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蠻捂著自己側(cè)腹部的傷口,面色蒼白,死死的咬著牙。
血跡從紗布底層滲透,每走一步對他來說都是巨大的煎熬。
“阿蠻哥...我背你吧,我有力氣?!?p> 白銘身上可怕的傷此時已經(jīng)好了七七八八,就連那塊被割下的臉皮都冒出了粉嫩的肉芽。
阿蠻回頭看了眼比自己矮了一頭的白銘,心中不由得一痛。
“我真是個廢物...白銘為了把我救出平安城一定吃了不少苦,他才多大啊...”
阿蠻想到這里,擠出了一個訕訕的笑。
“你小子,別有了神恩就不把哥當回事?。∥液弥?,你保護好小啞就行?!?p> 白銘看著阿蠻的表情,默默的點了點頭。
阿蠻則是拍了拍白銘的頭頂,回過頭繼續(xù)走在前面。
“白銘有神恩,他能做的比我更多!一定可以保護好自己,這時候我不能變成累贅...”
阿蠻死死的咬著牙,強撐著虛弱的身體,想要給白銘和小啞一個可靠的背影。
但他不知道,白銘已經(jīng)通過腦書了解到了他的狀態(tài),只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張口拆穿阿蠻的這份堅持。
而且在白銘看來,腦書或許真的是某種神恩,但自己的身體...
就是活脫脫的怪物!
“一定是獸骨,那東西刺穿我的脖子后我就變成了這樣!”
白銘回想起之前的經(jīng)歷就會渾身發(fā)抖,雖然自己身體變強了,恢復力也大大增加,但卻無法控制!受到傷害就會變得像個野獸...
為了補充能量,為了活下去,他會本能的撕咬吞噬一切能看到的活物。
“這哪是什么神恩...分明是詛咒,就像咒具一樣,帶著強烈副作用的詛咒!”
白銘右手緊握,如果有可能,他絕對不想再經(jīng)歷那種極端的饑渴,仿佛身體的每個細胞都被榨干,瘋狂的渴求著水分和養(yǎng)分,讓人瘋狂。
阿蠻走在最前方,還隨時警惕著周圍可能出現(xiàn)的威脅。
白銘跟在背后,一邊拉著小啞,一邊緊盯著腦書上出現(xiàn)的內(nèi)容。
小啞則是沒頭沒腦的,跟在白銘屁股后面傻樂呵,一會心疼的看看白銘傷口猙獰的臉,一會轉(zhuǎn)頭去采一朵地上的野花,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三人就這樣朝著平安城正東走去,他們的目的地是銅爐城,和平安城之間隔了一座山,名為藏鋒山,就是阿蠻打聽到的山匪藏匿點。
想對抗一窩占山為王甚至擁有咒具的山匪,僅靠白銘和阿蠻是不現(xiàn)實的。
卡隆曾是阿蠻所在探險團的團長,欠了阿蠻一個大人請,找到他,事情或許還有轉(zhuǎn)機。
三人來到了藏鋒山的腳下,屠家仇敵就在這里,但白銘和阿蠻卻只能忍氣吞聲,繞道而行。
遠處,幾千米外,一聲聲嘈雜的犬吠伴著雜亂的腳步聲響起。
竟然是一群牽著狗的治安官和不少兇神惡煞手拿刀刃的山匪!
他們竟然已經(jīng)追了上來!
“什么!”
腦書上的文字一出現(xiàn),白銘就注意到了,頓時停下了腳步。
“怎么可能?我們可能逃的方向有很多!他們的人手絕對不足以每個方向都安排人追,他們是怎么跟過來的?”
見白銘停下腳步,阿蠻回頭看了過來。
“怎么了?累了嗎?”
“阿蠻哥...有一群人追上來了,他們帶著狗,可能是跟著味道追來的?!?p> 聽到白銘的話,阿蠻頓時眉頭緊皺,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趕忙從隨身的小包里掏出了一瓶漆黑的粉末。
“閉上眼!”
阿蠻說了一聲,隨后抓了一把粉末灑在了自己和白銘的身上。
下一秒,白銘只感覺自己的尖頭突然一陣瘙癢,扭頭看去,肩頭竟然起了一圈疹子,隱隱有個手印的形狀。
“果然!該死的...是留蹤膏?!?p> “這玩意是打獵用的,只要獵物粘上一點,就會滲到皮肉里,全身散發(fā)出只有犬類能聞到的氣味,只能等時間久了慢慢消退,用于追逐獵物,在狗鼻子里比血味還明顯!”
