臃腫的身子從木制的四輪車上勉力地起身,捧著大肚子蹣跚地走著。
有熟識的弟子立馬上前攙扶。
“哎呀,你們二老何苦來啊,這么多年沒打架了,非要在這正月里比劃兩下嗎?”
莫禪長老咳嗽了兩聲,蘇陽見其神色,便知那“華神醫(yī)”上次并沒有根治。
許是真氣沖撞了其經(jīng)脈,雖然一時間肅清了肺腑積攢的淤血,但令其身體變得更加孱弱了。
若是如此下去,只怕過不了多久,他便要再發(fā)病一次。
銀花姥姥見其神色,面露不忍,率先落了下來。
金花長老也是冷哼一聲,緊隨其后,到底是自己的兒子,沒有不心疼的道理。只是看她若即若離,余光偷瞄的姿態(tài),似是二人又有嫌隙。
“莫禪長老雖然是金花長老兒子,但為人明事理,素日在門主和其之間斡旋周轉(zhuǎn)。”上官不敗在蘇陽身邊言道,他在門中多年,自然知道的事情比杜鵑許白等人多些。
“只不過金花長老卻一直認為他胳膊肘向外拐,所以對他心熱而面冷,成日里耷拉著臉?!?p> “哎,只是可惜,莫禪長老不能修煉,不然他或許是最佳的門主之選?!?p> 蘇陽心中恍然,原來大槐門中還有這般故事。
只是想來金花長老雖然不喜歡這個兒子,但其在她的心中還是有著很重的分量,不然莫禪長老也不見得每次都能斡旋成功。
“你就是蘇陽?”莫禪長老從老遠便望見這邊的少年,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
蘇陽迎了上去,緩緩行禮。
莫禪長老善名在外,此番又來解圍,自己還要多加尊敬才是。
“我聽我徒弟說起過你,真是年少有為,一身的好本領(lǐng)啊!”
蘇陽微微一愣。
徒弟?
莫禪見其愕然,微微一笑,招手從人群里喚來了一個憨憨的大高個。
二人單看身形,倒是如出一轍。
李大嘴?
蘇陽眼前一亮,此人便是之前自己在食峰前救治的那名雜役弟子。
沒想到他的師父竟然是莫禪長老。
李大嘴從來未有感受過這么多的目光齊聚,一時間有些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莫禪摟著他的肩膀,拍了拍,對著蘇陽言道:“這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我一身的廚藝本事,皆傳給了他。”
他說著,看向李大嘴的目光頗為驕傲與欣慰。
一番寒暄過后,莫禪便示意眾人離開。
“不行!他是那賊人的徒弟,怎能輕易放走?”金花長老驀地轉(zhuǎn)過來,嚴詞厲色地言道。
“便依母親,我來親自看管如何?”莫禪笑嘻嘻地言道。
“你?”金花姥姥微微猶疑了一下,然后竟然取出一捆繩子,瞬間在蘇陽身上收攏合緊。
這是一件寶器。
蘇陽掙扎了一下,旋即便看向莫禪背在身后的手勢,微微一愣。
金花姥姥見其似乎并不掙扎,看了看身旁的銀花,便也不再勉強。
淳于長老亦是向其使了個眼色。
自己剛剛掌權(quán),一切還要緩緩圖之才好。
莫禪長老走到吉源面前,笑著問道。
“這么年紀就是寶童了,著實厲害,不知你今年幾歲?”
吉源勉力地抬起頭,似是身體不適。
“七歲……”
“真好呀……”莫禪長老長嘆一口氣“有的人生來便是富貴加身,不像我只能混吃等死罷了?!?p> 他說完帶著蘇陽離去。
大槐樹下,吉源飲下一杯水,抿了抿泛白的嘴唇,看向二人的背影。
不知在想些什么。
萬念歸早已走了數(shù)日,依靠大槐門這些沒有筑基的長老自然追不上。
于是這道來自“寶象閣”的圣諭幾乎僅僅成了一個任免門主的詔書。
或許是金花姥姥為了展示自己盡心辦差的決心,還是連夜差人去山外稟報了詳情,連同萬念歸平日居住的宅院,也一并鎖了起來,只等上使降臨。
緊接著她便將莫應(yīng)天放了出來,除了上官不敗一二不怕死的老骨頭外,并沒有人再議論,畢竟沒人敢觸一位筑基境的霉頭。
不知為何,銀花姥姥再沒有露面,加上金花長老的威逼利誘之下,不少心存搖擺的長老甚至真?zhèn)鞯茏咏允堑瓜蛄私鸹ㄩT下。
“許長老,你年紀輕輕,得為將來考慮,金花門主承諾,只要你奉其為主,日后可封你開設(shè)宗門第一長老的席位!”華長老不知從何處冒出來,貼上來諂媚地說道。
許白皺了皺眉頭,拉開了身位,撣了撣自己身上的灰塵。
“不必了,大槐門中人,并無奉其為主之說,但有為宗門出力的地方,許白在所不辭?!?p> 華長老見其不為所動,灰溜溜地走了,又聽得呼喚,以為其改變了主意,忙欣喜地回頭,卻見其淡淡地說道。
“杜長老和上官長老也是這個想法,現(xiàn)下告訴你,華長老也不用白跑一趟了!”
華長老聞言臉黑了一半,無可奈何地揮袖而去。
華長老走后,許白幽幽一嘆。
他的視線隨手中的竹劍緩緩移動,直到落在楓白院的山頭。
··············
莫禪干凈利落地解掉了蘇陽身上的繩索,令后者微微一愣。
“嘿嘿,莫要驚訝,這繩子是我外祖母所賜,我娘和大姨各有一根,我小時候每次犯錯大姨就會把我綁起來?!?p> “不過我后來就自己找到訣竅了,自小到大綁了我數(shù)十次,只有前三次是實打?qū)嵉??!?p> 蘇陽微微一怔,活動了一下筋骨。
他聽得莫禪長老的肚子微微鳴響,便去廚房里炒了幾個菜。
大牛留下些酒,且搬出來一壇,算是招待貴客。
“你不知道,我大姨不是我娘的親姐姐……”莫禪一碗暖酒下肚,朝著蘇陽遞過去一個神秘的眼神。
“她是被我姥姥收養(yǎng)的,不過在我姥姥死之前,姐妹二人的關(guān)系都還不錯?!?p> “直到有一天,我姥姥突然生了一場怪病,彌留之時只將大姨換到了床邊?!?p> “那時候,我娘的境界猶在大姨之上,只是等第二天大姨從房中出來的時候,便已是筑基了?!?p> 一步登天,定有薪火相傳的秘術(shù)。
蘇陽心中愕然,先前許多的疑惑頓時一掃而空。
怪不得金花長老一直對門主怨氣頗深,想必她原先一直以為門主的位置會留給自己。
“不僅如此……”莫禪長老言道:“姥姥還讓大姨帶出話來?!?p> “在其百年之后,門主之位仍有定數(shù)?!?p> 嗯?
蘇陽眉毛一挑。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