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妥協(xié)奸佞
前朝末帝之妹?
妄圖復(fù)國?
謝宣懷的話,無異于石破天驚。
震驚中的百官,皆朝范氏父女看來。
“可能么?”
宰執(zhí)南梁十載,范隆之可謂勤勤懇懇,一心為國。
聞謝宣懷之誣告,他本怒極,然而想到:
“他竟然知道阿瑛的身份!”
這是千真萬確的,也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
知此秘者,寥寥數(shù)人,且基本是范氏族中耆老。
一個可怕的念頭,頓時浮現(xiàn)于范隆之的心中。
“族中竟然出了叛徒!玉牒不會已入謝宣懷之手了吧?”
既然叛徒泄露了范瑛的身份,便有可能竊取鐵證玉牒,并送予謝宣懷。
故范隆之一言不發(fā),只是冷冷的看著謝宣懷。
若他握有玉牒,是一定會拿出來的。
而玉牒出,范隆之便是百口莫辯,說不清的。
他心中清楚,謝宣懷選在此時發(fā)難,必與主和有關(guān)。
范瑛也想到了這一層,故縱有滔天之怒,她同樣不便發(fā)作。
此刻,最好以靜制動,萬一謝宣懷并無玉牒呢。
端坐龍椅的梁帝,收斂了怒火,他冷聲說道:
“你當知,誣陷皇后,可罪及九族!”
罪及九族,便意味著若是誣陷,蘭陵劉氏也要受到牽連。
事涉南梁四大門閥之二,還是必有一傷之局。
不論傷及哪族,南梁朝局勢必震蕩。
須知當下江淮之間戰(zhàn)事膠著,梁帝并不希望朝內(nèi)生亂。
實際上,梁帝是在警告謝宣懷,小心回話。
若是謝宣懷就此打住,哪怕是謊稱聽信了謠言,梁帝是不會重罪于他的。
若是執(zhí)迷不悟,今日這筆賬終是要清算的。
屆時,他將嘗到梁帝手腕之剛猛。
“你應(yīng)該能聽懂朕的意思吧?”
梁帝的心中,默默祈禱著。
然而謝宣懷一副節(jié)烈之態(tài),似乎為國而不避生死,當即鏗鏘回道:
“此前朝皇族玉牒,足以證明臣并非誣陷,請陛下御覽?!?p> 他遂將玉牒呈上。
梁帝未看一眼,眸光如刀,冷視著謝宣懷。
他無須去看,因為范瑛早已如實相告。
相告之時,二人剛剛喜結(jié)連理,彼時之梁帝仍是前朝之一方封疆。
后來,前朝末帝疑心甚重,竟至大肆屠戮皇族與重臣。
弄得朝野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可謂喪心病狂至極。
官拜前朝尚書令的梁帝長兄,明知難逃一死,卻為了不禍及同胞諸弟,甘愿放棄離京避難。
不久,他果然歿于前朝末帝之屠刀。
噩耗傳來,梁帝悲憤至極。
同時,梁帝深知長兄本不必死,其死乃是為了他與諸兄弟的活。
遂招募勇士于荊襄,以清君側(cè)之名,梁帝悍然起兵。
范瑛選擇了支持梁帝,并主動請纓,領(lǐng)先鋒之職,兵進建康。
聞訊,范隆之果斷起兵于淮南,呼應(yīng)梁帝。
若說范瑛父女圖謀復(fù)國,當初又何必相助梁帝呢。
他們完全可以率軍戰(zhàn)梁帝,而保前朝。
更關(guān)鍵的是,梁帝御極伊始,便將前朝皇族盡剿,死忠之臣或逐出朝堂,或發(fā)配莽荒。
又經(jīng)十年經(jīng)營,哪里還有復(fù)國的可能。
故梁帝并不懷疑范瑛父女。
然于百官之中,嘩然鵲起。
“請陛下治范氏父女之罪!”
蘭陵劉氏家主,中書令劉廣博出班陳奏。
“臣附議!”
