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魯昭公可不是當年那個小屁孩魯襄公,他是青年小伙子。他自然很生氣自己就這樣被架空了,成了一具傀儡。
只是,魯昭公一時也沒有辦法,因為他的身邊貌似已經(jīng)沒有任何一位忠于他的人了!
自己的存在,就是聽從季孫宿的安排,履行著一國之君相關程序上禮儀上的那點事,如祭祀、朝見等等。
這一切,必須完全知禮守禮。
魯昭公很清楚,但凡自己在禮儀方面有任何差錯,分分鐘都有被季氏給廢了的可能。
魯昭公不再貪玩了,他惡補了周禮,掌握了一大堆關于禮儀方面的知識。
季孫宿笑了,國君現(xiàn)在有點用了,那快派出去亮個相吧。
派出去亮個相,當然是去兩個國家,一個是晉國,一個是楚國。
根據(jù)弭兵會盟精神,魯國得定期朝見兩位盟主。
而且,由于魯國又自動降了格,將軍隊從三軍降為兩軍,那也正好可以向盟主說明貢賦少交的原因。
公元前537年春,魯昭公的首秀開始了,赴晉國朝見晉平公。
魯昭公對自己的首秀當然很重視,在晉國時,他完美演繹了一番禮儀。
完美到什么程度呢?
從晉國迎接他的郊勞開始,魯昭公進退趨避都非常有范,言談舉止相當?shù)皿w。
晉平公非常奇怪,因為他得到的情報是這位魯侯吊兒郎當,生性貪玩,不愛學習,不務正業(yè),不懂禮儀,不守規(guī)矩。
但如今的表現(xiàn)卻如此完美,難道情報有誤?
晉平公對大夫女齊感慨道:“看來寡人對魯侯的印象是錯誤的,魯侯哪里不知禮,而是禮儀專家的節(jié)奏啊?!?p> 誰料女齊搖搖頭道:“魯侯這種表現(xiàn)也配知禮?”
晉平公納悶了,道:“不對吧?大夫請看,魯侯自入晉以來的所言所行,沒有違禮的地方,怎么不算知禮呢?”
女齊嘆了口氣,道:“主公,依臣所見,魯侯之言行,只能算是儀,不能說是禮。禮是什么?謹守其國,行其政令,無失其民!
主公您看現(xiàn)在的魯國,國君不能命令臣子,政令出自卿大夫。魯國自有子家羈這樣的賢才而不能任用,屢屢背盟而攻伐莒國,魯侯卻不能糾正。
他國有難幸災樂禍,自己危難卻視而不見。國家被三桓瓜分,百姓只知有卿,不知有君。
這個魯侯,自己身為國君,如同傀儡,還專注于這些很外在、很次要的禮儀。禮的根本,在于守國、行政、不失民,而不是急于學習細碎繁雜的儀式啊?!?p> 可惜,這些話只是晉國君臣之間的對話,魯昭公沒聽到。
魯昭公還很洋洋得意,總認為自己這一次赴晉國朝見,自己非常帥氣,表現(xiàn)非常完美,人家非常滿意。
但得瑟了幾天,魯昭公就攤上大事了!
這一天,魯昭公見公事辦完了,就準備回國,于是就采辦點晉國土特產(chǎn)之類的交待著。
突然,驛館闖進幾個甲士,為首的大聲道:“奉國君之命,拘捕魯侯,閑雜人等,全部退后!”
魯昭公呆在那里,然后,無限委屈地被帶走。
這究竟怎么回事?
魯昭公當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晉平公得到的情報是魯國居然胡作非為!
確實,魯昭公在這里朝見晉平公,但國內(nèi)卻出了事。準確一點講,也不能說是魯國出事,出的事是莒國,但與魯國有關。
莒國這些年亂得可以,前面我們說過,圍繞著國君之位,莒國發(fā)生了內(nèi)亂,結果莒著丘公上位,莒廢公逃亡。
魯國趁火打劫,發(fā)兵殺入莒國,攻下了鄆城。
莒著丘公最擔心的是被趕走的莒廢公,莒廢公逃到了外公家吳國,吳國可是一個強悍的東夷諸侯,打起人來可不講什么道理。
莒著丘公認為莒國必須要搞好與魯國、齊國這樣的山東諸侯的關系,嚴防莒廢公打回老家。
與魯國交好的機會成本是一個鄆邑,那真的還算好,所以,莒國一時并未圍繞著鄆邑報復魯國。
真正讓莒著丘公心疼的,是與齊國交好的機會成本遠比一個鄆邑更大。
莒廢公被趕出莒國后,他在國內(nèi)的親信勢力三個大夫即務婁、公子滅明和瞀胡也流亡了。
這哥仨去了齊國,獻給齊國的是大厖、常儀靡兩座城邑。
這些城邑看來真的太復雜了,連名字都那么復雜,至今也未考證出來是現(xiàn)在的哪些地方,只知道這些地方都是莒國鄰近齊國的城邑。
如果這樣,損失了三座城邑,莒著丘公也就忍了,破財消災嘛。
誰知接下來居然是多米諾骨牌式的連瑣反應來了:公元前537年夏,莒國大夫牟夷投靠魯國,居然將他管理的牟婁、防茲兩座城邑獻給了魯國!
這下莒著丘公真正肉疼了,再怎么樣也不能老讓莒國的士大夫們將莒國的土地無限制地送給別人?。?p> 你魯國也不能就坦然收下這些土地???
如果說此前的鄆邑給了你魯國還算是還給了你,但牟婁、防茲可是咱莒國的固有領土,你魯國就這樣要了去,實在是太不要臉了吧?
但此時的莒國根本無力與魯國開戰(zhàn),至于要求魯國歸還,那無異是與虎謀皮。
怎么辦?
當然得向盟主晉國告狀!
于是,就在魯昭公剛剛在朝見晉平公表演了一番春秋禮儀后,莒國派出的行人也到了。
莒國使者向晉平公哭訴了魯國的厚顏無恥使莒國損失了兩座城邑,控訴了魯國出兵占領了莒國鄆邑的侵略行徑,強烈要求晉國主持公道,維護中原列國諸侯秩序。
晉平公一聽就火大了,立即命令拘捕魯昭公!
可憐的魯昭公,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稀里糊涂就成了階下囚。
好在晉國下軍佐范鞅得知魯昭公被拘捕后,勸諫晉平公道:
“主公,魯國確實有罪,該予以處罰。但趁魯侯朝見之時拘捕,臣以為有誘騙之嫌。
臣聽說,作為盟主,欲行懲處,當舉兵討伐,并遍告諸侯,以宣揚其罪。
若憑誘騙手段予以懲處,此乃盟主的懈怠,傳出去于主公不利。
臣建議,不若釋放魯侯回國,主公再擇機討伐魯國?!?p> 晉平公聽范鞅說得有理,就下令釋放了魯昭公。
就這樣,魯昭公又稀里糊涂被釋放了。
千里草人
【牟婁】在今山東省諸城市西。原本是札國的城邑,公元前719年,莒軍入侵邾國,奪取了牟婁。 【防茲】暫無考,也有史料說是防邑、茲邑兩座城邑,但均無考。不過,魯國本就有防邑,在今山東費縣費城鎮(zhèn)東北方城鎮(zhèn)。公元前665年始筑城,屬于臧家族封邑??鬃又甘辶杭v曾是臧氏家族家臣,在公元前556年防邑被齊軍包圍時,獻計獻策,奮勇出擊,護送被圍困的魯國卿大夫臧孫紇沖破包圍,到達安全地點。防邑也是孔子的出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