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超精度檢測儀

　　楊潛花了兩個小時，和對方談好合約。接下來，他只需要等對方把東西快遞過來。

　　星際的貨物運輸方式有兩種。一種是老式的運輸方法，用太空船直接運輸，就像地球上的卡車火車運輸一樣。

　　另一種是蟲洞穿梭機運輸。在固定的兩點之間打開蟲洞，利用穿梭機在蟲洞中往返。這種方式的出入口都是公用設施，需要自己去寄取，就像地球上的菜鳥驛站一樣。

　　第一種方式運輸量大，保密性強，運了什么只有船主知道，還能配合武裝人員或艦隊押送。

　　第二種方式更快捷方便，但物品需要經(jīng)過安全檢查，保密性為零。而且蟲洞很可能被有心人劫持，安全性稍低。

　　對方好像很著急，直接選擇穿梭機送過來。

　　等待的時間里，楊潛也沒有閑著，他打算給小樂準備一個假身份。

　　假身份需要兩個部分配合，一是詳細的身份資料，二是官方嵌入系統(tǒng)。

　　官方嵌入系統(tǒng)需要內(nèi)部員工里應外合，楊潛只能去黑市上買。但這玩意兒價格很貴，得等到委托完成之后再買。

　　不過詳細的身份資料，倒是可以開始做了。

　　楊潛找到看書的小樂，打開自己的星網(wǎng)系統(tǒng)說：“我會給你做個假身份，你需要掛靠到我的身份系統(tǒng)里，所以你以后叫我……爸？”

　　小樂抬頭望著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倔強地抿著唇。過了好一會兒，小孩才悶悶不樂地說：“我不喜歡父親這個身份，你可以當我的小舅舅嗎？”

　　楊潛頓了頓，猶豫之后還是選擇拒絕：“我沒有姐姐，只有一個哥哥，給你編一堆親戚很費錢?！?p>　　“那就小叔叔吧，拜托?！毙『⒖蓱z兮兮地懇求他。

　　只要不是編親戚花錢買嵌入系統(tǒng)，楊潛也無所謂。他在星網(wǎng)上輸入資料記錄：“或許要更改你的年齡，你今年幾歲？”

　　小樂回答：“十二歲了?！?p>　　聽見這回答，楊潛笑了，她還是個調(diào)皮搗蛋，雞見雞厭狗見狗煩的小學生，也是互聯(lián)網(wǎng)第一大敵。

　　楊潛的手指在系統(tǒng)上飛快起落，說：“你今年九歲，叫楊小樂，是我哥流落在外的私生女，我千辛萬苦才把你找回來?！?p>　　楊小樂很好奇，問：“小叔叔，你也有家人嗎？他們現(xiàn)在在哪兒？”

　　楊潛的手指停下，然后又繼續(xù)。他專注地盯著系統(tǒng)：“九年前，我的父母和哥哥乘坐商船旅游，途中遭遇重大事故，船上的人無一幸免?！?p>　　楊小樂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好保持真誠的安靜。

　　楊潛自顧自說著：“我哥死的時候十八歲，你十二歲不合適，所以給你改成九歲?！?p>　　楊小樂微微點頭：“好的?！?p>　　兩人對了一個多小時的口供。剛好這時候，星網(wǎng)發(fā)來消息提醒，楊潛有個包裹已經(jīng)到達，坐標是最近的寄存?zhèn)}庫。

　　楊小樂的身份或許有些秘密，楊潛沒有帶她出去玩兒，而是獨自駕駛幽浮車去取快遞。

　　回到飛蝗蟲號后，楊潛拿著包裹走進駕駛艙。他看著楊小樂說：“我等下要開始工作，你不要上星網(wǎng)，也不要來打擾我?！?p>　　楊小樂鄭重點頭：“好的，小叔叔。你放心工作吧，我一定乖乖的?！?p>　　楊潛看她態(tài)度真誠，這才轉(zhuǎn)身走向工作間。雖然楊小樂年紀小，好在她性格文靜，人也很懂事，沒什么好擔心的。

　　走了兩步，楊潛又突然轉(zhuǎn)身說：“那間封閉臥室是你的了。”

　　楊小樂注意到飛船里只有一間臥室。她占了主人的房間，很不好意思地問：“那小叔叔你呢？”

　　楊潛回答：“我就睡工作間。”

