫回贈(zèng)。

　　不過，花夫人顯然不愿白受少年的贈(zèng)畫。

　　花夫人欣賞著桌案上的墨竹圖，比起素描畫，顯然這樣的水墨畫作更讓花夫人心頭開懷。

　　素描之所以讓花夫人欣賞，是因?yàn)榘矘返乃孛?，畫的栩栩如生，更是捕捉到了她?dāng)年與夫君一別的那抹愁緒與悲傷。

　　而安樂的水墨作竹，卻別具一格，甚至可言開創(chuàng)一格墨竹流派，大趙畫竹者甚多，但單以水墨畫竹者便寥寥。

　　水榭正廳中頗為安靜，沒有半點(diǎn)聲響，只有幾人呼吸在縈繞。

　　安樂白衣寬袖，立于原地，等候花夫人所謂的特殊贈(zèng)禮，但……等了片刻，花夫人卻都沒有任何的動(dòng)作。

　　安樂有些不解，疑惑看向花夫人。

　　林追風(fēng)和林輕音亦是一頭霧水，甚至她們都頗為好奇大夫人給安樂的特殊之禮會(huì)是什么？

　　修行法門？亦或者修行法寶？

　　可這些都稱不上特殊啊。

　　花夫人賞著畫，抬起頭看了安樂一眼，不由一笑：“看什么，坐下喝茶吧，這禮三日后你便知道了?！?p>　　“現(xiàn)在給不了你?！?p>　　安樂聞言，倒也沒有懷疑花夫人的話語，相信花夫人不會(huì)與他故弄玄虛。

　　三日后可知，難道花夫人的禮與第六山開山招守山人有關(guān)？

　　夫人要助他成為第六山主的守山人？

　　安樂想不通便不再去想。

　　接下來的時(shí)間，花夫人留安樂于水榭中喝茶論畫。

　　襲香姑娘身姿婀娜，泡茶頗為一絕，賞心悅目的茶藝，看的安樂心神寧靜。

　　其間，花夫人與安樂講解了一些《劍瀑圖》上的一些疑難點(diǎn)，以及觀想劍圖過程中的一些小技巧，讓安樂受益匪淺。

　　春雨漸漸停歇，空氣彌漫著一股被洗凈后的馨香。

　　天色漸晚，若隱若現(xiàn)的霞光自暮云后，跳出邊角臉頰，映紅了蒼穹云海。

　　安樂告別了花夫人，在林輕音和林追風(fēng)相送下，離開了林府。

　　手持收起的油紙傘，腰間別一破竹劍，掛有一枚黑白相間的玉佩。

　　少年卓姿若神，惹來街上行人頻頻回眸。

　　漫步長街慣例去了燕春里打了一壺酒，又不緊不慢繞道去了丁衙巷，他想起太廟老人曾言，燕春里的老黃酒甚佳，但肉不行，吃肉還得去丁衙巷中的牛肉鋪。

　　故，安樂往丁衙巷而去，找到了那家太廟老人口中的牛肉鋪，切了一斤鹵牛肉，方是悠哉愜意的回歸太廟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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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院，黑白相間的樓閣建筑群中。

　　春雨洗過的霞光，自迭云之間灑落，映照在窗臺(tái)上，讓懸掛著水珠迸出了七彩的光澤。

　　洛輕塵面色有幾分難看的放下手中的筆。

　　看著桌上親自所描摹的水墨竹石圖，眼底閃過一抹難堪之色。

　　周圍的文院先生們皆是湊了過來，對(duì)洛輕塵所描繪的墨竹進(jìn)行賞析與點(diǎn)評(píng)。

　　“不錯(cuò)啊，不愧是洛先生，這墨竹描摹的亦有七八分相像了?！?p>　　“可惜在意境上差了些，少了那種君子脊梁傲挺人間，任爾東西南北風(fēng)的品性……”

　　“怪不得洛先生，洛先生的道心接連遭遇蒙塵，那種感覺懂不得?！?p>　　……

　　文院先生們一個(gè)個(gè)眼光毒辣，洛輕塵描摹的不錯(cuò)，盡管手法上尚與安樂的墨竹有所差距，可是，作為初次描摹，洛輕塵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

　　形上到位，可意上差太多了，畫師作畫，重的便是意。

　　洛輕塵并不是專業(yè)的畫師，大家倒也沒有追究，再加上洛輕塵敗于李幼安，便折了腰脊，道心蒙塵，與畫中所透露出的君子氣節(jié)，自然有所差距。

　　但知道是一回事，評(píng)析的時(shí)候說出來又是一回事。

　　洛輕塵面色陰沉的可怕，有種臉面被拉出來，不斷鞭打的感覺。

　　當(dāng)然，最讓洛輕塵心中不舒服的，則是因?yàn)樗尤幻枘〔怀霭矘返漠嫞踔敛罹噙€頗大。

　　“夫子，學(xué)生作完畫了。”

