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驗尸
夜月高懸。
皎潔的月色潑灑，猶如水銀瀉地，分外寧靜。
夏蟬之音，遠遠鳴響。
一只通體火紅的飛鳥橫渡夜空，在縣城之內盤桓許久，隨即突然下行，朝著傍晚時分瘋人亂砍的禍事所在，俯身飛去。
速度奇快。
掠起一片紅影。
最終，紅鳥落在一處石墻邊緣，一雙靈動的綠豆眼盯著深釘墻上的一枚石子，陷入沉思。
良久后，紅鳥叼起石子，隱沒于虛空。
城外。
密林深邃。
一位靜坐于樹冠之上的錦衣行者倏忽起身，負手立在枝葉間。
其袍服上繡著玄色紋章，腰上緞帶還系著一枚金符令。
但凡是有朝堂中人見到，定會神色大變的驚嘆：“沒想到連玄衣門的御前高手、都給驚動了！”
他像是感知到什么，抬起手臂。
紅鳥收翅飛落在他的手背上，將石子叼在面前，還不忘炫耀似的抖一抖胖乎乎的小肚子。
與此同時，錦衣行者腦海中傳出紅鳥奶聲奶氣的音調。
“普通的石頭，但釘入墻內石頭卻凝而未碎，定是個高人！”
錦衣行者將石子拿在眼前，仔細端詳。
又放在鼻尖嗅了嗅。
下一刻，石子化成齏粉。
“還有別的發(fā)現(xiàn)嗎？”
“別的倒是沒什么，就是味道怪怪的……”紅鳥砸吧了一下嘴。
“嗯，是腦漿?！卞\衣行者淡定道。
“……？yue~~~~~風棋，你個挨千刀的，你怎么不早點說呢??！”
紅鳥立馬滿是嫌棄的做嘔吐狀，吐出幾口口水。
“不要亂用詞匯，誰教你的一嘴爐灰渣子。”
錦衣行者臉上露出惡趣味的笑。
腳下一踩。
身軀在暗夜的樹叢中穿梭而去，翩若驚鴻。
“走吧，去見一見春州府‘無案不可破’的游師。”
……
游烽在挑樓飛檐間穿行。
輕若無物，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音。
街上巡街的行捕，打更的夜巡人，亦或是冥想清修的修者，無一人發(fā)現(xiàn)他的行跡。
在半空中，他的面容已然發(fā)生變化。
從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人，瞬間變?yōu)橐晃粶嫔３练€(wěn)的中年人，面相較為普通，左眼眼角還有一道斜斜的傷疤，直貫到耳后。
就連身材也從瘦削變成魁梧，身高拔高半尺。
儼然變成另外一個人。
易容改面，最難變得是氣質。
但他的氣質都不一樣了……
一路快行，在一堵高墻前飄身而落。
正是縣衙后院。
此刻，縣衙后院站的滿滿當當。
縣令朱尤滿與縣丞師爺?shù)葞兹耍吂М吘吹母谝晃话滓轮心耆松砗蟆?p> 在院內草席上，橫陳著七八具宛若爛泥的尸首。
其四周有禁氣法咒，并未有惡臭涌出。
“紀仙師，可有何發(fā)現(xiàn)？”朱尤滿恭謹問道，這位爺可是從府城縱仙司來的仙師！
整個春州府一共才幾位仙師??？
絕對稱得上是大駕蒞臨了！
這位爺深夜到來，令朱尤滿原本惶惶不安的心情得到慰藉，猶如吃了顆定心丸。
白衣紀仙師并未回答他的話。
如有所感的抬起頭，朝著一處院墻方向拱手作揖：“許久未見，游兄一切安好？”
朱尤滿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虛空，但也很清楚能被紀仙師如此莊重稱之為“游兄”的不會再有第二個。
惟有他們春州府的傳奇人物，游師，才配得上這一禮。
他也忙不迭的朝虛無方向，深施一禮。
“還不錯?！币坏揽嗟纳碛埃园狄固摕o走出?！耙灰姷饺t燈籠，就知道是你們縱仙司的人陰魂不散?！?p> “哈，游兄言重了……”紀仙師尬笑一聲。
旁人可不敢這么吐槽縱仙司，可游師偏偏就敢……
游師是江湖自由人，并非他們朝堂中人。
不受約束。
