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跨年夜（終）

　　院子里有兩棵樹，一顆是杏樹，另一顆也是杏樹。

　　杏樹的下面有一個長長的石板凳，其旁邊還有個秋千正在晃蕩著，安安正推著南南在低空滑翔著，這些年來，秋千于空中滑過數(shù)不盡的軌道痕跡，盡管沒有人能夠看見，但它卻無聲地承載著孩子們稚嫩又純真的童年，正如此刻他們的笑聲那般，如風(fēng)鈴般清脆悅耳。

　　南南并不覺得冷，不止是因為穿的多，還因為有個小火爐在一旁烤著火，姜姨時不時就會丟根曬干的杏木枝進去，沒一會就是卡茲卡茲地聲音傳來，小火爐內(nèi)的火光又映照著眾人紅彤彤的臉頰，它好像也在記載著什么。

　　一時之間，姜姨的慈祥、小安的好動、小南的愉悅就這么組成了一副溫馨的畫面，這不是鏡頭中營造出來的唯美，這只是真實世界里每個人都可以擁有的生活。

　　冬日的大雪，雖冷但也暖，因為有人在等雪，而有人在等你。

　　“咚咚咚?！?p>　　敲門的聲音傳來了…

　　小安立馬驚喜地道：

　　“小南，是哥哥回來了！”

　　“嗚嗚嗚嗚！”

　　…

　　…

　　“好了，別急別急，先吃丸子吧，我給你們夾，其他的等鍋內(nèi)清空了一些再放，不然沒位置了?！?p>　　楚軒拿著漏勺依次給小安小南還有…嗯，小茜分配著丸子，鍋底是鴛鴦的，一面是買的火鍋料，稍微帶點辣，一面是姜姨提前煮好的排骨湯。

　　看著他們一口呼出一道熱流的樣子，像極了煙囪時不時冒青煙的模樣，楚軒不由笑了起來，火鍋果然是飯桌好東西，有一句話叫：

　　如果你不知道吃什么的時候就來頓火鍋吧，它總能滿足所有人。

　　“師哥，蝦滑可以下了吧？還有這個羊肉片、毛肚、豬血、黃喉、牛百葉…”

　　劉茜茜很開心，上了桌之后不再像上次那般還有些距離的樣子，這次是一點也不顧忌甚至直接把楚軒當成了服務(wù)員在指揮著。

　　楚軒沒聽她的，甚至多下了些蔬菜以作反抗！

　　同時想著：這次是忘記買豬腦了，不然加點香菜麻油等攪混好了讓你當嫩豆腐吃！

　　“師哥，米酒也喝完了再給我來一杯?！?p>　　楚軒看著她并沒有泛紅的臉頰，并不清楚她的酒量如何，但決計是不能讓她把米酒當飲料喝的，更何況姜姨自制的米酒后勁一向很大，剛開始還不覺得，只覺得烤好的米酒香甜溫?zé)?，但過兩個小時就知道它的威力了。

　　所以直接給她倒了一杯還是姜姨自制的酸梅汁，“只有這個，要不你喝可樂也行?！?p>　　劉茜茜不樂意了剛想反駁就對上楚軒沒有表情的眼神，知道沒戲后就將目光看向了姜姨，甜甜一聲，“姨娘～”

　　姜姨樂呵呵地笑了出來，“再喝一杯吧，要是醉了就睡這，明天讓阿軒再送你回去。”

　　楚軒不想答應(yīng)，他特意一口酒沒喝就是還想著要開車的，而且留人過夜和吃飯可是兩回事，哪怕他們關(guān)系很好，他可不信姜姨不明白其中的差別，特別是她還是那個年代過來的人。

　　劉茜茜卻滿口答應(yīng)，“好呀好呀?！?p>　　然后趾高氣揚地說道：“那個誰，阿軒，聽到姜姨的話沒，再來一杯！”

　　楚軒一頭黑臉，狠狠瞪了她一眼才不情不愿地倒上，也就是姜姨在場，不然非得好好治治她不可，一個未成年，喝了點酒就不知道誰大誰小了嗎？！

　　可劉茜茜并不在意，或者說已經(jīng)上頭了些，盯著碗口的線條就大喊著：

　　“滿上，還差一點呢，快滿上啊！”

