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陣表出來后,所有人都覺得這會是一場碾壓局,只不過猜錯了主角。
張楚嵐咽著口水,他體內的絳宮對這種液狀雷電產生了躁動,但他無暇關注自身,眼睛死死鎖住那抹在黑雷中躍動的紅色火光。
場中布滿了黑氣,能看清內部的人不多,老天師是一個。
“靈玉,都到這種地步了,還要為自己拉起一件遮羞布嗎,你就這么放不下嗎,唉……”
易相書憑借著拳腳之利,對不善近身戰(zhàn)的張靈玉大占優(yōu)勢,忽而聽見一縷傳音落入耳中。
「把霧散掉?!?p> 易相書動作一滯,張靈玉立即抓住機會拉開距離,五枚水臟雷從長袖飛出,落在易相書的神火罩上,發(fā)出冷水下鍋的滋滋聲響,雖瞬間蒸發(fā)卻也將炁罩腐蝕出幾個缺口。
“老天師要求還真多啊,”易相書瞄向頭頂的黑氣,“要破除這么大范圍的水臟雷,我得浪費多少炁啊?!?p> 說著猛吸一口氣納入腹中,任由炁罩被腐蝕也無動于衷,醞釀三分后,易相書發(fā)出一聲怒吼:
“啊!”
炁罩瞬間擴大到整個場地,張靈玉見如此氣勢不敢怠慢,用水臟雷筑成一堵防護墻,結果炁罩從他身上掠過,他甚至沒太大的感覺。
“哦哦哦,終于能看見了,要分出勝負了嗎!”
場外觀眾的叫喊聲讓張靈玉明白,易相書耗費大量的炁,究竟是為了什么。
“呼,張靈玉,在大庭廣眾之下展露陰五雷,不好受吧?!币紫鄷牧伺氖郑砩详柣鹫鏆庖簧?。
“說什么不會受觀眾干擾,你最在乎的就是這個吧,堂堂天師府高功,老天師關門弟子,居然早已破身,說出去都有損天師府,有損老天師名聲?!?p> 張靈玉眼中暴起血絲,第一次,他人生第一次露出了此等猙獰面目。
“不要,再說了!”
長袖甩動,長達二十米的水臟雷團如狂蛇亂舞,既有長鞭的靈動,兼具鋼鞭的威猛,還有雷電的急速,剎那間來到易相書身前,根本來不及躲閃,兩管水臟雷傾泄在易相書身上,幾乎要將他淹沒。
剛剛的大招清屏讓易相書榨干了體內的陽火真氣,炁團轉化真氣需要時間,他現(xiàn)在可以說沒有任何防備水臟雷的手段。
而釋放出來的雷法……比附在張靈玉身上的時候要快好多!
“掙脫不開,力氣在削弱……”
陰沉,黏膩,好似要將人連皮帶骨一寸寸消融,易相書有種落入深海的無力感,幸好還有重力存在,分清上下左右,易相書干脆放棄抵抗,任由水臟侵入到體內,用炁去硬耗,減少身體外部的損傷。
將借來的力量耗去兩成,易相書終于從張靈玉營造的“北境蒼潭”中探出了一個腦袋。
張靈玉就站在他身前,破罐子破摔的他臉色不復方才的失態(tài),但這并不意味著接受。
“陰雷水臟,吸骨榨髓,濁心削志,若不是用遠高于我的修為硬扛,一般人都會被它滲透……”
張靈玉任由易相書從雷中掙脫出來,不得不說揍人確實很消解情緒,張靈玉現(xiàn)在頭腦比之前都要冷靜。
“但你,易相書,居然能夠從中全身而退,我不理解,你的力量從何而來?!?p> 易相書抖動身體,用轉化的陽火消磨體內的水臟:“答案很簡單,我不是一般人,而且以我精純的陽火真氣,你那半吊子的水臟雷怎么奈何得了我?”
張靈玉差點被他逗笑了,說自己精純,左手金剛通臂,右手混元長拳,下半身紫霞身法,張靈玉就沒見過真氣如此駁雜之人。
大多數敢這么干的人都爆體而亡了,真氣如五行,暗合相生相克之理,易相書能同時駕馭,勢必有其不知曉的手段,但這不是他實力暴增的來源。
而經過這幾輪打斗,張靈玉慢慢察覺到了一些東西,易相書身上的炁如無根浮萍,稍微脫離他的身體就會消散,他甚至沒有去刻意收斂,為什么?
