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的開始
林小棠自幼在仁和醫(yī)館長大,是館主收養(yǎng)的孤女。她的脖頸后有三點朱砂痣,每逢陰雨天便會隱隱作痛。館主曾告訴她,這是她母親留下的唯一印記。然而,她從未見過母親,也從未聽館主提起過她的身世。
三個月前,長安城開始出現(xiàn)詭異的猝死案。死者皆是青壯年男子,死因不明,尸體心口皆有一道猙獰的傷口。官府束手無策,只得將尸體暫存于仁和醫(yī)館的太平間。林小棠作為值夜醫(yī)女,每晚都要巡查太平間,確保尸體無恙。
然而,她并不知道,這些尸體中正有銀鈴蠱的宿主。三百年前,苗疆蠱婆蘇九黎為鎮(zhèn)壓蚩尤魔心,將蠱王封入自己血脈,并以銀鈴為引,每隔百年蘇醒一次。而林小棠,正是蘇九黎的后裔,脖頸后的朱砂痣正是蠱王蘇醒的征兆。
坤城的梅雨季總是陰潮難耐,雨水順著仁和醫(yī)館的青瓦檐滴落,在石階上砸出細(xì)密的水花。太平間里,燭火搖曳,映得四壁斑駁的磚墻忽明忽暗。值夜醫(yī)女林小棠縮在角落,手中銀針在燭光下泛著冷光,針尖微微顫動,仿佛在回應(yīng)某種無形的召喚。
她的脖頸后有三點朱砂痣,那是自幼便有的胎記,每逢陰雨天便會隱隱作痛。但今夜,那痛感格外強(qiáng)烈,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皮膚下蠕動。她抬手揉了揉后頸,指尖觸到一片冰涼——不知何時,那三點朱砂痣竟泛起了詭異的金光。
窗外忽有銀鈴輕響,清脆的聲音穿透雨幕,直擊她的耳膜。林小棠渾身一顫,手中的銀針“?!暗匾宦暤粼诘厣?。她下意識地彎腰去撿,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控制身體——她的雙腿不受控地邁開,朝著太平間深處的停尸柜走去。
“不...不要...“她的嘴唇顫抖著,想要呼喊,卻發(fā)不出聲音。指尖觸到3號柜的瞬間,整排鐵柜突然高頻震顫,金屬摩擦聲刺得她耳膜生疼。柜門“砰“地彈開,一股腐臭的氣息撲面而來,熏得她幾欲作嘔。
冷藏袋里躺著一具男尸,面色青紫,胸口有一道猙獰的傷口。林小棠的右手不受控地撕開冷藏袋,指尖觸到尸體的瞬間,一股刺骨的寒意順著她的手臂蔓延至全身。她想要掙扎,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意識正在逐漸模糊。
“叮——“
銀鈴碎裂聲炸響耳膜。林小棠的瞳孔擴(kuò)散,視線變得模糊不清。她看見腐尸心口爬出條碧眼蜈蚣,足有拇指粗細(xì),通體泛著幽綠的熒光。蜈蚣順著她的指尖鉆入血管,皮膚下凸起一條蜿蜒的痕跡,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她的血肉中游走。
燭光搖曳間,她的嘴角不受控地咧到耳根,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眼底流轉(zhuǎn)的鎏金色光芒,將她的面容映得如同鬼魅。她的身體微微顫抖,仿佛在承受某種巨大的痛苦,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愉悅。
“終于...等到了...“她的喉嚨里發(fā)出沙啞的聲音,像是另一個人在借她的口說話。
太平間的燭火突然熄滅,黑暗中只剩下她眼底的鎏金色光芒。她的身體緩緩倒下,倒在冰冷的石板上,指尖還殘留著腐尸的寒意。窗外,雨聲漸歇,銀鈴聲卻依舊在回蕩,仿佛在召喚著什么。
坤城的后巷浸在梅雨里,青石板縫間滋生的苔蘚泛著鐵銹般的暗紅。井然蹲在濕滑的地面上,匕首尖挑開流浪漢襤褸的衣襟。尸體胸口的皮膚下,蚯蚓狀的紋路正詭異地蠕動,仿佛皮下埋著千百條活蟲。
“喀嚓——“
匕首突然被紋路纏住,刀身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銹蝕。井然瞳孔驟縮——半年前在苗疆密林,他親眼見過這種蠱痕吞掉整支馬幫。那夜篝火旁,垂死的蠱師攥著他的手說:“見紋如見鈴...鈴響...人亡...“
腰間玉佩突然劇烈震動,天機(jī)閣的玄鐵密令騰起血色紅光。他扯開浸透雨水的衣襟,玉佩表面浮出鎏金小篆:“戌時三刻,西市仁和醫(yī)館,第七具尸?!?p> 雨絲突然凝滯在半空。井然猛抬頭,見尸體脖頸青筋暴突,那張腐爛的臉竟扯出個笑容。他后撤半步,靴跟碾碎一塊青苔,腐臭味里混進(jìn)一絲腥甜——是苗疆血藤開花的氣味!
