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司法參軍，李幸（4K）
次日清晨，告別了陳家，鐵中奇走出了庭院，前往了從未去過的縣衙。
陳家巷子往外，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勃勃生機。
百姓，永遠是最為堅韌的，兵難、災禍、土匪、流寇、妖魔、鬼祟，無數(shù)的災難降臨在這群可憐人的身上，讓他們痛苦不堪，卻又無可奈何，一次次他們只能回到自己已經(jīng)破敗的家園中重新收拾，在被搶光的米缸里找出幾顆小粟，種在地中，飽含熱淚地期待著明天它能生根發(fā)芽，一點點生長。
房子被推到了，便撿起旁邊的木頭進行支撐，屋頂?shù)耐咂浑s碎了，就找些平的石頭簡單替換一下，親人死去了，沒有地方安葬，就在野地中找個地方挖坑入土為安。
死人得以長眠，可活人還是要辛苦地走下去啊。
鐵中奇看著幾個手掌已經(jīng)龜裂的婦人灰頭土臉地在已經(jīng)是一片廢墟的家中找著東西，自己心中也是感慨連連。
在這個世界，弱者是沒有辦法生存的。
這里沒有仙風道骨的修士，沒有體恤愛民的官府，一切的力量都是建立在可怕代價的基礎上的，一切的強者都是經(jīng)受過了更為可怕的磨難才爬到頂部的。
鎖起，強者們當然要實行強者的特權了，他們不欺壓百姓，不巧取豪奪，那他們付出的如此多的代價豈不都廢了，他們在鋼絲上跳舞獲得的力量，豈不是都沒有用武之地了？
即便是自己身旁有愛兵如子名號的梁義勇，不也同樣是愛兵如子，用兵如泥的代表？在擁擠的戰(zhàn)俘營中，不也讓一群弟兄擠在外面，讓自己有個舒服的地方得以休憩？
很多時候，別想得太細，念頭通達就足夠了。
與其同情他們，倒不如想想該如何不成為他們。
變強，只有變強才能避開如此可怕的命運，自己掌控自己的未來，若有朝一日自己能如虎神娘娘一般，千里之外不過一個句“聒噪”便能讓李修齊二十年的苦功化為泡影，那自己看到的，又該是什么樣的風光呢，自己能夠嗅到的，又該是如何的花香呢？
力量的特權，如今的鐵中奇已經(jīng)初步感受到了，這感覺就好似讓人為之沉溺的毒藥，讓人一旦感受到就無法逃脫，只想繼續(xù)深入，繼續(xù)前行。
他低下頭去，看看自己的手，肉色的皮膚下，如同暗流涌動的血液肆意馳騁在血管當中，沖刷著宛若鋼鐵管道的一樣的經(jīng)絡，如果細細聽去，仿佛能在血液的流動中聽到驚濤駭浪的聲音。
他全身的肌肉都處在一種動態(tài)的收縮狀態(tài)，這種感覺就非常類似于為了顯瘦收縮著肚子，肚里內(nèi)部的空氣被擠壓出去，皮肉緊緊箍在自己的肋骨外面，沒有表現(xiàn)出猙獰。
如果讓鐵中奇完全放松了，他的身體會瞬間膨脹到兩米多，盤虬的肌肉會讓他的模樣變成一個可怖的肌肉怪物，但說實在的，其實那個模樣才是如今鐵中奇真實的模樣。
也只有在那個模樣之下，他才能夠發(fā)揮出全部的力量，使用出登極！
穿過了較為寬闊的道路，遠處的縣衙已經(jīng)依稀可見了，在縣衙外面已經(jīng)站好了十來個人，有幾個穿著捕快樣式的衣服，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大概是之前隨著羅縣令一起臨陣逃脫的捕快。
還有數(shù)個人則是滿臉憨厚的模樣，一副興奮緊張又不知所措的模樣，一雙看起來滿是鋤地老繭的手都不知道該放哪兒了，看起來恐怕是羅縣令用重金招募過來的新兵。
雇傭兵（鐵中奇自己），逃兵，新兵。
這樣的隊伍在無數(shù)個戰(zhàn)爭都證明是最不靠譜的存在了，一群人貌合神離心懷鬼胎，靠這樣的隊伍去打土匪，那不是給土匪送人頭嗎？
不過這些跟自己又有什么關系呢？
鐵中奇大步走到人群前，虎眸左右一瞥，從尸山血海中爬出的可怖氣息頓時震懾得四周捕快和農(nóng)夫說不出話來，剛才議論紛紛的縣衙外面頓時像是被寒風吹過一樣變得鴉雀無聲。
