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曄一直沒有說話,直到她說完,這才慢慢抬眼,對上那雙黑白分明,既清澈也澄明的雙眸。
他道:“抱歉?!?p> “……!?”
商如意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才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你,你說什么?”
宇文曄道:“我說,抱歉。”
“……”
“我的確,利用了你。你這傷,應(yīng)該算到我頭上?!?p> 商如意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雖然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她也并不奢望自己能得到宇文曄解釋,更妄論歉意,可她沒想到,宇文曄會向她道歉。
但是,真的當(dāng)他開口道歉了,她反倒不知所措。
宇文曄又道:“不過,我道歉,并不是因為我利用了你?!?p> “那,為什么?”
“我沒想過你會贏,不過是聽你說的那些話,想——”
商如意瞪著他:“讓我出丑?”
宇文曄似是被說中了,面露一絲尷尬,輕咳了一聲才道:“我這個人,不喜歡拿將兵之事開玩笑,可我也要承認,黃公翼的那些話說得對?!?p> “……”
“你在女子中的本事,能贏過很多男人的本事,或者說,你的意志,比很多男人都更強——當(dāng)然,比你強的女子也不是沒有,但你,你比的很坦蕩,雖然輸了,也輸?shù)霉獠蕣Z目。”
“……”
“所以,你贏得了軍中的敬意?!?p> “……”
“也贏得了我的敬意。”
商如意突然感覺到指尖一麻,好像被針扎了一下似得,那股戰(zhàn)栗之感從指尖一直沖進了她的心里,頓時胸口砰砰亂跳起來。
沒想到,宇文曄居然會對她說這些話。
她何嘗不知道,宇文曄是個多心高氣傲的人,連對著自己的爹娘都沒有幾句軟化,可對自己,他竟然會說——敬意!
商如意抬頭看了他一眼,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而宇文曄一直將她的指尖揉得發(fā)熱發(fā)紅,這才松開,然后說道:“這兩天不要做事,養(yǎng)一養(yǎng)自然會好?!?p> 商如意無聲的將手縮回來,用力的捏住,貼在心口。
宇文曄卻好像并沒有注意到她的異狀,兀自起身走到一邊去換上了一件輕衫,然后道:“不過,我的歉意,僅止于對你的輕視。至于你說,我利用了你,我只能說,我們是半斤八兩?!?p> 商如意抬頭看他:“什么意思?”
宇文曄嘴角勾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看著她:“你說呢?”
“……”
商如意的臉忽的一紅,有一點被看穿的尷尬,她掩飾的咳嗽了兩聲,正想要說什么,卻見宇文曄已經(jīng)走到另一邊的臥榻前躺下,說道:“行了,你今天也很累了,早些休息吧?!?p> 說完,便閉上了雙眼。
正當(dāng)他準(zhǔn)備睡覺的時候,卻又聽見外面響起了一陣很輕的敲門聲,似乎是圖舍兒送了什么東西來,等到門再關(guān)上,又有一陣腳步聲慢慢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宇文曄睜開眼,只見商如意手中拿著一只小碗,送到他跟前。
宇文曄眉頭一皺:“干什么?”
商如意將碗遞給他:“這是我讓舍兒準(zhǔn)備的羊奶?!?p> “羊奶?做什么的?”
“你不是說這兩年時常抽筋嗎?我當(dāng)初在突厥的時候曾經(jīng)看到他們那邊的男孩子也有這樣的情況,他們都給孩子喝羊奶和牛奶,再不濟就是馬奶,喝了就不會抽筋了?!?p> 宇文曄擰著眉頭看了一眼那熱氣騰騰的乳白色漿液,道:“誰這么大了還喝這個?”
“……”
“再說了,我抽筋也只是小事,用不著這個?!?p> 商如意正色道:“可不是小事。你平常若在府中還罷,若是像那天一樣上陣與人廝殺,突然抽筋騎不動馬,那可是要命的事?!?p> 聽她這么說,宇文曄頓時一凜。
商如意道:“若你覺得不妥,那下次,我用羊奶加些果子做甜酪?”
“……”
看著她認真的,竟是真的為自己考慮的神情,宇文曄的心里忽的感覺到一陣陌生的柔軟,令他有些無所適從。
他一把接過碗:“不必?!?p> 說著,一口喝完。
看著他喝得干干凈凈,商如意這才笑著將空碗接過來,說道:“今后,我每天會讓舍兒準(zhǔn)備一碗,你放心,都說是我喝,不會讓人知道是你用的?!?p> 說完,便轉(zhuǎn)身走開了。
看著她的背影,宇文曄的心神一時有些恍惚。
而這時,商如意又回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宇文曄道:“你要說什么?”
商如意的臉一紅,低聲道:“你明天早上如果——記得先叫醒我?!?p> 她不想再在毫無準(zhǔn)備的情況下被他那樣親近,再被他看到自己無措慌亂的樣子。
宇文曄愣了一下,然后明白過來。
他嘴角帶著一點笑意,淡淡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