　　楊小樂哦了一聲，然后慢吞吞走到臥室門口，看她的新房間去了。

　　果然是小孩子心性，再穩(wěn)重的孩子都抗拒不了好奇心。楊潛笑了一下，走進工作間。

　　飛船的內(nèi)部涂裝是經(jīng)典的碳素黑，工作間也一樣。在黑色的飛船內(nèi)壁上，嵌入了一塊金屬工具架。

　　這工具架很大，鋪滿了一整面墻。上面分了很多區(qū)域，掛著鉗子、扳手、小刀等常規(guī)工具。

　　出于安全的考慮，這些工具全都死死鎖在金屬架上，因此嚴肅規(guī)整得像刑具展覽室。

　　在工作臺的下面，透明的柜子里放著各種電子工具、材料和瓶瓶罐罐。工作臺的旁邊，還有大小型號的車床、切割機等等，都被死死固定住。

　　一進入這里，碼農(nóng)楊潛都能感受到工科男的快樂，就像他那一屋子成套的電子設備。

　　難怪天才手藝人楊潛是個窮光蛋，錢都花在買工具、買材料、做實驗和改裝飛蝗蟲號上面了。

　　楊潛走到工作臺旁，打開最外面的白色防護箱。箱子里面還有一個箱子，是墨綠色的太空運輸箱。一般的運輸箱為藍黑色，軍用級別才是墨綠色。

　　他輸入對方發(fā)來的密碼，迫不及待打開箱子。

　　箱子里面還有箱子。

　　楊潛愣了一下，隨后表示可以理解。畢竟這是刑天級戰(zhàn)艦的引擎核心，又不是大白菜，層層包裹很有必要。

　　打開第三個箱子，楊潛松了一口氣，因為沒有第四個箱子。

　　箱子里面放著一個金屬固定卡座?？ㄗ恼虚g，一個銀白的金屬正方體放在那里。

　　正方體的大小，和成人大拇指的第一節(jié)差不多。如果它是一顆鉆石，求婚自然夠用。但作為龐然巨艦的配件，實在小得可憐。

　　楊潛把引擎核心拿到眼前。從外表來看，它非常的完整，很像天然的金屬整體。直到變換的燈光照在它的表面，這才解開它的秘密——表面上那些若隱若現(xiàn)的電路紋理。

　　這確實是人工制造的杰作，而不是自然的饋贈。楊潛把它放到觀察器下面，將鏡頭的倍數(shù)放大，竟然看出一身冷汗。

　　正方體的表面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電路，僅僅一面的數(shù)量，就足以觸發(fā)人的密集恐懼癥。

　　但楊潛還有更驚人的猜測。

　　他拿出掃描儀，對著引擎核心查看。

　　一分鐘后，結(jié)果出來了。

　　上面密集的電路全都是組裝，而不是激光刻印，這和楊潛的猜測吻合。

　　什么機械臂能做到如此精確且密集的組裝？

　　目前而言，楊潛還沒在市面上見過，但它確實存在。

　　怪不得連王家的人都說它很難處理，楊潛忽然沒了十足的把握。

　　不過問題越棘手，楊潛的身體反而越興奮，非要征服這個小方塊兒不可。

　　他把小方塊兒放到桌上，開始查看它的詳細數(shù)據(jù)。根據(jù)材料數(shù)據(jù)顯示，它是目前已知的，硬度最高、傳輸能力最強的金屬。這意味著，楊潛沒法用任何工具切割它。

　　這種金屬的稀有程度，限定了引擎核心的體積大小。而且它的延展性很小，目前的延展程度已經(jīng)是它的極限。

　　在接手之前，楊潛問過對方，是否清楚引擎核心的問題所在。對方的回答是檢測不到任何問題。

　　沒有任何問題卻不能工作？楊潛根本不信。不過能擁有刑天級戰(zhàn)艦的人，都出身大家族，手段自然非同一般，楊潛又變得半信半疑。

　　他拿出各式檢測器，還真的沒有發(fā)現(xiàn)問題。

　　怎么會？

　　楊潛沉默地站在工作臺旁邊，盯著那個小方塊兒，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站了十來分鐘，還是沒有頭緒，只好再檢查一遍。