　　楚軒這時真想學(xué)會食堂阿姨的絕招——抖手！

　　而一旁的小安見狀也拿著小南的小碗趕緊說了一聲。

　　“軒哥，小南也要喝！”

　　楚軒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詭計，這小子年紀不大但心眼不少，如果不是今天特殊一點，都要抓起來通通上一遍思想教育課，他就臨時充當一下政委的角色好了！

　　“小南，你告訴哥哥想不想喝？”

　　楚軒還是不想如小安所愿，所以特地對著小南問道，他知道小南雖然開不了口，但心思很敏銳細膩，是能夠知道自己的意思的。

　　可惜，他這次錯了…

　　或者說，他對了，但小南并沒有如他所愿。

　　因為小南遲疑了會后竟然點頭了…

　　小安大喜，趕緊遞碗過去，

　　“軒哥，滿上！”

　　楚軒臉色更黑了…

　　“哈哈哈哈，南南真棒，讓姐姐親一個！”

　　劉茜茜憋著的笑意終于忍不住地釋放了，笑的牙齦全面裸露，像極了囂張時候黑猩猩笑起來的樣子。

　　但看到楚軒吃癟她像是比吃火鍋還開心。

　　楚軒只能一口喝一杯可口可樂壓壓脾氣，到了晚上還是送她回去為好。

　　好不容易吃飽喝足之后，時間也來到了晚上九點多。

　　但今天還沒過去，或者說正事剛剛開始。

　　楚軒在組裝著器械，包括幾個燈光牌，劉茜茜總算打開了一直帶著的肩包，然后拿出了一個個毛茸茸的布偶，基本都是小女生喜歡的貓豬羊狗熊一類，還有幾個大波浪洋娃娃。

　　“南南，上次你哥哥很壞，沒有告訴我也有女孩子在，所以只買了變形金剛一類的，這次我特地帶來了它們，都是我很喜歡的，現(xiàn)在都交給你保管了?！?p>　　小南眼中布滿驚喜但還是推了推手同時搖搖頭。

　　“是不喜歡嗎？我那還有的，明天再帶給你?！?p>　　小南點點頭又搖搖頭，她還沒上學(xué)并不會寫多少字，比劃著手語吧但是劉茜茜也看不懂。

　　楚軒見狀走了過來然后抱起她，“都收下吧，姐姐的心意是可以接受的，等會你再去親姐姐一下就好?！?p>　　小南這才開心的點頭收下。

　　“來，都站到一起，讓我來想想拍些什么好呢？每人都可以踴躍發(fā)言，小安你先說吧?！?p>　　小安眼神一亮就道：“茜茜姐帶來的好多童話書中有好多小故事，就拍它們吧！”

　　小南鼓掌表示贊同。

　　楚軒仔細回憶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還真沒怎么看過童話故事，但幾個耳熟能詳?shù)倪€是記得，只是具體情節(jié)忘了，但這不重要，簡單填充更改一下也是不錯的。

　　劉茜茜同學(xué)接著舉手發(fā)言了，

　　“就拍小紅帽吧，我覺得我可以演好她！”

　　“好啊好啊，茜茜姐表演是最最棒的！”

　　小安連聲贊嘆，劉茜茜像是找到知己般歡喜道：“是吧，小安你有沒有看《天龍八部》，最近都在上映呢！”

　　“有有有，喬幫主太帥了，還是自帶音樂的男人，太猛了！”

　　“那我呢？”

　　“茜茜姐你演誰??？”

　　“…”

　　楚軒看著她臉色耷拉下來也不安慰，反而繼續(xù)道：“不行，小南演小紅帽，小安就演森林里的熊二專門阻擋狼做壞事，茜茜就演那匹披著狼皮的羊吧，姜姨就是外婆，分配合理！”

　　話一說完劉茜茜就抗議了。

　　“啊，才不要，我演不了壞人的！”

　　隨后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立馬道：

　　“要不演灰姑娘吧，我覺得我也可以！”

　　楚軒再次改一改劇情，“那也行，那你演惡毒的女巫，小南是灰姑娘，小安是王子，姜姨是王后！”

　　“為什么我總是反派?。课以谒说墓适吕锟啥际侨藲馀餮?，觀眾點贊數(shù)往往是最多的！”

