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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梁帝業(yè)

第21章 戰(zhàn)聚賢莊(上)

蕭梁帝業(yè) 閑話風塵 3146 2022-11-17 20:00:00

  聞訊撲來的郡兵,根本沒有許崇古的一合之敵。

  他們連阻擋片刻,亦是不能。

  看著不斷倒下的郡兵,看著不斷迫近的許崇古。

  沈賀絕望了。

  劇烈顫抖的雙腿一軟,他癱倒于地。

  掌影,在他充滿恐懼的瞳孔中,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不遠處的劉廣升,也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下一個,就是老夫了!”

  他不跑了,因為他跑不掉。

  “匹夫,給老夫陪葬吧!”

  面容猙獰的許崇古,突破阻攔,朝沈賀怒拍一掌。

  許氏滅族的悲憤,盡在其中。

  “我命休矣!”

  沈賀閉目待死。

  忽然,一陣凜冽寒風,突兀吹來。

  它出現(xiàn)在不屬于它的季節(jié),卻是那樣的真實。

  “許員外,未免太過自信了吧?!?p>  音落,風停,一道身影橫亙在許崇古與沈賀之間。

  其傲猶勝劉虹,輕蔑之意更是不加掩飾。

  只見此人,神情古板、頜下蓄有五柳長髯。

  一襲道袍用料考究,腰間長劍蠢蠢欲動。

  “趙峰主!”

  沈賀猶如死而復生,喜極而泣。

  他絕對相信:

  以來者的武道修為,擋住許崇古,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

  “趙乾坤!”

  許崇古收掌退步,冷喝近乎咆哮:

  “此事與你無關,讓開!”

  他心里明白,就算讓自己再苦練十年,亦無緣蘭陵榜末。

  而蘭陵榜前十,哪一個不是叱咤風云的武道大人物。

  他未曾妄圖躋身其中,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故趙乾坤的出現(xiàn),無異于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他只可以言語退之,卻不能以力敗之。

  “青嵐宗乃國教,凡是反抗朝廷者,皆是本宗之敵。

  何來與本峰主無關一說?”

  趙乾坤不為所動,一人一劍,態(tài)度鮮明。

  事實是,言語也是蒼白的,根本無法恫嚇趙乾坤。

  目眥欲裂的許崇古,抬了三次手掌,有心奮力一搏。

  然而毫無例外,皆舉而復落。

  他默然垂首。

  雙眸中的赤紅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

  整個人,瞬間變得衰頹。

  摧堅拔銳、破釜沉舟的氣勢,化于無形,不復存在。

  他最終沒有掙脫趙乾坤的震懾。

  他屈服了。

  “許氏族人......放棄抵抗?!?p>  這句話,他說得極為艱難。

  聽在許氏族人的耳中,也是那樣的無力、無奈。

  甚至可以說,毫無生機。

  “老爺!”

  “家主!”

  悲莫大于國破家亡。

  許府管家與赤膽忠心的許氏私兵,眼中含著淚花,幾乎是在哭訴。

  他們世受許氏大恩,甘愿為許氏殉族。

  “放棄吧。

  你們只是聽命行事,罪不至死。

  所有罪責,老夫一身承擔!”

  已生死志的許崇古,意味深長地望了管家一眼,隱有托付后事之意。

  有晉安王這個靠山在,遠在京城的嫡子許培安,應能免受牽連。

  很多家族機密之事,管家都是知情的。

  留下他,是為了輔佐許培安,他日重振濟陰許氏。

  家族的榮耀,是許崇古唯一割舍不下的。

  他人可以死,族卻不能滅。

  見家主心意已決,許氏私兵遂紛紛放下兵器,放棄抵抗。

  很快,他們就被郡兵綁了,并集中看押。

  府內(nèi)的老弱婦孺,亦概莫能外。

  濟陰許氏的天,塌了。

  在許崇古被縛的那一刻,脫離險境的沈賀,下達了更加冷酷的命令:

  “抄沒許氏!”

  “州糧被劫一案尚未審清,你無權抄沒!”

  許崇古用盡殘存的心力,歇斯底里地朝沈賀怒吼。

  許氏族倉里的糧谷,府內(nèi)的資財,還有偌大的家業(yè)。

  這些都是許培安來日重振許氏的依仗,他不能讓沈賀亂來。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沈賀的無恥與狠辣。

  “反抗朝廷,視同謀反。

  憑此,抄家都是輕的!”

  沈賀閉口不提州糧被劫一案,也不談許氏為何反抗朝廷。

  而是直接給許氏,扣上了謀反的罪名。

  “你、你竟然如此膽大妄為!

  你的下場會比老夫今日所受,凄慘萬倍!”

  “讓他閉嘴!”

  許崇古徹底變成了砧板上的魚肉,嘴被堵得嚴嚴實實。

  在郡兵的瘋狂抄沒之下,許府之內(nèi)處處狼藉,一幅破敗之景。

  “都殺了!”

  沈賀不會再給許崇古,任何翻盤的機會。

  沒有什么比死人,更能令他心安。

  一時間,鐘鳴鼎食、煊赫數(shù)代的濟陰許氏,已成歷史。

  ......