白銘聞言雙眼睜大,猛地回想起,自己在出城門時,有個守衛(wèi)繞著糞車看了一圈,隨后過來拍了自己的肩膀!
“被陰了!”
原來那時對方就起了懷疑留了后手,只是因為知道白銘惹不起,怕死才放任自己離開!
腦書的不足被顯現(xiàn)了出來,白銘只能看到文字記錄下的事,但文字之外的一些事實卻需要他自己去琢磨。
白銘此時頭大如斗,進退兩難,上山是土匪的老窩,繞山而行將多走很長一段路,期間一定會被后面的土匪追上!
就在白銘想對策時,阿蠻眼神一冷,抓著白銘就扭頭朝著西面走去。
“哥?這邊不能走??!”
白銘不解,向著西方將離銅爐城越來越遠,而且那個方向...
并不安全。
“不,能走,我們進禁區(qū)!我倒要看看他們這群人渣還敢不敢追!”
“可那是禁區(qū)?。 ?p> 白銘焦急的想要勸阻,禁區(qū)在這個世界是能令小兒止啼的存在。
生命在這里被禁止,一旦闖入,百死無生。
菌主之森,咒獸之窟,舊日神陵,腦葉山...
這些可怕的禁區(qū)在過去的神戰(zhàn)中被詛咒,甚至屠過城池,令無數(shù)大勢力甚至是被神明庇護的教會都聞風喪膽。
阿蠻要去的禁區(qū),雖然不如那些屠過城的禁區(qū)一般可怕,卻也危險無比,哪怕是外圍也帶著可怕的詛咒,普通人貿(mào)然闖入將再難逃出。
“詭毛荒原...”
白銘體表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自己從小就是聽著這個禁區(qū)的傳說長大的,每次頑皮都會被劉媽以此嚇唬,說什么不聽話就把他扔進荒原,被詭毛寄生。
但現(xiàn)在,他竟然要主動跑進去了。
“放心,只是外圍的話詛咒不會很強烈,而且我們有咒具,躲上幾天不會有問題的。”
阿蠻已經(jīng)不止一次的出征,進入禁區(qū)探索,之前甚至被困在【無欲沙丘】一兩個月還是活著出來了。
因此他的話讓人信服,白銘心中安定了不少。
白銘將小啞背在身后,阿蠻也咬著牙邁開步子,三人提速,繞過藏鋒山,一路朝著詭毛荒原跑去。
身后的追兵也快速的靠近,有著獵犬的追逐,加上阿蠻的傷勢,他們之間的距離越縮越短。
白銘敏銳的聽覺甚至已經(jīng)能捕捉到風里的犬吠聲。
“我們已經(jīng)跨過禁區(qū)邊緣了,夜晚禁區(qū)會非常危險,他們就算有狗鼻子也肯定不敢頂著夜晚追過來!先找個地方藏身!”
阿蠻四處尋找著可以藏身的地方,而白銘則是觀察著四周,這是他第一次進入禁區(qū),雖然恐懼,但好奇也十分強烈。
腳下的地面沒有長草,反而都是一些詭異的黑毛,如同人的頭發(fā)一樣,扎根在地上。
四周的樹木也被這些毛發(fā)籠罩,樹枝和樹葉上都披散下凌亂的黑毛,隨風擺動,如同一顆顆掛在樹上的頭顱。
一只野兔從地洞中鉆出,它似乎是從外界進來的,詛咒還未深入骨髓,身上還沒有完全被黑毛覆蓋,但它的眼珠上已經(jīng)開始長出短針一樣的發(fā)根,身上原本的毛發(fā)脫落,取而代之的是全身如同疙瘩一樣鼓起的毛囊,無比滲人。
“嘶...”
阿蠻倒吸了一口冷氣,開始抓撓皮膚,似乎全身都很癢。
“阿蠻哥?”
白銘關切的詢問,阿蠻卻笑了笑,將斷矛遞了過來。
“沒事,別擔心,詛咒在侵蝕體表而已,會有點刺癢,距離長毛還遠著呢,矛你拿好,只要身上帶著咒具,咒具上的詛咒就會和禁區(qū)的相互抵消一部分,可以讓你好受點?!?p> 白銘錯愕的看著阿蠻遞來的斷矛,阿蠻竟然已經(jīng)開始感到不適了,可自己...
一點感覺都沒有!
“難道是腦書的作用?還是我身體的原因...”
白銘回頭看了眼小啞,發(fā)現(xiàn)她也沒什么反應,甚至還有閑心從旁邊的樹上揪了幾根黑毛下來翻花繩玩。
“扔掉!臟東西!”
