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節(jié)夜晚,長街掛滿了燈籠,樣式新奇,百姓們紛紛前往花神廟祭祀祈福。
長街上還有花燈隊伍,隊伍里的每個人都手提著各式各樣的花燈,在長街巡游,以此娛神。
許多姑娘家和婦人頭上都簪了花,在燈光的映襯下,當(dāng)真是人比花嬌。
云姝和秦若桃也趕上了這樣的熱鬧,云姝簪了一簇迎春,秦若桃則簪了一朵桃花,兩位美人賞完花燈又去祈福,好不暢快。
宮門辰時下鑰,云姝和秦若桃告別后趕著時間乘坐馬車回宮。
剛進宮門,馬車就停下來了。
“平綠,怎么了?”
隔了一會,平綠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公主,高公公來了,說是皇上有旨,請您回來之后去一趟養(yǎng)心殿。”
“好吧?!?p> 云姝讓平綠把油紙包帶上,往養(yǎng)心殿的方向去了。
“女兒給父皇請安?!?p> “快起來。”
云姝應(yīng)聲起身,站在書案旁。
“可吃飽了?朕再讓御膳房做幾道宵夜來。高財!”
“是有些餓,父皇呢,不如一起用些。女兒今日買了不少點心,父皇也一起嘗嘗。”
很快,御膳房就把準備好的宵夜端了上來,有串炸鮮貝,玉筍蕨菜,和三月里應(yīng)季的清蒸鱖魚,另有湯羹幾盞。
云姝老老實實地吃飯,等黎長歸開口。
“今日可還高興嗎?”
想起今日遇到了程啟知,云姝臉上泛起厭惡,“旁的都好,只是遇到那個程狀元?!?p> 提起程啟知,黎長歸也很是不喜,“朕當(dāng)初只給了他一個七品編修,倒是惹得他生出了許多非分之想?!?p> 黎長歸像打開了話匣子似的,“朕去年殿試考究他的學(xué)問時,本指望他能夠做出自己的一番成就。結(jié)果他進了翰林院,底下的好些官員向朕舉報,他排擠同僚,行事不檢,朕不過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多加忍耐?!?p> 云姝心里愧疚,她并不知道父皇為她忍耐了這么多。想來當(dāng)時父皇看到她一意孤行的喜歡程啟知的時候,心里一定是恨鐵不成鋼吧。
“是女兒任性,給父皇添了許多麻煩?!?p> 黎長歸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這說的是什么話,你是朕的女兒,縱然有看錯眼的時候,朕作為君父又豈能不包容?”
語罷,又說道,“更何況你母后走的時候,囑托朕一定要好生愛護你,讓你平安快樂的長大?!?p> 提起死去的孝惠皇后,黎長歸語氣明顯低落了不少。對于亡妻,他充滿愧疚,“但終究朕是對不住婉然,讓你在純妃宮里長大,受了許多委屈。”
云姝搖搖頭,“女兒并沒有什么委屈,父皇乃一國之君,要操心天下大事。女兒知道,也時常記得母后的教導(dǎo),身為人子,要懂得體諒父皇的辛苦?!?p> 況且是她自己識人不清,還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只是這些不能和黎長歸說。
“你母后……”
孝惠皇后顧婉然,和黎長歸是少年夫妻,在他登基后不過兩年便因為難產(chǎn)去世了。
提起自己這一生最愛的女人,黎長歸很是心傷,那時的他只顧著和前朝大臣斗個沒完,忽略了身處后宮的顧婉然。
等到他完全掌控了朝堂,滿心歡喜的等著龍?zhí)ソ蹬R時,顧婉然難產(chǎn)了。
血崩而亡。
