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
莫應(yīng)天癱軟在松軟的長椅上,手拿著那枚小巧的銅鏡,目光癡迷到呆滯。
暗金色的眸子就在身后冷冷地看著他,不知過了多久。
察覺之時,莫應(yīng)天被嚇得不輕,心臟猛跳不止。
“東西呢?找到?jīng)]?”
黑衣人毫無感情的聲音落入他的耳朵里,令其身子一緊。
他懷抱著手中的銅鏡,似是生怕被搶走。
“老太婆終日不離,我……我進(jìn)不去?!?p> 莫應(yīng)天的聲音失了中氣,顫顫巍巍的,像是牙齒在打架:“你到底是誰?是神國上使嗎?”
他見過上使的模樣,心下有些好奇。
二人氣質(zhì)有些相似,外形卻大不相同。
黑衣人像是早就知道了這般結(jié)果,并不意外。
聽他這般詢問,倒是多看了其一眼。
“你無需知道……”他淺笑一聲,一只手放在其肩膀之上。
“陛下、神國、寶象閣、鎮(zhèn)詭司……不分彼此,由來一體。”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p> 黑衣人將一扇房間的門緩緩打開,穿堂之風(fēng)帶來醉人的香。
他對其繼續(xù)說道。
“明日,她會去大槐樹下,這正是你的機會……”
莫應(yīng)天呆呆地轉(zhuǎn)過頭,看向門外遠(yuǎn)去的腳步。
一只冰涼的手忽然繞過他的脖頸。
是溫香軟玉。
吧嗒!
風(fēng)將滿屋吹遍。
那鏡子忽而碎了一地,莫應(yīng)天閉上了雙眼,嘴中呢喃不清。
“你是……鏡中人?”
······
大槐樹下,蘇陽身著一身灰衣又站在這里。
夏日暖風(fēng)吹進(jìn)寬大的袖袍,樹上又開了新芽,添了新巢。
只是四周少有熟悉的身影。
李大嘴在人群中揮著手,給蘇陽帶來兩個熱氣騰騰的燒餅。
“吃吧!這是早飯!”他對著蘇陽說道。
“師父在世時常說,仙人不足羨,我有晨炊羹?!?p> “聽聞那些名門大派里,想吃一碗五谷湯羹,都是極難的!”
蘇陽笑著接過,轉(zhuǎn)眼看見余薇薇。
他擦了擦手,將其撇了一半。
“多謝蘇師兄!”余薇薇笑著。
她今日的綠色羅裙上,繡了一朵盛開的花,極為清新艷麗。
李大嘴不認(rèn)得她,只自顧自地吃著自己的燒餅。
日上三竿,有鐘聲響徹群山。
容光煥發(fā)的于黛金站在大槐樹前,那正中的位置。
她看向四周興高采烈的人群,找著她想要看見的二人。
一是姐姐。
一是孫兒。
淳于長老率著一干人等,身著一身金衣,對著上位道賀。
細(xì)心的華長老發(fā)現(xiàn)其愁容不舒。
“奇怪,銀花門主和少門主怎么都沒來?”
雖說明眼人都知道,今日說是宗門的升格大會。
但其本質(zhì),相當(dāng)于新任門主的加冕儀式了。
按照上使如今和金花門主的關(guān)系,日后大槐門的掌舵人歸屬已是呼之欲出。
銀花門主畢竟筑基多年,如今雖然逐漸被她的妹妹排擠到權(quán)利邊緣,但仍舊在門中有很大的影響力。
就連他們隊伍中的很多人,也是看在神國上使的面子上站到一起。
而并非因為那于黛金自身的實力。
“杜鵑長老也沒有來……”淳于長老的雙眼瞇起,心下冷哼一聲。
這個杜鵑,以為自己筑基了,就敢目中無人。
等著吧,等到宗門升格內(nèi)遷之后,看老夫如何炮制你。
他回想起上使之前對其的允諾,心中竊喜,恨不得立馬收拾鋪蓋去那富饒之地。
富饒就意味著資源。
而修仙,與其緊密相連,息息相關(guān)。
“只是少宗主又是為何沒來呢?”