白銘奪過小啞手中的黑毛,晦氣的扔在地上,隨后看向阿蠻。
“哥,你忘了我有神恩了嗎,我沒事的,而且小啞也沒什么反應,可能哥你受傷身體虛弱才會刺癢?!?p> “矛還是你拿著吧,關鍵時刻你也能及時出手保護我們?!?p> 白銘的話讓阿蠻無法反駁,他看了眼嬉皮笑臉的小啞,最終點了點頭。
“如果感覺不舒服立馬告訴我?!?p> 見白銘答應,阿蠻這才沒有堅持,收回了斷矛,繼續(xù)趕路。
紫日西垂,緋紅的雙子月爬上天空。
阿蠻終于找到了一處可以勉強容身的溶洞,三人躲了進去,暫且歇腳。
遠處的犬吠聲變得稀疏,那些治安官拿著固定的薪酬,自然是不愿來禁區(qū)里面拼命,紛紛離去。
但那些山匪就像是瘋了一樣,竟然帶著獵犬跟了進來!
他們個個抓耳撓腮,有些身體瘦弱的甚至已經(jīng)開始有毛囊從體表冒了出來,但他們還是跟著獵犬,逐漸朝著白銘他們藏身的溶洞靠近。
一些全身長滿黑毛,甚至眼珠都被毛發(fā)覆蓋,徹底失去視力的野獸出洞覓食。
在緋紅的月光下顯得格外滲人,它們被詛咒侵蝕的太久,詛咒和毛發(fā)早已成為它們身體的一部分,再也無法離開禁區(qū)。
一些咒獸逐漸虎視眈眈的朝著山匪們包圍過來,那些山匪盡管瑟瑟發(fā)抖,卻還是沒有逃出禁區(qū)的意思。
似乎,比起咒獸,他們更怕沒有完成任務帶來的后果。
白銘看到腦書上的內(nèi)容,松了口氣,看來在山匪追上之前,他們很可能就會死在咒獸的嘴里。
“白銘,你睡會吧,我站崗,有事情我會叫你的?!?p> “不,哥還是你休息,我有神恩,能隨時注意情況?!?p> 就在白銘和阿蠻互相勸對方休息的時候,小啞卻突然拽了拽白銘的衣服,攤開手展示了一大團蠕動著的黑毛。
“小?。《颊f了這東西很晦氣!快扔掉!”
白銘一巴掌打掉了小啞手中的毛球,剛想訓斥,卻猛地脊背發(fā)寒。
他仔細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黑毛,被包裹在其中的,竟然是一顆巨大且被咬了一半的眼珠!
白銘意識到了什么,緩緩的抬起頭,看向溶洞的頂部。
一團巨大的黑色毛團正倒吊在上面,緩緩的蠕動著。
一些夾雜著毛發(fā)的血肉和殘渣從黑毛中擠出,那東西似乎在進食!
而被啃食的東西,從輪廓來看,竟然是一頭長滿了黑毛的棕熊!
白銘身體止不住的發(fā)抖,他輕輕的拽了拽阿蠻的袖口,似乎想暗示什么。
但阿蠻卻沒有意識到。
“阿蠻哥...”
“白銘你別說了,快睡吧,我來站崗?!?p> “阿蠻哥,別說了...”
“你才是別說了,我怎么可能讓弟弟站崗自己休息?那我當哥哥的臉還往哪放?”
“哥...看上面...”
“上面?上面怎么...”
“我操...”
阿蠻話說一半,閉上了嘴,然后沖著白銘招了招手,指了指洞口的方向。
白銘點了點頭,拉著小啞,小心翼翼的朝洞口挪動。
僅僅幾米的距離,三人愣是走了四五分鐘。
可就在即將走出溶洞的時候,突然,一聲巨響從后方響起。
白銘猛地回頭,竟然是那被吃剩下的棕熊骨架被扔到了地上,骨頭上也長著不少黑毛。
而溶洞頂端,那團蠕動的毛球舒展開來,白銘這才看出,那竟是一只巨大的猿猴。
它進食完畢,長滿黑毛的眼珠四處扭動,鼻腔中噴出腥臭的氣息,似乎在嗅著什么。
白銘三人一動不敢動,就連小啞都呆住了。
可那猿猴卻緩緩的扭過頭,似乎聞到了什么,朝著白銘的方向“看”了過來。
白銘這才想起,自己的肩上還有留蹤膏的氣味!動物對這種味道十分敏感!
“跑!阿蠻哥!跑!”
白銘一聲大吼,三人不再猶豫,轉(zhuǎn)頭沖出溶洞。
下一秒,巨大的咆哮聲從猿猴口中傳出。
它追了上來!
【倒計時: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