　　不過這次的檢查更細致，因為他有一個特殊的檢測儀，會比市面上流行的檢測標準更苛刻。

　　自從人類進入太空之后，地球的精度標準已經(jīng)無法滿足需求。

　　在四千年前，一位名叫奈爾·格林的科學家發(fā)明了新的測量工具，并制定了新的標準。這個新工具和新標準被統(tǒng)稱為奈爾標準。

　　市面上流行的測量儀，都是奈爾標準，最小精度是0.1奈爾。

　　楊潛之前處理過一份委托，當時的奈爾標準完全不能滿足他的需求。

　　這個龜毛的狠人改進了奈爾標準，把最小精度擴展到了0.00001奈爾。

　　這種精度誰也用不上，那次委托之后，這個新型超精度測量儀只能在柜子里面吃灰。

　　楊潛找不到頭緒，只好死馬當成活馬醫(yī)，用新型超精度檢測儀掃了一下。

　　沒想到還真掃出問題來了。正方體內(nèi)部，一根主結(jié)構(gòu)的金屬錯位了，留出0.0001奈爾的縫隙。

　　怪不得誰也找不到。

　　有一說一，這引擎核心對精度的要求也太高了。

　　楊潛找到問題的所在，新的問題又來了——怎么打開它。

　　雖然它是組裝，但嚴絲合縫到?jīng)]有撬動的可能，也不能用工具割開。

　　楊潛坐在椅子上，盯著引擎核心開始發(fā)呆。

　　楊小樂看書看得入迷。等她感覺到口渴，從書的世界里出來，抬頭一看天色，天都黑了。

　　她打開臥室的門，走到駕駛艙旁邊的廚臺準備接水喝。

　　通過廚臺，可以清晰看見駕駛艙里的情況。楊潛正站在工作臺旁邊，調(diào)出全息模擬屏幕，看著星網(wǎng)在超速計算。

　　楊小樂實在忍不住好奇，走到楊潛身邊。她記得楊潛的話，不要打擾他，所以只是安靜地站著看。

　　反倒是楊潛先開口說話了。

　　“書看完了？”

　　楊小樂搖搖頭：“才看到一半?！?p>　　楊潛看了她一眼，才說：“還想看什么書現(xiàn)在跟我說，等會兒我就開始工作了?！?p>　　楊小樂笑著回答：“這本書很有趣，我看完之后還想再看一遍，暫時不想看其它的書?！?p>　　楊潛不是虎爸虎媽，沒有逼迫小孩學習的心態(tài)，因此對楊小樂放任自流，不再嘮叨。

　　趁著楊潛能說話，楊小樂擔心地問：“小叔叔，你找到問題了嗎？能修好嗎？”

　　“找到了，里面的結(jié)構(gòu)偏離了0.0001奈爾?，F(xiàn)在正在測試解決方案的可行性?！睏顫摱⒅聊换卮?。

　　聽見這話，楊小樂先是愣了愣。然后，她睜大驚訝的眼睛：“小叔叔，你口吃很嚴重嗎？”

　　“什么？”楊潛回頭，一臉莫名其妙。

　　楊小樂抿了下唇，斟酌著該怎么用詞，才不會打擊到小叔叔的自尊心。

　　過了幾秒，她才細聲細氣地說：“剛剛你說的是0.0001奈爾，應該是口吃了?！?p>　　這話簡直把楊潛氣笑了，他指著那邊的新型超精度檢測儀說：“我做的超精度檢測儀，自己去玩兒一下，對著那個引擎核心。”

　　楊小樂將信將疑，但還是架不住好奇心的趨勢，走到了工作臺旁邊。

　　她知道一般的檢測儀怎么用，所以用起來毫無壓力。

　　直到……她真的檢測出了0.0001奈爾的偏差。

　　就算事實擺在眼前，楊小樂還是不信，因此她又檢測了一遍。她甚至還用排除法，把幾個檢測儀輪換著檢測，又把被檢測物體換了一遍。

　　如此五遍過后，楊小樂只能信了。

　　當小孩放下檢測儀，楊潛笑著問她：“這下總信了？”

　　楊小樂重重點了兩下頭。

　　忽然，她難得活潑起來，小步跑到廚臺前，泡了一杯奶茶。

　　楊小樂跑到楊潛身邊，用雙手遞上：“小叔叔喝茶?！?p>　　楊潛低頭一看，小孩眼里滿是亮晶晶的崇拜。這讓楊潛龍心大悅，覺得有必要拿喬一下，享受享受小學生的崇拜。

　　他裝模作樣地嗯了一聲，然后拿起那杯奶茶往嘴里送。

　　奶茶入口的后一秒，楊潛一口老茶噴在地板上：“你搞謀殺?。俊?p>　　“什么？”楊小樂一臉懵。

　　“太甜了，齁死人?！睏顫摰奈骞俣甲兂闪送纯嗝婢?。

　　楊小樂后知后覺，還很高興地說：“我放了好多糖?！?p>　　楊潛給整無語了。

　　他跑到廚臺漱口，又擦干凈水，說：“茶很好，以后別泡了?！?p>　　差點就被一口糖漿給齁背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