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繼續(xù)把魯國的春秋講下去,現(xiàn)在得再排一排魯國政壇的主要人物。
國君魯成公,此時應該有近三十歲了吧。畢竟,他已經(jīng)當了足足十六年國君。
執(zhí)政上卿仍舊是季孫行父,其余三位卿大夫分別為仲孫蔑、子叔嬰齊和叔孫豹。
叔孫豹是這次魯國權(quán)力斗爭的受益者,原本沒有機會執(zhí)掌叔氏家族,但由于叔孫僑如的胡作非為,使他成了叔氏家族宗主。
有人要問,為何季孫行父和仲孫蔑不干脆將叔氏家族給徹底踩在腳下,兩家滅了叔氏家族,然后瓜分了他們的財產(chǎn)土地人口?
這正是季孫行父作為一位成熟的政治家的素質(zhì),自從公元前601年進入卿級班子以來,季孫行父已經(jīng)有二十多年的高位執(zhí)政經(jīng)驗了。
他很清楚,無論是慶父時代的孟氏家族,還是自己的爺爺公子友時代的季氏家族,甚至是公子遂時代的東門氏家族,如果單干,沒有一個家族可以完全與國君為首的公族對抗。
要想讓自己的家族長盛下去,三桓必須團結(jié),不能少了任何一族。
叔氏家族總體上并沒有問題,有問題的僅僅是那個被權(quán)欲蒙蔽了心眼的叔孫僑如而已。
讓叔孫豹執(zhí)掌叔氏家族,當然是符合三桓利益的。
對魯成公來說,讓叔孫豹執(zhí)掌叔氏家族,繼承叔孫僑如的一切,更加符合自己的利益。
在這次權(quán)力斗爭中,魯成公明顯感覺到,自己是魯國真正的實際掌控人,并非是其他任何勢力。
自己的最大威脅,并非來自季氏家族和孟氏家族,而是來自公室,如太后母親、公子偃、公子鉏等人。
公室的力量,不能過于強大,必須要有制衡。
叔氏家族如果在魯國政壇消亡,那如果再遞補一個卿大夫,難不成要從公室子弟中選一個?
公子偃還是公子鉏?這兩人都曾經(jīng)是太后口中有可能取代自己的人,尤其是公子偃,積極參與和執(zhí)行了太后的許多命令。
哪怕是其他宗親子弟入卿,加上子叔嬰齊此時為卿,那意味著四卿中公室子弟占了兩席。
自己作為國君,在公室相關(guān)事務(wù)上的發(fā)言權(quán)就會輕幾分。
所以,魯成公毫不猶豫除掉了公子偃,給公室的其他宗親子弟來了一個敲山震虎。
然后,同意季孫行父和仲孫蔑提出的讓叔孫豹繼承叔氏宗族,以宗主身份入卿。
接下來,魯國采取了兩個大動作。
一是召開全國領(lǐng)導干部會議,統(tǒng)一思想,聲討叔孫僑如罪行。
這個思想必須統(tǒng)一到所有罪行都只是叔孫僑如一個人的罪行,而不是叔氏家族之罪。
這樣,確保了叔孫豹繼任叔氏家族宗主后,順利入卿。叔氏家族作為魯國三桓之一,繼續(xù)在魯國政壇發(fā)揮重要作用。
叔氏家族當然對此感恩戴德,從此,三桓實現(xiàn)了真正意義上的團結(jié)。
二是立即赴晉國朝見,向晉國匯報魯國所發(fā)生的這一重大事件。
必須向晉國表示,此時的魯國經(jīng)過內(nèi)部教育整頓,已經(jīng)團結(jié)一致,請盟主放心。
今后,團結(jié)的魯國將牢牢踐行與晉國簽署的歷次盟約精神,為維護中原秩序、尊王攘夷勇于擔當作為。
只是,魯國人沒有想到的是,魯國的這場權(quán)力斗爭,已然涉及到了晉國。
因為這一切,都與晉國第一大家族郤氏家族息息相關(guān),尤其是郤犨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
郤氏家族本就因為飛揚跋扈引起晉國上下的不滿,他們殘害忠良,無度索賄,與王爭田,已經(jīng)神人共憤。
終于到了第二年,即公元前574年12月,晉國國君晉厲公下令,誅滅郤氏家族。
晉國第一大家族,不,全世界第一大家族郤氏家族就此消亡!