人越來越多,于黛金眉頭舒展,強顏歡笑。
自己即將就位,也該學(xué)學(xué)姐姐,喜怒不形于色了。
“上使一會就要降臨,爾等各自就位吧!”
蘇陽看見了大槐樹下的吉源,上去跟他打了聲招呼。
“我見過師兄嗎?”他胖乎乎的小手撓著大腦袋,奶聲奶氣地問道。
蘇陽笑了笑。
“沒有,我新來的!”
吉源若有所思,他玩弄著身上的吉服,不經(jīng)意地說。
“門中每日都有新來的弟子,倒是和我身后的這棵大樹一般?!?p> “新葉埋舊葉,新人葬舊人,師兄覺得呢?”
蘇陽聽著話古怪,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心下覺得有些好笑。
“你小小年紀(jì),就懂得這許多,只是今天大喜日子,怎心生這些話語,甚不吉利?!?p> 吉源閉著眼睛搖了搖頭。
“哪有什么大喜日子,世間從無悲喜,只有生死罷了。”
蘇陽眉頭皺了起來。
忽聞近前鐘鼓齊鳴,香煙接天。
遠(yuǎn)望去,云消千里,朗見群山。
“上使到!”
淳于長老殷勤地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金面持節(jié)之人,緩緩地落在了地上。
“上使!”
于黛金畢恭畢敬地對著來人施禮。
身后眾人皆是效仿,山呼而拜。
上使輕輕點頭,走到大槐樹下。
他從懷中取過一道卷軸。
那是冊封的神諭。
依照慣例,如宗門中有寶童,仍是寶童宣讀。
吉源面上露著好奇,緩緩地接過。
他劃拉一下打開,身后便有萬道金光升起。
“參拜神皇!”
上使高舉牦牛節(jié)杖,肅聲清喝。
于黛金急忙帶著門中諸人跪拜下來。
“陛下!”
“陛下!”
“陛下!”
三聲高呼后,方見吉源緩緩地起身,順著神光朝天空升起。
“諭:大槐門代門主于黛金,經(jīng)查:頗有天資,屢有功績,其貌恭,其心誠……”
“……門中英杰實多,雖有前罪,然思其瑕不掩瑜、罪不當(dāng)功之故,上報諸司,擬升格為苗州八品宗門!”
“即日起,遷宗苗州北疆土司城,隸屬三牙堂……”
“寶象閣諭!”
蘇陽在一旁聽著,心中了然。
這升格的諭旨和前番捉拿師父的諭旨頗有不同。
似并未出自那神皇陛下的口諭,而是由寶象閣私擬。
他雖然不知寶象閣心中打的什么算盤,但斷然不是什么好事。
如若不然,大槐門又有什么資格升格呢?
靠那十個天字長老?還是剛剛筑基的于黛金?
蘇陽新中國雖是這般念想,但大部分人內(nèi)心卻是狂喜之色。
他們山呼再拜,激動地宛如得道升天一般。
正當(dāng)此時,上使的眼中忽然掃向人群中的某處。
他看向傲然而立的蘇陽,和相伴在其身邊的余薇薇。
“汝等何人?為何不跪拜聽封?”
刷!
所有人的目光皆是看向場中那灰色的身影。
“此言差矣……”少年笑如春風(fēng):“我不過效前輩,不聽封的豈止我一人。”
于黛金忽然站起身,心有所感:“你說的是誰?”
蘇陽緩緩地抬起頭。
一縷陽光刺透濃濃的云霧。
佘銀花站得比那圣諭還要高,她原正閉目,
此刻緩緩地睜開雙眼,梨杖瞬間點向自己腳下的道臺,將自己的聲音震動群山皆聞。
“老身!”
“不聽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