在他身前的人甚至不敢看這個可怕的男人，紛紛從左右兩側給他讓開一條寬敞的道路，供他繼續(xù)往前走去。
鐵中奇毫不客氣地直接走到了縣衙門口，此刻縣衙的大門還關著，他也不管，手放在大門上用力一推，大門后面的粗厚門栓就好似一根清脆的筷子，咯嘣一聲從中間裂開，直接崩成兩半。
門，竟就被他硬生生這么給推開了。
大門之內(nèi)，空無一人，左右庭院被打掃的很干凈，但是兩日前戰(zhàn)火繚繞的痕跡依舊可見，紅色的木柱上出現(xiàn)了一個個細小的坑洼，旁邊處還凝結著用薄布擦拭不去的焦煙。左右草地上洇出黑紫色的血斑，地面多了好幾處碎裂的石洞，在石洞內(nèi)部還能看到幾個崩裂石板的骨節(jié)。
在這些淺小的痕跡中，鐵中奇依稀能夠看到兩日前那場可怕且慘烈的戰(zhàn)斗。
之前的刀光劍影，仿佛再一次浮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守衛(wèi)縣衙的捕快應該不多，但他們的悍勇卻遠遠超過了之前和羅縣令一起戰(zhàn)斗的那批人，應該是縣衙中的精銳。
看來這群精銳應該是已經(jīng)猜到了羅縣令中調(diào)虎離山之計了，所以沒有選擇和羅縣令一同外出，他們據(jù)守在縣衙當中在，直至死亡也沒有離開，這群人才是杏縣的根本啊。
可惜，這次都死了。
什么樣的將領帶什么樣的兵，這句話可真是一點兒都沒錯。
鐵中奇看的入神，忽然遠處一陣強者的氣息傳了過來，讓鐵中奇回過神來。
鐵中奇轉頭看了過去，只看到遠處一個容貌俊美的男子也同樣在上下審視著他，而男子旁邊的羅縣令正給躬屈膝地和男子說著什么。
這男子倒是有些實力嘛，看起來比那個楊清風還要厲害許多啊。
鐵中奇懶得搞那么多彎彎繞，直接走到男子身前，問道：“你就是從靈州城南來的司法參軍？”
這話問的，還真是失禮，男子身旁的羅成盈盈笑臉頓時一僵。
男子卻全然不在乎，抱拳道：“在下靈州司法參軍李幸，閣下就是羅縣令所說的那位虓虎了吧？”
“虎神娘娘廟廟祝，鐵中奇。”鐵中奇同樣拱手道。
“請隨我進屋?！崩钚椅⑿χ鴮﹁F中奇說道。
兩個人一前一后地走進屋中，羅成很是識趣的沒有進去，而是悄悄走到了外面去尋找自己那群心腹捕快了，故而屋中便只剩下了李幸和鐵中奇兩個人。
屋中沒有茶，沒有酒，沒有飯，只有一片混亂的桌椅，以及兩個完全不在乎禮節(jié)的人。
先開口的是鐵中奇，他開門見山地說道：“李參軍，羅縣令稱你可能會知道我們虎神娘娘的去向，可是真的嗎？”
李幸聲音平和道：“在二十年前，確實有一位虎神來到過靈州城，只不過祂在靈州城只待了不到三天就離開了，應當是往更北處去了。”
“在祂離開之前，曾經(jīng)給州牧留下了一封信，稱若是有南來的虎神廟祝尋祂來了，就把這信交給他看，他自是會知曉一切的?！?p> 鐵中奇聽了之后頓時生疑，“二十年前的事情，你知道的這么清楚？”
李幸苦笑道：“不瞞你說，我正是前任州牧李林之子，如今那封信還在州牧府里放著呢?！?p> 如此啊。
鐵中奇眼睛盯著李幸，也說不上他信還是不信，他坐在椅子上道：“無非就是我們得去一趟靈州城，是嗎？”
李幸坐在他旁邊感慨道：“大家都是聰明人，明人不說暗話。如今我們靈州可是風雨飄搖啊，北邊不知道哪里來的突厥蠻子，見人就殺，見村就屠，我們靈州十五個縣城已經(jīng)有四個淪陷了，也意味著四個縣的人被生生地殺光吃光了?！?p> 鐵中奇見怪不怪地說道：“吃人嘛，對于突厥人而言正常，他們修行畜生道的，把人變成了牛羊宰了吃都是常有的事情?！?p> 他畢竟是振武軍的，振武軍永鎮(zhèn)豐州，北面就是草原，南面就是吐蕃，對于突厥人和吐蕃人，他都極為了解。
但李幸可不知道，他見鐵中奇如此見多識廣，不禁在心底，又把他拔高幾分。
他接著說道：“靈州北有七縣，南有八縣，如今北方一片混亂，南方可真是亂不得了。聽聞杏縣有了變故，似是團練已經(jīng)脫離了縣城掌控，州牧便命我南下，讓我對游離的團練許以重金，誘其北上與突厥廝殺，這便是我此行的目的?！?p> 鐵中奇靜靜地聽著，眼睛微微瞇起。