主和派朝臣,紛紛附和。
至此,圖窮匕見。
顯然,這是針對范氏父女的陰謀。
“請陛下明察,尚書令絕無反心,臣愿保之!”
支持范隆之的主戰(zhàn)派朝臣,紛紛挺身而出。
隨后,兩派朝臣,爭斗不休。
明堂之內(nèi),混亂不堪,水火之勢已成。
梁帝清楚,這是劉廣博與謝宣懷策劃的逼宮之舉。
事態(tài)的發(fā)展超出了他的想象,已然不是法辦二人便能化解的了。
他一旦表態(tài),便意味著大清洗的到來。
朝局大亂,外敵近在咫尺,南梁將有覆國之危,且在旦夕之間。
梁帝縱有剛猛手腕,亦無用武之地。
他滿腔憤怒,卻只能默然無聲。
范隆之看出了梁帝的無奈,與國運的兇險,又充滿慈愛的看了女兒一眼。
最終,他毅然挺身而出。
“賢妃確是前朝末帝之妹,然我父女并無復(fù)國之念。
為明心跡,臣愿辭去尚書令之職?!?p> 在他看來,斗下去于國不利,未免梁帝為難,只能是他主動退讓。
指望劉廣博與謝宣懷退讓,顯然是不可能的。
有了他的表態(tài),主戰(zhàn)派朝臣便偃旗息鼓了。
一場劫難,似乎要就此終結(jié)。
“陰謀復(fù)國,豈是辭官便能了結(jié)的?
臣請陛下降旨,斬范氏父女,并誅其族!”
謝宣懷窮追猛打。
“請陛下降旨!”
主和派朝臣,再次附和。
他們是鐵了心,要斗到底了。
局勢至此,梁帝便不得不表態(tài)了,他必須作出妥協(xié)。
“范隆之剝奪爵位,罷黜本兼官職,終身監(jiān)禁。
賢妃幽禁冷宮。
罷黜范雍左游擊將軍之職,貶為寧遠將軍,永駐新昌,不得還朝。
罷黜蘭陵范氏之門第,分家降品。”
“陛下圣明,臣等拜服!”
劉廣博、謝宣懷領(lǐng)銜,主和派朝臣頓起頌揚之聲。
二人清楚,讓梁帝斬了范氏父女那是不可能的。
請斬,不過是抬價而已。
梁帝給出的圣裁,足以使蘭陵范氏沒落。
這個結(jié)果,是二人能夠接受的,還是最好的那種。
事后,范隆之傳下話,令主戰(zhàn)派朝臣不得為其鳴冤,要以國事為重。
終使南梁朝局未亂。
得報后的梁帝,慚愧不已。
隨后,梁宮中便傳出消息:賢妃逝于憂思。
其實,這是梁帝對賢妃的一種保護。
賢妃范瑛,隨之于梁宮蒸發(fā)。
在主和派的惡意傳謠下,范瑛的“逝于憂思”變成了“被梁帝賜死”。
而且此謠言,傳遍南梁,大偽成真。
遠在江淮前線的范雍,不明內(nèi)情,信以為真。
經(jīng)此巨變,梁帝意識到:
“看來,朕的典簽府已被他們收買了!”
典簽府專司刺探,既對外,也對內(nèi)。
北朝的財政崩潰,乃國之機密,他們能夠偵知。
卻為何無法偵知,劉廣博與謝宣懷之預(yù)謀?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隨后,梁帝便對典簽府展開了大清洗。
典簽府只聽命于梁帝,不在朝廷各省管轄之內(nèi)。
故劉廣博、謝宣懷有心袒護,卻不便出面。
自此以后,才由蘇霖之繼任典簽使,并重整典簽府。
《梁書·武帝紀》載曰:
高祖妥協(xié)于奸佞,罷范公隆之,禁太后,貶范公雍,屈之。高祖清洗典簽府,欲請武道宗師蘇霖之出仕,繼任典簽使,重整典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