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骨血猶存
秦淮河上無數(shù)樓船畫坊爭彩奪艷，處處洋溢歡樂的氣息，然而還有這么一艘樓船氣氛格外沉悶。
樓船高大而精美，掛一面旗子，書寫一個方正的蘭字，正是宋郡蘭家的樓船。
樓船雅間之中，蘭倚揉著昏昏沉沉的腦袋，滿是疲憊。
近日宋郡風(fēng)起云涌，大魏世家如同瘋狗一樣咬著蘭家不放，處處與宋家為難，甚至派人襲擊蘭家傷隊，擊殺蘭家武夫，讓她焦頭爛額。
“大魏世家雖強，但并無練虛武夫坐鎮(zhèn)宋郡，怎敢如此放肆？”蘭家老祖皺眉問道。
“莫非是大魏世族聽到了什么風(fēng)聲不成？”蘭倚擔(dān)憂問道。
蘭家老祖雖然練虛境巔峰武夫，但是大魏滅宋，十二衛(wèi)大將軍韓致屠戮宋郡武夫，蘭家老祖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蘭家老祖也曾參與大魏滅宋之戰(zhàn)，雖然在最后關(guān)頭急流勇退，但也落下一身暗疾，經(jīng)年累月之下，已經(jīng)時日無多了。
“我常年閉關(guān)，即便是蘭家嫡子子弟也不清楚我的情況，大魏世家怎么可能知道我時日無多？”
蘭家老祖搖頭嘆息，失落說道：“本想趁我猶有練虛境的實力，震懾大魏世族，替你爭取時間，等我隕落之后，你可以輕松些?！?p> “那成想大魏世族亡我老家之心不死，居然變本加厲爭對我蘭家?！?p> 蘭家老祖擔(dān)憂說道：“若按這種態(tài)勢發(fā)展下去，或有大魏世族練虛武夫降臨宋郡，蘭家難逃破滅結(jié)局?！?p> “祖父，難道宋郡就真的沒有王法了嗎？”蘭倚不甘問道。
“若宋郡有王法，你父母如何能慘死？如大魏世族有良知，宋郡百姓河至于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蘭家老祖悲聲說道：“自大魏滅宋，宋郡就成法外之地了。”
見蘭倚沉默不言，蘭家老祖心中疼惜，卻不知道如何寬慰。
他這個孫女雖是女兒身，可手段謀略遠(yuǎn)勝尋常男兒，可惜身在蘭家，便注定不得志。
“我本以為只要我蘭家與大魏世族抗衡到底，便能為宋郡留下一塊凈土?！?p> 蘭家老祖有感而發(fā)，苦笑說道：“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負(fù)。如今看來，這話也當(dāng)不得啊。”
“祖父不信，我信！”
蘭倚固執(zhí)說道：“我就不信大魏世族能只手遮天，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強行滅我蘭家?！?p> “大魏世族以前不敢，是沒有出手的理由，如今大魏朝廷清剿宋人遺民，大魏世族便不缺理由了。”蘭家老祖沉聲說道。
“宋國覆滅之后，蘭家恪守本分，向來規(guī)規(guī)矩矩，大魏世族要顛倒黑白不成？無恥之尤。”蘭倚悲憤罵道。
“可我蘭家確實不清白啊！”
蘭家老祖痛苦閉眼。
蘭倚欲言又止，她執(zhí)掌蘭家多年，如臨深淵，那怕心中痛恨大魏朝廷，卻也不敢與宋人遺民解觸，生怕惹火燒身，卻不曾想蘭家老祖居然與宋人遺民有所聯(lián)系。
“什么時候？什么事情？”
短暫的震驚過后，蘭倚冷靜下來，沉穩(wěn)出聲，目光尤為平靜。