易相書在故意消耗那股力量!
張靈玉很聰明,只不過他經歷得太少,因此顯得癡愚,易相書從未把他當作個蠢人,只要稍加引導,他就會是最好的幫手,絕對可靠。
察覺到易相書的用意,想到師父這幾天找上易相書都沒有刻意避開他,張靈玉沒有聲張,默默擴大了炁的輸出。
“我明白師父的用意了,接下來,我會毫無保留的展露自己真正的模樣。”
張靈玉低頭看向自己白衣下源源不斷的黑雷,再抬頭,人和易相書已經互換了位置。
此時場地內已經沒有任何視野上的阻攔,但能看清戰(zhàn)況的人還是少得可憐,兩人以鬼魅一般的身法在場地內亂竄,所過之處支零破碎,天師府特意壓實過的場地經不起他們任何一人的摧殘。
等兩人再度現(xiàn)身,站于兩處,比試場地已經看不出最初的模樣。
“北境蒼潭,收。”
地上的黑氣一點點收回到張靈玉身上,他慢慢抬起手,粘稠的黑雷在其手中流動。
“我自幼出家,自詡道心堅固,卻輕易破了元陽,很可笑吧,易兄弟?!睆堨`玉默默凝聚力量。
“不,一點都不可笑,張靈玉,你不要老是站在天師高徒的位置想問題,放下身段,看看臺上面,對,就那邊賊眉鼠眼那個,他還是個處男呢。”
易相書指著張楚嵐舉例。
“不要對自己有的東西想的理所當然,不要對自己失去的東西過分執(zhí)著,因為你已經做出過選擇了?!?p> “……”
張靈玉抬起手,凝練過的水臟從他指尖滴落,一點點匯聚成一個模糊的人影。
“你…?!”
整場比試第一次,易相書出現(xiàn)了驚愕的情緒,因為他認出了那個人影。
老天師始終瞇住的眼睛睜大,似乎是嫌看得不夠清,竟用兩根手指強行拉開眼皮。
“哎師兄,你這是在作甚?”
坐在輪椅上的田老何曾見過自己師兄這般模樣,那天生的小眼睛居然能整得如此之大。
“不睜大點能行嗎,那是我徒弟的媳婦,毀了靈玉前程的妖女,我還是第一次見呢,哎呀,靈玉的捏人功夫不到家啊,面上細節(jié)一處沒有,這怎么行呢?”
“那是什么,雷法版的身外化身?”張楚嵐暗中揣測,由不得他不多想,如果這把易相書輸了,他遲早都要面對張靈玉,摸清底牌才能更好應對。
“不過,是錯覺嗎,總感覺那個人影有點眼熟,在哪見過?”張楚嵐百思不得其解。
在張楚嵐幾步之外,一個雙下巴的中年肥胖大叔用兩只毛手捂住嘴巴,眼中淚光閃爍,這是激動的淚水。
“你……你終于……”
“易相書,你看好了!”張靈玉用他最大的聲音喊道:“這就是我之惡行所結惡果,我平日里可以自欺欺人,修煉時卻無法直視自己,水臟雷變幻隨心,最終練成了我最痛恨的模樣……”
中年大叔激動的身軀一顫。
“亦是我所選擇的模樣。”
張靈玉抬起頭,看的是高臺上的老天師。
師父,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嗎,你逼我選擇,為了這場給張楚嵐鋪路的羅天大醮,你不惜逼我至此,我恨!
靈玉,就是這樣,宣泄出內心的仇恨,不要讓其變作心魔,那不是什么可恥的東西,那是你選擇的道路,既然如此,你就給我走下去!
看看張靈玉,看看老天師,又看看臺上的胖子大叔,易相書這個太吾工具人不爽了。
怎么好像人人都得了好處,我呢?
因人物事件選擇,立場發(fā)生轉變:[中庸」→[叛逆]
昨晚的談話在易相書耳邊回蕩。
「老天師,你把張靈玉全權交給我負責,那我可就自由發(fā)揮了啊」
「隨你。」
“好!”