李幸接著道：“結果走到一半，我才得知這邊的情況已經(jīng)壞得不像樣子了，黑風寨直接叛亂，甚至把縣衙都屠了，一時間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鐵中奇嗤笑道：“有什么不知道的，以下犯上，霍亂百姓，這樣的賊子，你們靈州也要？殺光了就是了?！?p> “殺光了不行啊，”李幸長嘆一口氣，“北方的情況危急到難以形容，如今僅存的三縣局勢岌岌可危，急需支援。蚊子再小也是肉，能送去北方，何必東刀戈呢？更何況，黑風寨的實力本就不錯，真殺了，還有些可惜。。。”
鐵中奇懶得聽了，直接問道：“好了，參軍，我不是靈州人，你跟我說這些沒什么意義，跟我說想讓我做什么吧。”
李幸斟酌了一下措辭，隨后道：“我希望鐵先生能隨我去一趟黑風寨，幫我壓服這群桀驁不馴的賊匪，之后我與鐵先生還有南方諸縣的團練一同北上，捍衛(wèi)靈州，在那里，我定然會請求州牧將信件賜下的?！?p> “賜？這個字可是有些刺耳啊，”鐵中奇看著他，聲音愈發(fā)冰冷，“這本就是虎神娘娘留給我等的信件吧，怎么到了參軍的口中，成了一個‘賜’字了？”
李幸被這話堵得一噎，“你說的也有道理，那便不用賜，用交還，可好？”
鐵中奇冷然道：“我們拿回我們自己的東西，竟然還需要和你們妥協(xié)，你是真的當我們虎神娘娘廟軟弱可欺嗎？”
“你們拿到信件，也是為了北上去尋虎神娘娘吧?！?p> “自然?！?p> “如果北面的道路被突厥人擋住，”李幸圖窮匕見，“那你們該怎么過去呢？”
鐵中奇眉頭微微蹙起，看著李幸，確實，他說的倒是很有道理，北方的戰(zhàn)亂看似和他們沒有關系，但實際上卻又有這逃不開的關聯(lián)。
如果北面一片安定，那么在矮身公拿到信件之后，他便可以脫身離開，回到積石山了，可如果北面是一片尸山血海，莫要說矮身公自己是如何想的，就連他自己都會擔憂矮身公的安危啊，那時候恐怕自己還是得親自將其送過去才安心啊。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確實，幫助靈州也是在幫助他們自己。
不過理是這么個理，但嘴上卻多少得討點好處。
鐵中奇回道：“若是隨你們北上，能給我多少金銀？給我什么功法？”
終于松口了，松口了就行。
李幸稍稍松了口氣，眼前這個如同虓虎一樣的男人，全身散發(fā)的恐怖氣息絕對是騙不了人的，從他看到鐵中奇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這個男人在整個杏縣都是站在實力頂峰的存在。
甚至這樣的人物在靈州城都不多見，只有州牧府中幾位大人物能擁有與他齊平，或者稍勝于他的氣勢，眼下這個人就是自己的財寶，是自己必須要爭取過來的一股強大的力量，自己絕對不能白白放他離開。
只要有的聊，那么什么都好說了，就怕他無欲無求，這才是最難搞的。
李幸稍稍思考了一下，“黃金百兩如何？”
鐵中奇一挑眉毛，“少?！?p> 李幸心顫抖一下，繼續(xù)加碼道：“配上靈州州牧府兩本功法。”
“少?！辫F中奇微微搖頭。
“馬匹十匹，馬車一輛。”
鐵中奇雙目如炬，“還是少?！?p> 李幸輕嘆道：“你還想要什么？”
鐵中奇說道：“我還想要州牧的一個承諾?！?p> “承諾？”
李幸聽得一頭霧水，看向了鐵中奇，皺著眉頭問道。
“我的家鄉(xiāng)住在積石山的上面，積石山貧瘠窮困，什么資源都少得可憐，我要我的族人可以自由出入靈州，可以自由購買商品武器，這個你同意不同意？”
李幸眼中帶笑，還是個拖家?guī)Э诘娜税?，越是這樣的人，越是好掌控啊。
他自無不可地說道：“一言為定?！?p>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