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參軍,隨他們?nèi)グ伞!?p> 葉清玄的話,說到了蕭紹瑜的心里。
他也想江湖一回,看誰敢不給爺?shù)拿孀樱?p> 然而理智告訴他,不能這樣做,至少現(xiàn)在還不行。
只要葉清玄一出手,便算與濟陰士族撕破了臉皮。
諸氏家主,反而更不會買他的賬了。
待到戰(zhàn)局促使,他強行接管兵權(quán)時,豈非弄巧成拙?
離開士族的支持,城內(nèi)人心不和,睢陵同樣是守不住的。
另外,諸氏家主與太子之間,有著設局奪田的宿怨。
他們此時的表現(xiàn),大概率是畏懼于太子的淫威,不得不如此。
故陳樸、劉廣平之流,不過是仗著太子的勢,才將他們強行邀請了去。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蕭紹瑜尚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與太子仍然不可相提并論。
將心比心,他也能理解諸氏家主的難處。
“有勞劉參軍,又跑一趟。
本王的本意,不過是想號召大家,出錢出糧共保睢陵。
既然陳郡丞出面了,也是一樣的?!?p> 蕭紹瑜表現(xiàn)得很豁達,諸人對他的怠慢,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他與陳樸間的過節(jié),劉廣升再清楚不過了。
正因此,他認為,這是蕭紹瑜顧全大局的表現(xiàn)。
畢竟,此刻的睢陵亂不得,確實不宜節(jié)外生枝。
確如其想,蕭紹瑜考慮的正是濟陰大局。
若城中士族肯出人出糧,這個召集人的風頭讓予陳樸,也無所謂。
關(guān)鍵還是諸氏家主的態(tài)度,是否支持。
支持的話,又能支持到什么程度。
“劉參軍,你是濟陰的老人了,經(jīng)歷的事也多。
依你之見,諸氏家主能拿出來本族私兵與錢糧,共保睢陵么?”
蕭紹瑜禮貌的,征詢劉廣升的意見。
劉廣升不論身份、地位,還是應持立場,理論上與諸氏家主是相近的。
對于他們的心思,他應該是很清楚的。
劉廣升略作思考,而后謹慎回話,語氣中透露著悲觀情緒。
“十年前,每遇北軍來襲,各家確能做到毀家紓難,鼎力相助。
然而如今,卻是未必?!?p> “緣何?”
“當年的睢陵守將,乃是如今的蕭護軍。
有大梁廉頗在,沒人相信城池會被攻破。
陳郡丞嘛,怕是遠沒有這份威望?!?p> 劉廣升的意思,在于信心二字。
蕭鋒威名赫赫,值得信賴。
不知兵的陳樸,則勝算寥寥,難以取信諸氏家主。
其實,還有一層隱晦之意,劉廣升并未挑明。
當年,新朝初立,諸皇子尚幼,黨爭遠沒有時下來得復雜、激烈。
“令弟與陳郡丞關(guān)系匪淺,他不會見死不救吧?”
蕭紹瑜問道。
郡望劉氏的本族私兵,必然要強過其余士族,財力、底蘊使然。
以劉廣平和陳樸狼狽為奸的交情,理論上,他應該幫陳樸的。
蕭紹瑜要將此事確定下來,再作其他考量。
然而,劉廣升的回答,卻令他頗為不解。
“他會的!”
劉廣升想都沒想,答得痛快至極。
他算是看透了自己這個二弟,那就是一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心狠著呢。
見蕭紹瑜面有不解之色,他解釋道:
“不瞞殿下,您來濟陰之前,太子殿下交代下官一件差事:
盡數(shù)收購本郡澇田,所需錢糧皆由劉氏出。
作為回報,朝廷撥下來的賑糧,經(jīng)沈賀之手轉(zhuǎn)入劉氏名下?!?p> 聞言,蕭紹瑜隱隱地看了李東陽一眼,不得不佩服他推斷的精準。
“劉參軍的意思是:
若是令弟傾力相助,便無力收購澇田。
屆時,就算睢陵守住了,太子殿下的差事卻是無法完成。
與其如此,不如隔岸觀火?!?p> “殿下睿智,下官正是此意?!?p> 劉廣升坦誠承認。
若連劉廣平也置身事外,城中士族之力便難以指望。
糧草不濟的弊端,亦將無法化解。
短時之內(nèi),蕭紹瑜可以挪用部分,從劉廣升處借的那一萬石賑糧。
以滿足追云騎和幕下中兵的需求。
郡兵那里卻是無法兼顧的,畢竟城中災民也需要保證口糧。
若從災民口中奪食,恐釀成內(nèi)亂,得不償失。
至于郡兵的糧草供應,就只能讓陳樸去煩心了。
然而,若戰(zhàn)事曠日持久,又當如何呢?
現(xiàn)在,蕭紹瑜唯一能指望的,惟有劉廣升了。
盡管已經(jīng)借過糧,然局勢使然,他不得不再次開口:
“范太守營中尚缺糧草......”
“不勞殿下掛懷,唇亡齒寒的道理下官還是懂的。
臨來前,下官已命家仆往范太守營中運糧了。
并隨行運來一千石,供殿下衛(wèi)隊支取。
只要戰(zhàn)事一日不熄,殿下這里和范太守營中所需糧草,下官一力承擔!”
不待蕭紹瑜說完,劉廣升便搶先表態(tài),態(tài)度不可謂不積極。
“劉參軍高義,本王感激之至,此情必終身不忘。”
蕭紹瑜動情說道。
常言道:患難之際見真情。
他相信,此刻的劉廣升是真心一片,所言也是發(fā)自肺腑的。
以往的種種不愉快,從他的腦海中抹去了。
至此,他真心接納了劉廣升。
“待日后還朝,本王必將劉參軍今日之善舉,面陳陛下?!?p> “下官叩謝殿下美意?!?p> ......
待眾人散去,堂中僅余李東陽和范雍兩大重臣。
一直靜默的李東陽,沉聲說道,語氣格外肅重。
“殿下,怕是劉廣平已生降虜之意,或許諸氏家主也起了這個心思!”
“何以見得?”
蕭紹瑜瞬間緊張起來。
若果如其所言,睢陵危矣!
士族的倒戈,遠比災民的內(nèi)亂要致命得多。
“若有心城破再作抵抗,就不會隔岸觀火了,憑城據(jù)守總要好過短兵巷戰(zhàn)。
故隔岸觀火,便是不懼城破,便是有心降虜。
下官想不出還有他解,相信劉參軍應該也有這層意思?!?p> 嘶!
蕭紹瑜突然感覺,自己像是在寒風中赤裸著身子,從腳底涼到頭頂。
城外北軍雄兵十萬,恰如寒風。
城內(nèi)梁軍兵力單薄,赤裸無異。
一旦城中士族倒戈,一腔熱血必將瞬間凍結(jié)。
“殿下,不如先下手為強!”
范雍以掌虛斬,虎目寒光四射。
他欲防患于未然,果斷處置。
《梁書·武帝紀》載曰:
睢陵內(nèi)有隱憂,新昌太守范公雍諫言果斷處置,帝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