易相書大喝一聲,將張靈玉的目光拉回到他身上,重新小聲說道。
“你好像正處于做出選擇的隘口,我有些不成熟的建議。”
老天師突然感到不妙,易相書這小子敢和全性混一塊,肯定不是什么善茬,讓他來開解靈玉,自己是被豬油蒙了心嗎!
惡魔般的低語在張靈玉耳邊縈繞。
“事已至此,你選擇了……,選擇了奇詭多變的陰五雷,既然你在旁人眼中不知檢點,在天師眼里不是個合格的繼承人,為何不更加圓滑、狡黠……再貪婪一點呢?”
“陰五雷和……天師之位,你都全都要!”易相書大手一握,仰天大笑。
“全都要?”張靈玉愣住了,他從未有過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沒錯,天師之位又不是只能通過贏得羅天大醮一個方式獲取,還有很多別的方法,例如……”
【請兩位選手趕緊繼續(xù),后面的人還等著呢!】
在老天師的授意下,裁判端著喇叭打斷了易相書的蠱惑之言。
“呵呵,看來大家都等急了啊,張靈玉,你準備好了嗎?”易相書早有預料。
回應他的是兩道瞬發(fā)的黑雷,而發(fā)射者的來得比雷電要更快。
“不愧是雷電化身,這速度!”
左腿被陰雷化身碰到一下,左腿瞬間癱軟,易相書被迫主動封住大腿竅穴,身法被廢。
“張靈玉,你這個回應方式,有陰五雷的味道了,很好,不過暗中積蓄力量的,可不只是你!”
話療不是白做的,那段時間里,張靈玉將全身的炁力用于制造這具能夠自由移動的“陰雷心相”,易相書又何嘗不是將所有從沈沖那借來的炁通通轉化為了純陽真氣。
純陽蒸騰,陽火鼎盛,易相書沒有將其籠罩全身,而是刻意壓縮,雙手高舉過頭頂,一點點將護體用的神火罩壓成了一顆人頭大小的“神火球”。
一邊是渾身漆黑的陰雷心相,一邊是高舉紅色光球的金光人影。
看到這既視感十足的畫面,張楚嵐忍不住吐槽:“這真的不是迪迦力量型的大招嗎!”
將紅色光球黏于指尖,易相書右手抬至腦后,用力擲出。
“吃我迪拉休姆光流!”
張楚嵐驚了:“喊,喊出來了啊喂,這貨盜招式都不帶改名的,比我臉皮還厚?。 ?p> 真氣耗盡的張靈玉沒看過迪迦,但他從那枚光球上面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毫不猶豫操縱心相上前攔截。
陰雷,陽火,二者碰撞在一起,這下正是天雷勾動地火,兩種相互排斥的能量擠壓著,耀眼奪目的白光奪去了所有人的視野。
“快跑啊寶兒姐!”
張楚嵐拉著馮寶寶就要往后跑,結果沒拉動。
馮寶寶把他拉回來:“你慌啥子,老道士下去咯?!?p> 師爺下場了?張楚嵐這才散去金光咒。
白光剎那而逝,映入眼簾的,是看著深沉圓潤的金色。
撤去金光,老天師拉長著臉,望向場內唯一站立的人影。
張靈玉衣衫襤褸,一頭長發(fā)不知被燒去多少。
“師父,弟子可以再回答你的問題了?!?p> “……”
“這場羅天大醮,真是強手如云啊。”
張靈玉向后倒去,被一只手托住。
“要怪就怪你喜歡耍帥,非要站著硬扛?!币紫鄷R罵咧咧地把張靈玉放到地上。
“我丟球出去就知道要爆炸,當場抱頭趴下?!?p> “所以,最后我輸給了你,卻贏了這場比試。”
易相書慢吞吞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拖著報廢的左腿,嬉皮笑臉地對著老天師一抱拳。
“老天師,不知這結果是否滿意?”
【勝者,易相書!】
“滿意?!?p> 老天師拋下一句話,揉著太陽穴回到高臺上。
“一個楚嵐已經夠我煩心的了,這一下又添了一個,真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