“砰!“
尸體胸腔炸開,千百條血藤破體而出。井然旋身躲過藤蔓穿刺,后腰撞上巷墻時,瞥見藤蔓根部纏著枚銀鈴碎片。他反手?jǐn)S出匕首釘穿血藤主脈,腐液噴濺處,藤蔓竟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大慈恩寺的銅鐘撞破雨幕,傅尚獨坐藏經(jīng)閣,指尖懸在《苗疆蠱經(jīng)》的殘頁上。燭火搖曳,將他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壁畫間——畫中空明師弟跪在鎮(zhèn)魔井前,腕間七星釘滲出的金血正與此刻他手上的傷口重疊。
“嗡——“
佛珠突然顫動,一百零八顆菩提子泛起漣漪般的金芒。傅尚垂眸,見經(jīng)卷夾層滑出一幅泛黃的工筆小像——胡服女子執(zhí)銀鈴而立,眉眼竟與仁和醫(yī)館的林小棠如出一轍。他腕間七星釘忽地刺痛,一滴金血墜在畫中人眉心,暈開一道血色淚痕。
“施主跟了貧僧三條街。“
傅尚忽然開口,聲如古井無波,驚落梁上積塵。藏經(jīng)閣的燭火齊齊轉(zhuǎn)向,照亮西南角的陰影。
銀鈴碎響由遠(yuǎn)及近。少女素色襦裙被雨浸透,腕間殘鈴隨步伐輕顫,裂痕處纏著的赤蠶絲泛著幽藍(lán)磷光。她停在傅尚七步之外,指尖拂過腰間鎏金匕首的波斯咒文:“大和尚的佛珠,在停尸柜三號格亮得像盞引魂燈呢?!?p> 傅尚未抬眼,錫杖在地面劃出半圓結(jié)界:“女施主身上的尸氣,比太平間腐尸還重三分?!?p> “哦?“蘇離輕笑,袖中滑出一枚冰晶,“那大師可嗅得出——這是三日前第七具尸首的心頭霜?“冰晶里封著團(tuán)蠕動的黑霧,赫然是被剝離的蠱蟲殘魄。
燭火忽明忽暗,映得蘇離眉眼如籠寒煙。她緩步逼近,殘鈴隨動作輕吟:“聽聞三百年前,有位高僧為鎮(zhèn)尸王,親手將七星釘刺入師弟胸口...“冰晶在她掌心化開,黑霧凝成虛影——暴雨中的空明被釘在鎮(zhèn)魔井邊,腕間佛珠寸寸崩裂。
傅尚捻訣的手驟然收緊,腕間金血順著七星紋路蜿蜒:“施主從何處窺得佛門舊事?“
“自然是有人托夢。“蘇離的匕首忽地抵住自己心口,刃上咒文與七星釘共鳴,“比如這位被您親手超度的空明大師...“
話音未落,她猛地撕開左襟,心口蠱紋竟與空明腕間佛珠裂痕一模一樣!
傅尚倏然起身,錫杖九環(huán)齊鳴。藏經(jīng)閣經(jīng)幡無風(fēng)自動,驚起檐角銅鈴如泣。蘇離卻笑得愈發(fā)肆意:“大師可知,被至親背叛的怨氣,最易孕養(yǎng)蠱王?“她指尖戳向蠱紋中心,“三百年了,這枚釘子還在疼呢?!?p> “轟隆——“
驚雷劈開夜幕,雨絲凝成冰箭射入經(jīng)閣。傅尚袈裟翻卷如云,金血繪就的梵文浮空成盾。冰箭撞上結(jié)界炸成齏粉,寒氣卻蝕得經(jīng)卷字跡模糊。
“寅時二刻,蠱毒入心?!案瞪虚]目結(jié)印,佛珠纏上蘇離腳踝,“女施主若再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