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回 失寶玉麝月愁眉 聞坐化賈母恍然
這一聲嬌哼一下子將賈蘭沉浸在旖旎之中的思緒喚醒回現(xiàn)實之中。
四下張望,依舊是怡紅院屋里,依舊是眾星拱月般的賈母,唯一不同的是……
賈蘭偏轉(zhuǎn)目光,正好與一旁某人交錯到了一起,對方怔了一下,下意識地把視線錯開,可很快就覺得不對又轉(zhuǎn)了回來朝賈蘭撇了撇嘴,眼底之下帶著絲絲惱意。
這副表情的林黛玉乍看之下讓賈蘭有些不懂,腦筋轉(zhuǎn)了一圈才想起了什么。
原來……
看到賈蘭露出恍然的表情,黛玉眼里惱意更盛了,嚇得賈蘭連忙以眼神表示對不住,這滿屋子的人黛玉也沒再做什么,只撇了他一眼便復(fù)又垂下螓首。
里屋里正躺著的寶玉聽得外面的熱鬧,一時間心癢難耐,怎么也睡不穩(wěn)想要出來。
可一想,賈政正坐在外面又讓他很是有些躊躇。
站在他身邊的麝月卻有些神不守舍的樣子,似乎寶玉的醒來并沒有消解她的焦慮。
終于她忍不住走了出來:“蘭哥兒,能不能問你個事兒?”
賈蘭隨她走到回廊背后人跡少至處,麝月手里揪著帕子躊躇了一番,才下定決心問:“蘭哥兒,問你件事情,你可曾見過二爺身上那塊玉?”
“什么玉?寶二叔貼身那塊?”
麝月連連點頭:“就是那塊!”
“沒,我并沒有注意到……”賈蘭搖了搖頭,繼而露出疑惑的表情:“那玉據(jù)我所知寶二叔他不是從來都是貼身戴在身上,從不離身的么?”
麝月語氣焦灼:“那塊玉不見了!我到處找遍了也沒有找到!”
她緊握著帕子,很是無助的樣子:“襲人姐姐今天本就身子不適,看見寶二爺?shù)臉幼赢?dāng)即就暈了過去。二爺這病發(fā)得急,我們幾個手忙腳亂的,直到二爺他醒過來,我才松了一口氣,可一回過神來我們就發(fā)現(xiàn)這玉沒了!”
寶玉身邊的大丫鬟一個個都是人尖兒,但若是讓賈蘭評價,他卻和寶玉截然相反。
在賈蘭的心中,最欣賞的莫過于麝月,其次便是有心氣勁兒的晴雯,最后才是襲人。
麝月責(zé)任心強,為人寬厚,不爭閑氣。
晴雯與她說酸話,她只笑笑擺手,隨后便退讓了,也不爭辯。
也不是她害怕晴雯,原著里晴雯撕扇子的時候麝月直接罵她“造孽”,覺得她在糟蹋東西。畢竟寶玉所使用的扇子,可不是路邊攤十文錢一把的那種。
見晴雯不穿外衣出房又說她“死也不揀好日子”,覺得她不愛惜身體??匆娗琏┡c別人吵架會又斥她“作死呢”防止事態(tài)惡化。
若是旁人晴雯恐怕早就說回去了,可偏偏對麝月晴雯是了解的,她知道麝月是對她好,于是反與她交好,常和她笑鬧,被她責(zé)備了也不生氣。
看到麝月因為失了通靈寶玉而萬分自責(zé)的樣子,賈蘭也有些于心不忍。
因為他說謊了,那玉就在他身上。
可他卻不能把他交出來。
妙玉曾經(jīng)說過,通靈寶玉此番本來會遭逢一場大難,她前來只是略盡人事,看看能不能最后挽救一二。
雖然賈蘭機緣巧合之下硬拼贏了張老道,可通靈寶玉依舊威能大損,之前藏的住還好說,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露了相,妙玉明言道,此與不適合再呆在賈寶玉身邊了。
否則恐怕是禍而不是福。
而妙玉建議賈蘭將通靈寶玉帶在自己身邊,為此她還幫賈蘭施了一個障眼法。
只看她一揮手,賈蘭瞬間覺得手上通靈寶玉隱隱變得有些不一樣。
這是一種說不清的感覺,要不是手心傳來的確切觸感,賈蘭甚至?xí)a(chǎn)生一種錯覺,覺得這塊玉石整一塊地從他眼里消失了。
這下讓賈蘭震驚了一下,只因此時此刻,特別是連續(xù)兩場戰(zhàn)斗之后,賈蘭還是處在整個人相對興奮而且靈覺敏銳的狀態(tài)。
這樣的他對此都毫無察覺,無疑讓妙玉的神秘感更增添了幾分。
如今通靈寶玉無論在視覺還是靈覺之中都變得模模糊糊,而且隨著時間流逝,幾乎無限趨近于隱形的狀態(tài)。
之前好幾次妙玉都給賈蘭一種不明覺厲的感覺,現(xiàn)在她這么露的一手是如此悄無聲息,賈蘭見識后是既服氣也放心,放心的是對妙玉的能力終于有了一個直觀的認識。
賈蘭看著幾乎要哭出來的麝月,心里很是不好意思。
其實這玉就戴在他脖子上。
只是,沒有人看到。
所有的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包括如今與賈蘭近在咫尺的麝月。
“麝月姐姐要不這樣,這事就讓我一會兒稟明老祖宗?”
“不行不行!”麝月連連擺手,這擺明了就不是什么好事,厚道的她自然不會讓賈蘭跳進這個坑里。
“這玉在老祖宗與祖母心中可是非同一般的,麝月姐姐……”
賈蘭誘引著麝月試圖讓她同意,可她依舊不為所動,還是不愿賈蘭出面。
“那這樣這樣……如何?”賈蘭想了想輕聲地對她說了自己的辦法,這次麝月聽了沒有直接反對,而是有些遲疑地站在原地思考了一陣子,才點了點頭。
回到怡紅院的麝月一下子跪倒在賈母面前,將通靈寶玉丟失一事告知。
賈母與王夫人聽完大為驚訝,連忙起身進到里屋。
賈寶玉正納悶麝月去哪兒了,忽然看見一堆人走了進來,王夫人更是上前摸遍了自己:“寶玉,你的玉呢?”
“玉……?”寶玉一怔,良久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戴在頸脖子上的那玉沒了。
摸著那空空蕩蕩的頸脖子,寶玉心里略略有些失落,但他又是個灑脫的,見狀也不惱,只是笑道:“那玉沒了就沒了吧,那物也不是什么好的,姑娘們一個個都沒有,之前老祖宗哄我林妹妹也有,可我也不渾,原是你們哄我……”
“唉!你這孩兒說的什么話兒?”賈母哭笑不得,這時麝月鉆了出來跪倒在地再次認錯,只一味地埋怨是自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以致一時間也沒有留意。
賈政在眾人當(dāng)中,嘴唇動了動,可終究沒有說出口。
“你這丫頭……”賈母正要開口數(shù)落,一旁的寶玉連忙把話頭接過護住麝月。
“雖然情有可原,但終究是她們的疏忽,不能不罰。”賈母搖搖頭。
寶玉又爭了幾句,賈蘭眼看爭不過正要出面,這時外面忽然有人來報,說清虛觀的老天師今日坐化了。
賈母聽完怔了一下,眼光定定地看著寶玉,片刻后才開口:“居然是這樣,如此看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