  鐘離、新昌、濟陰,三郡交匯處。

  青山之下、碧水之畔,桃紅竹綠、鶯啼鸝歌間。

  有一莊園坐落其間,頗顯不凡。

  其上,云霧繚繞。

  其內(nèi),亭臺樓閣,宛若仙境。

  “大公子,這座聚賢莊,便是黑市交易之所。

  莊主身份很神秘,從未以真面目示人,行蹤更是飄忽不定?!?p>  范進低聲說給身前的范伯勛。

  二人身后,則是數(shù)名精挑細選的范氏私兵。

  兵貴精,不貴多。

  范伯勛受父親影響,深諳此道。

  “我潛入莊內(nèi)看看,你們在這盯著,隨時準備接應。”

  剛剛有一長長車隊,駛入聚賢莊。

  觀其車轍深度,范伯勛估計所載非銀即錢,而且數(shù)目龐大。

  這等大筆交易,在北徐州歷史上還沒有出現(xiàn)過。

  更重要的是,他在車隊中竟然看到了劉全。

  疑心頓起,他不愿放過這條線索。

  即使眼前的聚賢莊,有著龍?zhí)痘⒀ㄖQ。

  “大公子,小心?!?p>  范伯勛壓低身形,施展輕功,于竹林中留下一閃而逝的殘影。

  他在快速接近著聚賢莊。

  然而,隨著距離地不斷接近。

  他的心中漸漸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懼,愈發(fā)強烈。

  停住腳步,縱身攀竹,眺望莊內(nèi)。

  “嘶!”

  范伯勛倒吸一口涼氣,暗道僥幸。

  莊內(nèi)警戒之嚴,近乎五步一哨,十步一崗。

  偶爾還有巡邏莊丁,穿梭往來。

  觀其身形、步伐,皆是習武之人,遠非尋常護院可比。

  “傳聞竟然是真的,聚賢莊籠絡了大批江湖人士。

  有點麻煩。”

  范伯勛不確定,自己能潛入多久而不被發(fā)現(xiàn)。

  然事關重大,他稍加思索,仍決心冒險一探。

  武道修為不俗的他,默默記下莊丁的巡邏間歇與崗哨位置,隨即飄落青竹。

  借著夜色的掩護,身輕如燕的他,縱身躍入莊內(nèi)。

  “誒,你發(fā)現(xiàn)蹊蹺了么?今日劉大管家竟以真面目入莊交易?!?p>  “哪個劉大管家?”

  “還能是哪個,濟陰郡望劉氏的大管家,劉全??!”

  “剛剛那隊車隊的主事人?”

  “沒錯,不管他了。

  只要這單生意做成,副莊主一高興,咱們兄弟的賞錢就有了,嘿嘿?!?p>  ......

  莊丁的竊竊私語,正好被隱身院墻陰影中的范伯勛,聽得一清二楚。

  蟄伏中的他,細心地四周觀瞧。

  目送一波巡邏莊丁,又見崗哨聊得熱火朝天,必然分心。

  他當機立斷,悄無聲息地潛行而去。

  當來到車隊附近時,他發(fā)現(xiàn)護衛(wèi)相當嚴密。

  除了原有的押車護衛(wèi),還增添了不少聚賢莊莊丁。

  “如此嚴防,箱中八成就是官銀,李長史當真神機妙算!”

  眸子光華一閃,他不禁對李東陽的智謀佩服不已。

  李東陽不僅料到,劉廣升會來聚賢莊秘密交易糧谷。

  他還提出了另外一種可能:

  濟陰水患頻發(fā),沈賀貪墨修河款之事,絕非空穴來風。

  而他膽敢如此妄為,幕后的主使多半就是太子。

  數(shù)額龐大的修河官銀,肯定不能運往京城,那樣太過招搖。

  運往其他州郡,也是變數(shù)很多。

  最大的可能,就是留存濟陰本地,并暗中重鑄。

  這種善后之事,非沈賀所長。

  唯一的可能,就是交給劉廣升來辦。

  也就是說,劉廣升的手中掌握著大量的官銀。

  此番兼并澇田所耗,絕對超出了劉廣升攀附太子的底線。

  為博太子一笑,他必不愿傾家蕩產(chǎn)。

  太子性格使然,他又注定只能進而不能退。

  進退失據(jù)之間,他動用官銀的可能性,將變得極高。

  一旦抓住把柄,罪證確鑿,蕭紹瑜便可調(diào)動州兵,一舉清查。

  行事穩(wěn)重的李東陽,怎會如此大膽?

  奉行低調(diào)的蕭紹瑜,敢對劉廣升動手么?

  須知劉廣升不同于沈賀,涉及他的話,想不牽連太子都難了。

  這不是公然拆太子的臺么?

  也有悖于梁帝的本意啊。

  時移事易,范雍之事,已令二人意識到:

  一味的忍讓,并不能換來百分之百的安穩(wěn)。

  刀操于人手,南康一系的命運,存在太多太大的不確定性。

  你退,人進,終有退無可退之時。

  既是如此,何如以進為退呢?

  進,恰到好處地展露蕭紹瑜的才能,引得梁帝青睞。

  從而,蕭紹瑜有機會獲得,一定的權柄。

  南康一系的勢力,也隨之得到壯大。

  勢力的壯大,便是籌碼。

  屆時,若再有人想對蕭紹瑜及其門人動手,可就要三思了。

  退,勢力壯大卻不介入黨爭。

  如此,蕭紹瑜便可遠離政治漩渦。

  李東陽的改弦更張,還是出于自保的目的,而非勸諫蕭紹瑜參與奪嫡之爭。

  因為那是遙不可及,且更加兇險之事。

  至少對目前的蕭紹瑜來說,是這樣的。

  李東陽改變的是策略,而非一貫的謹慎。

  實際上,謹慎如他,是算準了梁帝對太子的猜忌。

  任何帝王在位之時,都不會允許自身皇權受到威脅。

  即使威脅來自國之儲君,也是不行的。

  梁帝亦不能外。

  “或許陛下,也需要一個敲打太子的機會吧?”

  當然,這個火候,他是會去好好把握的。

  他有這份自信。

  蕭紹瑜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不可能僅是,出于對李東陽的信任吧。

  《梁書·武帝紀》載曰:

  濟陰太守沈賀擅誅許崇古,屠濟陰許氏。范伯勛奉帝命潛聚賢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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