這些故事,我們放在晉國的春秋風云里詳細講了。
但郤氏家族的覆滅,魯國是其中的一根導火索。
從這個意義上講,魯國也算是為除惡務(wù)盡,作出了自己的貢獻。
但這個事還沒完。
由于晉厲公在除三郤的行動中,差點殃及晉國中軍元帥欒書和中軍佐荀偃。
最后兩人雖有驚無險逃過一劫,但已經(jīng)對晉厲公心生畏懼。
于是,到了公元前573年,晉國再次驚現(xiàn)權(quán)力斗爭,結(jié)果是強悍的晉厲公被以欒書為首的晉國公卿大夫們給弒殺!
晉國變了天,魯成公看得心驚肉跳。
但那是晉國的事,魯國要應對的,就是按禮去赴晉國吊唁、送葬,以及朝見晉國新君。
晉國新君是晉國從洛邑迎回的晉國宗親公孫周,即晉悼公。
魯成公于公元前573年夏赴晉國朝見晉悼公,在晉國聽聞了這位年僅十四歲的少年晉侯不少事,給了魯成公極大的震撼。
據(jù)說,晉悼公的師傅、大周王朝上卿單襄公曾這樣評價晉悼公:
“立如蒼松,目不斜視,聽不側(cè)耳,言不高聲。
論敬必及上天,論忠必及心意,論信必及自身,論仁必及他人,論義必及利益,論智必及處事,論勇必及制約,論教連及明辨,論孝連及神靈,論惠連及和睦,論讓連及同僚。
聞晉有戰(zhàn)亂,為之悲戚;有喜慶,為之高興?!?p> 這豈非神仙下凡?或平空閃過一個妖孽?
但晉悼公亮相晉國的首秀,確實征服了所有晉國人。
據(jù)說,晉悼公面對著全晉國前來迎接自己即位的公卿大夫們,發(fā)表了一個重要講話。
此重要講話已經(jīng)在晉國廣為流傳,具體是這樣的:
“感謝上天,給予周回到晉國的機會,也歡迎大家來這里迎周回國。
周從來沒想到自己能有機會回到晉國,既然,上天讓周擔任國君,那在周擔任國君之前,有些話必須講在前頭。
一個國家,為什么要立國君?那是因為這個國家需要國君來統(tǒng)一號令!
如果國君的號令得不到這個國家所有公卿大夫的支持,那這個國君不如不立!
所以,如果周當了國君,一旦發(fā)布的命令不當,那說明周能力不足,就不配當國君,就請大家廢黜。
如果周當了國君,發(fā)布的命令是正確的,但各位不執(zhí)行,那是周這個國君沒有什么用,還不如不立!
所以,今天借這個機會,周懇請各位再認真思考一下,到底是否真心要立周為國君。
如果大家意見一致了,那周便跟著各位赴新絳即國君之位。
如果大家認為周可能不會勝任國君之職,那趁周還未進入國都,現(xiàn)在就可以遣返周回洛邑!
周絕無二話!
如果立周當國君,那周在這里強調(diào),晉國上下,都必須統(tǒng)一思想,聽從國君的命令。
現(xiàn)在,請大家作出決定吧?!?p> 魯成公在晉國這幾天,完全被晉國的新興氣象所折服。
此時的晉國,不再出現(xiàn)以前晉國公卿大夫們前來索賄的事,沒有任何一個卿大夫此時是盛氣凌人的樣子,魯成公得到了真正意義上的諸侯級別禮遇!
回國后,晉國立即派出卿大夫范匄赴魯國聘問,以答謝魯成公親赴晉國朝見。
如此知禮守禮,晉國真的變了,象這樣的盟主,才是自己應該真心擁護的盟主!
魯成公很感慨,正好此時杞國國君杞桓公前來朝見魯成公,魯成公就將自己在晉國的見聞給杞桓公說了,這讓杞桓公也非常感佩。
魯成公沒想到的是,杞桓公回國后,立即安排親赴晉國朝見,并且向晉悼公表示杞國愿意嫁女入晉。
就這樣,晉悼公娶了杞國公主為妻,史稱悼姒。
這位悼姒顯然有著極強的娘家情結(jié),在她的主導下,杞國從此將晉國這根大腿牢牢抱住,整個抖了起來,哪還尊重你魯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