　　劉茜茜不服氣，她倒不是純粹不演，就是單純想和楚軒抬杠玩！

　　“最起碼也是重要女配好吧！”

　　“那你現(xiàn)在也是重要女配啊，你看角色卡嘛，沒有你這故事就不完整了，難不成你還要和小南搶女主嗎？”

　　劉茜茜這才認輸，氣鼓鼓地對著楚軒輕哼一聲，

　　“那行吧，女配就女配，開始吧，臺詞要說什么呢？”

　　楚軒聳聳肩，游戲之作何必這么較真，就自由發(fā)揮嘍？

　　“我也不知道，反正一直錄著呢，也不用怎么剪輯，就這么滴吧，臺詞語氣環(huán)境啥的都不用考慮，直接演！”

　　隨后又對小南囑咐一聲：

　　“小南，等下你就簡單比劃一下就行，不用太認真，然后我們說的不對也不要緊。”

　　“嗚嗚嗚?！毙∧宵c頭。

　　五分鐘后。

　　“好了，準備一下就開始吧！”

　　楚軒意氣風(fēng)發(fā)就開始拍攝！

　　隨后，小南飾演的灰姑娘一步步走在院子里，忽然劉茜茜手里握著一個羊娃娃就上前了，用她自以為和善的方式道：“小紅帽啊，你是要去哪里呀？”

　　小南指了指前方表示自己要去外婆家。

　　劉茜茜趕緊誘導(dǎo)著：

　　“森林里一路上有狼人出沒很危險的，我?guī)氵^去吧，正好我熟悉路?！?p>　　小南忽然就裝作大哭起來，然后往后退了兩步，她其實還沒看過小紅帽的故事，因為沒上學(xué)還不認字，所以壓根不按情節(jié)出發(fā)，只是這有點為難劉茜茜了，那她應(yīng)該怎么接下去呢？

　　“小紅帽別哭，我是你奶奶叫我來找你的，我是羊啊，咩咩咩～”

　　劉茜茜裝著羊的叫喚就想著先安慰下來再說，只是這時小安早就急不可耐地上場了，大喊道：

　　“你不是羊，我在前面發(fā)現(xiàn)一頭羊的骨骼了，你就是狼還穿了它的衣裳，小紅帽快跑！”

　　劉茜茜有點迷糊但事已至此就干脆露出本來面目好了，一把丟掉手上的羊娃娃如同脫掉了穿著的皮一樣，然后張牙舞爪地就沖小南抓去。

　　小南趕緊跑，小安在后頭追，劉茜茜故意放慢著步伐只是滿口喊著：“別跑～我要抓到你了～”

　　只是一不小心小南跑的太急了，直接就‘哎呀’一聲摔倒在地，楚軒趕緊喊了聲咔就要過去，不過小安因為在旁邊來的更快，趕緊扶著小南起身，很顯然并沒有什么事發(fā)生，再加上冬季穿的衣服也厚，摔一跤也不疼。

　　小南站起來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就樂滋滋地傻笑著，小安一邊幫她拍打著由積雪化開的水漬一邊噓寒問暖，隨后小安牽著小南再次笑著跑過來說繼續(xù)游戲。

　　楚軒在身后笑了出來，他兀自就想到一首歌的歌詞：

　　小小的感動雨紛紛，

　　小小的別扭惹人疼，

　　小小的人還不會吻。

　　正如此刻，小小的手又牽著小小的人。

　　楚軒并不知道他們未來能不能守住屬于彼此的那一點小小的永恒，青梅的故事聽過太多，但結(jié)局還是需要看當事人，所以他再次大聲道：

　　“好啊，繼續(xù)吧，灰姑娘準備?！?p>　　…

　　…

　　晃眼間，夜已經(jīng)很深了，午夜12點就要到來。

　　此刻楚軒和劉茜茜都懶懶地坐在石凳上，小安和小南還想硬生生地停過十二點可惜被姜姨拿著杏樹枝強勢鎮(zhèn)壓，然后乖乖睡覺去了。

　　事實上華國人對陽歷上的過年并沒有那么大的重視，科學(xué)點的解釋其實就是天文學(xué)上的地球完成365.2425個自轉(zhuǎn)，繞太陽一周的公轉(zhuǎn)，然后緊接著開始下一個公轉(zhuǎn)周期。