就連朝廷，為了能讓游師這樣的人物繼續(xù)留在大燕朝內，也想盡辦法舔對方……他當然只能陪笑臉。
游烽眼神不善的打量紀仙師一眼。
拱手還朱尤滿等人一禮，這才徑直走向草席。
朱尤滿等人都是受寵若驚，早就聽聞游師性情古怪……他們生怕有半點做得不對就惹來游師憤怒。
卻沒想到游師居然還了他們一禮？
這……
朱尤滿腰板不由自主挺直幾分，感覺以后就算在府城也能吹一吹了！
人群自然而然為游師分開一條路。
紀仙師立刻跟上，“請游師驗尸！”
游烽沒理他，定睛看去：
【一具內臟骨骼均已被吞食的死尸。死亡時間：二十個時辰前】
【一具內臟骨骼均已被吞食的死尸。死亡時間：三十三個時辰前】
【……】
八具尸首，都是如此。
和傍晚時親手解決掉的那個瘋人，如出一轍。
這“瘋人連環(huán)血案”果然有些奇怪啊……
他側過頭，一挑眉，看向紀仙師，“就是你在外面?zhèn)?，說我最近正在親自調查瘋人連環(huán)血案？”
紀仙師連忙躬身一拜，“未得游師允許，便散布消息，是在下的主意。游兄要打要罵，愚弟絕無怨言！”
什么什么？
其他縣衙中人都一片驚訝。
原來最近傳說的那些事，都是縱仙司散步的謠言？
在游烽又氣又笑的眼神中，紀仙師不好意思道：“屬實是此案牽涉甚廣，已然在春州府上下掀起無數(shù)恐慌，近來已有數(shù)不清的百姓逃離春州府……”
“就算是府尹老爺，也鎮(zhèn)不住這沸騰民怨……唯有游兄你，在我春州府才有這等威嚴、鎮(zhèn)得住民間惶恐！愚弟這才行此下策……”
“讓孩童止啼的威嚴？”游烽似是自嘲道。
“不敢?！奔o仙師陪著尬笑。
“你……”游烽剛要說點啥。
紀仙師突然十分識趣的遞上一份黃帛。
游烽隨手接過，看了一眼便收入懷中，馬上正氣凜然的點點頭：“嗯，若能以散布消息鎮(zhèn)壓民意沸騰，是我游某人的榮幸。”
黃帛上寫的內容很簡單：瘋人血案賞銀一千五。
這不是想瞌睡來枕頭？
正巧私房錢花光了。
這一筆賞銀到賬，他都能逍遙快活好幾年了，還能補貼家計。
紀仙師看看其他縣衙中人不解的目光，湊近幾分，低聲道：“游兄，這懸賞是我來時撕的榜，如今已過去二十時辰，賞銀最起碼又漲了百兩?！?p> 游烽臉上笑容更甚，不在意的擺擺手，“什么賞銀不賞銀的，無所謂，我游某人不是那愛錢之人，只是為避免我春州府再出血禍。”
紀仙師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
游烽非常淡定。
春州府皆知游師愛財，故而投其所好。
但游師愛財，和他游烽有什么關系？
“這驗尸可有發(fā)現(xiàn)……”紀仙師雖然這么問，但心里其實不抱期望。
那么多仵作驗尸官、仙師，都找不到線索。
更何況，他也和游師打過多次交道。
每逢春州府驚現(xiàn)大案，游師的驗尸步驟都格外簡單。
走過去、看一眼，嫌棄離開。
然后就能通曉死尸情況，這一手堪稱神奇！
驚艷了無數(shù)妖魔監(jiān)的妖師魔師……
可通曉死尸情況，一般并不意味著就有線索在。
還需要后續(xù)反復盤查、民間調研才行。
“無甚……”游烽剛想說“無甚發(fā)現(xiàn)”，隨即又突發(fā)奇想：“你等我再看?！?p> “再看？”紀仙師有些驚訝，這不同于從前的驗尸步驟?。?p> 朱尤滿等人同樣面露希冀……游師這等神人親至，定能有所發(fā)現(xiàn)吧！
游烽下意識屏住呼吸，再度走回草席。
這一次和方才遠隔數(shù)丈看去不同，他徑直走向草席邊，蹲下身，定睛看去。
看《狐妖別傳》，領悟狐尾用法。
與嬌妻鼓掌，領悟挑撥十三手。
今日份領悟力加持的buff，不會讓他失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