“十年前你還未執(zhí)掌蘭家，那時大江水災(zāi)，宋郡百姓顆粒無受，餓殍遍野，我不忍宋郡流離失所，散盡蘭家半數(shù)底蘊，從大魏各郡購買糧食，賑濟災(zāi)民?！?p> 蘭家老祖說道：“但我暗中截留了部分錢糧，送給宋人遺民，助其復(fù)國?！?p> “宋郡混亂，十年前的事已不可查，倒也不足為懼?！?p> 蘭倚稍稍安心，豈料蘭家老祖又扔出重大消息。
“前不久，魏帝命蜀王陸玄樓行清剿宋人遺民，蜀王陸玄樓行打草驚蛇之計，宋人遺民決定蟄伏?！?p> 蘭家老祖說道：“奈何缺少糧食，我便自作主張，動用蘭家底蘊，從大魏購買糧食，秘密送到宋人遺民手中。”
蘭家老祖吐露實情，蘭倚痛苦閉眼，心也涼透了，隨即心中涌現(xiàn)無盡委屈，這些年她耗費心神無數(shù)，才艱難保住蘭家家業(yè)，但她萬萬沒有想到，蘭家老祖居然瞞著她來了一手?jǐn)」P，打得她措手不及。
“既然知道是打草驚蛇之計，你為何要動？你可知你已經(jīng)將蘭家推到了萬劫不復(fù)的地步？”
蘭倚大聲呵斥蘭家老祖，蘭家老祖羞愧難當(dāng)，并不敢反駁。
“大魏清剿宋人遺民的消息傳到宋郡時，我便已經(jīng)著手收集糧食，等知道這是蜀王陸玄樓的打草驚蛇之計，為時已晚?！?p> 蘭家老祖擔(dān)憂說道：“我懷疑蜀王陸玄樓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端倪，大魏世族得知消息，才會動作頻頻，想趁機吞并蘭家。”
“不可能！”
蘭倚斬釘截鐵的說道：“若蜀王陸玄樓發(fā)現(xiàn)蘭家暗中資助宋人遺民，神武衛(wèi)早就將我蘭家抄家滅族了?！?p> “如果我猜的沒錯，應(yīng)該是蜀王陸玄樓懷疑我蘭家與宋人遺民有聯(lián)系，所以想借大魏世族之手逼迫蘭家，從而查出宋人余孽的蹤跡。”
“懷疑也好，有真憑實據(jù)也罷！”
蘭家老祖說道：“大魏世族既然已經(jīng)出手，蘭家破滅已成定局，我已經(jīng)決定送你離開宋郡，然后放開手腳，同大魏朝廷講理。”
“講理？您拿什么講理？蘭家還是劍圣？”
蘭倚反問說道：“您以為大魏會在乎區(qū)區(qū)一個蘭家？您以為大魏三將七侯會不敵劍圣？”
“講道理是為了計較，但不是為了輸贏！”
蘭家老祖說道：“魏帝不以我宋人為民，我宋人當(dāng)不以魏帝為君。”
“宋人養(yǎng)兵二十年，有兵甲三萬，可與魏之鐵騎一戰(zhàn)?！?p> 蘭家老祖繼續(xù)說道：“此戰(zhàn)不為輸贏，只為告訴那些高高在上的魏人，宋人雖然滅國，但骨血猶存。”
蘭倚聞聲沉默，大魏世族欺壓宋郡百姓太甚，有人起兵生亂，合乎情理。
“祖父莫要輕舉妄動，此事我自有計較。”
蘭倚凝聲說道：“若事有不濟，蘭倚愿于祖父共死，全我蘭家風(fēng)骨。但在此之前，祖父也要答應(yīng)我，不得與宋人遺民接觸?！?p> “倚兒，你這是何苦呢？”
蘭家老祖搖頭說道，他時日無多，生死也無妨，蘭倚卻很年輕，還不曾看過真正的錦繡河山。
“祖父，我是您一手帶大的，我是什么性子您也清楚?！?p> 蘭倚說道：“我向來說一不二，若是您不想讓我死的太窩囊，就體諒體諒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