　　正兒八經(jīng)的過年更多的是放在除夕夜那天，辭舊迎新說的也是這天，但迎接元旦的前一天夜晚總不能這般無聊吧？

　　所以它的某一部分意義就是：一群漫無目的青年，為了釋放情緒，就單純想和某些人熬夜到新一年的第一天以尋求某種慰藉。

　　劉茜茜此刻眼眸已經(jīng)有些低垂，腦袋靠著楚軒臂膀上強撐著精神，也許是酒勁終于來臨或者本就沒怎么休息然后玩的也累了，但還是留出一部分心神盯著手機上的時間：23點58分46秒。

　　劉茜茜立馬精神起來，興奮地道：“師哥，快，一起點小禮花了！”

　　她拿起買好的電光花然后示意楚軒點火。

　　楚軒沒有推遲，這只是小禮花紫色的包裝下其實就是一根三十多公分的細長棍子，上面帶著些燃點較低的金屬粉末罷了，大煙花他并沒有買，03年京城的郊區(qū)還是可以放煙花的，但在這條路上會有些擾民就選用了這種小巧可玩性高的電光花。

　　隨后‘呲拉呲拉’的聲音響起，轉(zhuǎn)眼間電光花的光芒就如四散的流星映照在兩人臉上。

　　劉茜茜一邊拿著五六支就開始用手臂在空中轉(zhuǎn)著圈圈。

　　“師哥你也玩啊?！?p>　　楚軒只是微笑著搖搖頭，看著她玩耍就足夠了。

　　但電光花的時間很短，和流星真的很像，只是十數(shù)秒的綻放就消失殆盡。

　　劉茜茜舔舔嘴唇有些意猶未盡但當時買的時候就已經(jīng)控制了數(shù)量，體驗一番即可，因為楚軒相信一句話：玩火多了會尿床。

　　“時間到了，茜茜，新年了?！?p>　　楚軒主動開口道。

　　“是啊，我又大了一歲，你又老了一歲，惆悵啊?！?p>　　楚軒知道這妮子故意的，小氣性還挺大。

　　“走吧，姜姨給你鋪好床了，我?guī)氵^去，睡覺了?！?p>　　劉茜茜有點不甘心，就感覺現(xiàn)在睡太浪費時間了，所以她道：

　　“再坐坐吧，我們聊聊天啊。”

　　楚軒不為所動：“你眼皮子都要打架了，我沒看出來嗎？”

　　劉茜茜嘿嘿直笑：“就一會，一小會兒，十分…不，八分…好吧，就五分鐘！”

　　隨后兩人再次坐回到石板凳上，原本已經(jīng)被坐的溫?zé)岬氖^才幾分鐘過去，就有些人走石涼了，一旁的小火爐也奄奄一息的樣子，被黑色的木灰覆蓋，只有星星點點的火光冒出。

　　劉茜茜再次依靠在楚軒臂膀上只是很明顯剛剛的精神不過是回光返照，一松懈下來眼神就萎靡了。

　　頭頂?shù)膹澰吗嵱旨兦?，楚軒凝神望著它，他不知道今夜有多少人在此時此刻也望著同一輪彎月又訴說著怎樣的相思。

　　千年前，王昌齡寄托的是‘秦時明月漢時關(guān)，萬里長征人未還’的悲壯之情，

　　蘇軾則是‘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的美好冀愿，

　　而楚軒只愿意在此時流露出最后一抹懷念，關(guān)于過去也關(guān)于舊地，‘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

　　只是很快，褲兜里傳來一股震動聲將楚軒的念頭叫醒，他掏出手機看了看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了很多短信，之前尚未注意，但最近的一條則是高媛媛剛剛發(fā)來的：新年快樂。

　　楚軒笑了笑簡單回了一句：晚安。

　　隨后不再多想，而身旁的劉茜茜卻不知什么時候陷入了沉睡，怪不得這么乖了一點聲音都沒傳出。

　　楚軒輕輕的一手攬著她的脖頸一手拖住下腿然后將她抱了起來，皺了皺眉頭，應(yīng)該不止100斤以內(nèi)的樣子，這一大塊肉或許有105了，隨后就朝著平層屋內(nèi)走去，唯獨在心中最后念著幾句：

　　“晚安，世界?！?p>　　“晚安，星空。”

　　“晚安，所有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