她是在自己的懷里離開的,臨終前還囑托她照顧好他們唯一的女兒云姝。
在那之后,黎長歸傷心欲絕,后宮少進,將云姝交給純妃撫養(yǎng),自己則選擇用朝政麻痹痛苦。
想到這里,黎長歸更是覺得愧疚,自己這些年聽了純妃的話,覺得云姝任性去喜歡程啟知,不比從前懂事,還因此對純妃母女多加厚待。
他長嘆了一口氣,“是朕不好。”
云姝看出了黎長歸的愧疚,她寬慰道,“父皇不必自責(zé),現(xiàn)下女兒及時醒悟,父皇該為女兒感到高興才是?!?p> “是,朕的姝兒長大了。你剛出生的時候不過那么一小團,現(xiàn)在也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p> 黎長歸很是懷念,那時自己只是一個皇子,每日下了朝最期待的就是回府和妻子還有小云姝用膳。
云姝俏皮地笑了一下,“女兒不管長多大都永遠是父皇的小棉襖?!?p> 正當(dāng)這時,高財進來通報,純妃身邊的嬤嬤來了,說是純妃病了,請皇上過去看看。
純妃這是急了,往常她從不用這種手段,因為云姝,黎長歸進后宮十次有七次都會去鐘粹宮。
但云姝現(xiàn)在認清了她的真面目,黎長歸也許久不踏進鐘粹宮了,她不能失寵,所以才想出了這個法子。
黎長歸冷哼一聲,“病了就去找太醫(yī),朕不信太醫(yī)院十幾個太醫(yī)還治不好她的病?!?p> 高財躬著腰退了出去,黎長歸也順勢提起純妃,“朕有意拿掉純妃的宮權(quán)?!?p> 往日里宮中事務(wù)都是由四妃一起負責(zé),四人分工合作,出了什么問題也都是該找誰找誰。
云姝并不搭這個話,反而聊起了別的事,“女兒之前在御花園時見到了余常在的女兒,妹妹玉雪可愛,只是日子過得艱難些?!?p> “余常在?”很顯然,黎長歸并不記得這個位分低又不得寵的女人。
還是高公公提醒他,“大理寺右寺丞家的女兒。”
黎長歸這才想起來,應(yīng)該是永嘉六年時選秀入宮的,那會他已經(jīng)穩(wěn)定了前朝,選秀不過是走個過場,挑了幾個家世不高的秀女。
只不過這一批秀女進宮后也沒有拔尖兒的,都是不溫不火的在宮里熬著。
黎長歸嗯了一聲,問云姝怎么了。
“這才初春,妹妹就穿得十分單薄,我瞧著是餓極了,才在御花園攔了我。我跟著去看了一眼余常在,病的都下不來床了,女兒給請了太醫(yī)。”
“下不來床?”
云姝點點頭,“說是在小佛堂抄佛經(jīng)病倒的?!?p> 抄一次佛經(jīng)能抄出病來?黎長歸是不信的,后宮那些折磨人的法子他心里跟明鏡似的。
云姝又補了一句,“妹妹還小,卻過得如此艱辛,同樣都是父皇的女兒,我實在于心不忍?!?p> 黎長歸沉思了一會,“朕知道了?!?p> 云姝也不多說,幫余常在說兩句話就可以了,過猶不及。
黎長歸拍了拍她的頭,“朕以后一定會給你尋一如意郎君,就在京城,不要離朕太遠,這也是你母后的心愿?!?p> 大約有女兒的父親總是要為女兒多加籌謀些,并不想自己的寶貝女兒嫁得太遠。
云姝感動的同時,也發(fā)現(xiàn)黎長歸眼角多了許多歲月的痕跡,心里不免有些酸澀,父皇也開始變老了。
她伏在黎長歸的膝上,悶悶地說,“女兒想一輩子陪著父皇?!?p> 自從云姝長大后,就再沒和黎長歸這樣親近過,加上上輩子,有十幾年了。
黎長歸心里也突然柔軟下來,他摸著云姝的頭發(fā),“女兒家哪有不嫁人的,父皇怎么舍得把你一輩子都捆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