　　洛輕塵放下筆，朝著主案上端坐的二位夫子抱拳執(zhí)禮。

　　“學(xué)生家中有事，今日便先行離去?！甭遢p塵道，隨后，轉(zhuǎn)身步履匆匆，衣擺飛揚(yáng)，離開了樓閣。

　　二夫子看了三夫子一眼：“你何須拉他出來受此辱?！?p>　　三夫子捋須一笑：“你知我意，洛輕塵的天賦不錯(cuò)，可惜心境不行，容易受挫，道心太過嬌嫩，動(dòng)不動(dòng)就蒙塵，他若能沉下心，感受畫中意境，反思自身，悟其中堅(jiān)韌不拔的氣節(jié)，還有幾分機(jī)會(huì)洗滌去道心上的塵埃。”

　　“可惜，他未曾把握住?！?p>　　“入了秦相府做幕僚，這洛輕塵的修行信念便不純粹了，甚是可惜?！?p>　　三夫子輕嘆。

　　二夫子默然片刻，道：“洛輕塵應(yīng)該也知道這點(diǎn)，故而，三日后當(dāng)會(huì)去那第六山下，爭奪守山人名額，若能得入圣山，他道心自將塵埃自褪，剔透玲瓏?！?p>　　三夫子聞言，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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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輕塵順著青石階梯而下，一場春雨過后，文院山麓煙霧繚繞，黑白相間建筑點(diǎn)綴其中，云深不知處，仿若仙境。

　　魁梧車夫靜坐馬車車轅，洛先生說片刻便將歸來，這不知不覺就過了好久。

　　盡管心頭疑惑，但車夫沒半點(diǎn)不滿。

　　遠(yuǎn)上寒山石徑斜，洛輕塵一席華服面色陰沉歸來，一句話不曾說，鉆入馬車。

　　“去秦相府?！?p>　　洛輕塵語氣冰冷，似夾雜著憤怒。

　　“喏。”

　　魁梧車夫戴著斗笠，其上還有未干的春雨，他未曾詢問什么，只應(yīng)了一聲，便開始催動(dòng)華貴車輦徐行，朝秦相府方向而去。

　　車廂內(nèi)，洛輕塵端坐閉目，心中似有一根弦，在劇烈的顫動(dòng)、跳動(dòng)。

　　今日他所受屈辱并非少年所施加，但那一幅畫卻為少年所作，畫中心境上的對(duì)比，讓洛輕塵感到了委屈與不甘。

　　少年畫竹有君子氣節(jié)，傲骨挺立人間，而世人言他洛輕塵沒有這份傲骨，畫不出墨竹韻味……

　　那些話語或是無心之言，或是陰陽怪氣，但確實(shí)如絲竹亂耳，擾著他的心。

　　那些文院先生說的容易，若讓這少年去面對(duì)李幼安試試，是否道心還能依然如磐石？！是否還會(huì)有拔劍的勇氣？！

　　洛輕塵深深吸氣，再吐氣，忍下了扭曲的心緒。

　　他知道自己失了平常心。

　　眼前有畫面不斷縈繞，那是少年沐浴春雨，在他威壓下挺直脊梁，不曾摧眉折腰的畫面。

　　畫面中的少年，很刺眼。

　　雖未曾如道心上的蒙塵塵埃，可終究縈繞不斷，讓他心頭頗為不爽利。

　　“三日后便是第六山開山時(shí)，我得入圣山，道心自會(huì)洗褪塵埃，將恢復(fù)往昔榮光，所有的嘲笑與侮辱，終將如雨后暮云，煙消云散。”

　　華車內(nèi)，洛輕塵緩緩睜眼，眼底有鋒芒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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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夕陽下沉，暮色降臨。

　　清波街上人煙愈發(fā)稀少。

　　安樂拎著一壺老黃酒，提著丁衙巷的鹵牛肉，回到了太廟巷中小院。

　　院子中的尸體，早已經(jīng)清理干凈，再加上沖刷一日的春雨，已無半點(diǎn)血腥。

　　老槐樹上葉片沾染著未干的春雨，于霞光下熠熠生輝。

　　安樂從屋內(nèi)取出了小桌案，擺上老酒與牛肉，兩張竹凳面對(duì)而落，靜候太廟老人。

　　等了一會(huì)兒，老人尚未來，安樂端坐在竹椅上，緩緩閉目。

　　心神一動(dòng)。

　　今日在天波水榭，從花夫人身上汲取到的那一縷流金歲月氣，陡然浮現(xiàn)，綻放金光。

　　安樂之前在花夫人身上已經(jīng)汲取過一縷流金歲月氣，凝聚歲月道果【劍舞者】。

　　這是安樂第一次在同一人身上汲取到第二縷流金歲月氣。

　　歲月如流金，凝聚成香柱，裊裊燃燒，煙氣縹緲。

　　有畫面如靜湖投石，泛起波瀾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