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抬眼看去,只見火炬一旁走出來一位少女。
少女有著一頭紅色短發(fā),身著華麗的貴族服飾,上面還沾著點點血跡。
她笑靨如月,款步而來。
面色絲毫未受嘶嚎影響,痛苦的火燒之人,仿佛也只是那為她奏樂的卑微奴仆。
“明明不是貴族,卻有著貴族的氣質(zhì)……”,黑格暗嘆。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貴族?”,少女臉上一笑,頓在了黑格面前,行了一個淑女禮。
黑格回以紳士禮,微有些驚疑。
他卻不是驚疑對方的氣質(zhì),而是已經(jīng)想清楚了火焰突然出現(xiàn)的含義——眼前少女還早他一步,已經(jīng)成了巫師學(xué)徒,甚至還掌握了一件戲法之物!
他隨即啞然:“抱歉?!?p> “無礙,我雖是貴族卻也只是個破落戶,只剩些無形的東西了。至于有形的東西……如你所見,都是從別人身上扒下來的。”
紅短發(fā)少女笑著,扯了扯自己不合身的衣服。
黑格喜歡少女的率直。
但他不會因此而放松警惕。
他感受得到對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危險氣息。
尤其是她手上戴著的霞光色寶石戒指。
更何況還有一個“幕后黑手”,他還尚未找出。
謹(jǐn)慎的目光從戒指上收回,黑格再次看向了少女。
她也結(jié)束了對黑格的打量。
眼底同樣有著濃郁的警覺。
兩人目光交匯,都是不由得一笑:
“我叫蕾妮威,先生如何稱呼?”,“黑格?!?p> “你也是巫師學(xué)徒了?”,“難道你不是嗎?”
黑格回復(fù)得十分自然,將真相悄然掩藏。
但蕾妮威顯然也不是簡單之人。
她眼底閃過一絲悸動,卻完美地融入了禮儀化的笑靨之中,連黑格也難以覺察這微妙的情緒變化。
“剛剛那管藥劑效果可真不錯,比我的戲法可厲害多了,你……有興趣報個價格嗎?”
黑格看著她,同樣回以禮儀化的微笑,卻搖了搖頭。
少女佯裝吃驚,甚至有了一絲歉意:
“噢,抱歉,原來是數(shù)量不夠嗎?”
她自然地抬手半捂嘴,霞光色寶石卻有意無意地對準(zhǔn)了黑格的胸膛,嗜血的利刃已經(jīng)暗中就位,她臉上的神色卻滴水不漏,還勾起了一絲少女的俏皮:
“難道說……你只剩下了一支了嗎?”
蕾妮威自覺滴水不漏,但殊不知黑格早已在心中冷笑,暗嘆對方能扒下這么些東西,果然手段不虛!
這才一見面就進(jìn)入了激烈的無形交戰(zhàn),“破落貴族”大概也只是其捏造的假身……
黑格念頭閃爍,萬般思緒卻都深藏在了心底。
他只是向蕾妮威的忸怩作態(tài)回以平靜的目光,但那目光卻仿佛一顆子彈,好似已經(jīng)將眼前之人洞穿!
蕾妮威笑著,毫不示弱地回視。
但卻漸漸感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
明明只是平視,黑眸少年卻像是在俯視于她。
她笑容變得有些僵硬,動作也多出了幾分不自然。
突然間,黑格笑以回應(yīng):“是啊,只剩下一支了,所以恕不售賣?!?,溫和的笑容極為契合他貴族子嗣的身份,冰雪亦在如此陽光的微笑中消融。
“不過,要是代價足夠的話,以后也不是不能賣的。”,黑格目光揶揄,言語實則模棱兩可,怎么理解都不妨礙。
“是嘛……嘻嘻,那我以后或許會求購呢?!?p> 蕾妮威結(jié)束了這次試探,沒注意到自己僵硬的身子終于松軟了下來,心里更是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氣。
看著她將手悄然歸位,黑格心中覺得好笑,臉上禮儀式笑容也多出了一絲莫名的意味。
他說的是實話,但她顯然并不相信。
兩只狡猾的狐貍幾息便已經(jīng)交手結(jié)束,以更弱的一方敗退收場,勝者已經(jīng)將敗者完全看透,但敗者卻覺得只是平手,后者甚至不知自己失去了什么……
“那么,還有事嗎?”
看著眼前的人兒,黑格心情比剛剛更加愉悅。
蕾妮威則深吸了一口氣,平緩了一下莫名感到壓抑的內(nèi)心,接著直入主題道:
“是這樣的,接下來我們‘施法者’準(zhǔn)備舉行一場聚會,一些有潛力的合格者也會來……”
交流之間,黑格明白了對方真正的來意。
她不是幕后黑手。
她是有另一目的——為“邀請”而來:
這是一次自上而下帶動的合格者聚合,是施法者主動將合格者聚攏成團(tuán)的嘗試。
目的正是為了共同應(yīng)對水手陣營。
他們希望成立與之類似,但秩序更為顯明、井然的團(tuán)體組織,以便減少內(nèi)耗、集中對外,應(yīng)對接下來的船上時間。
具體對黑格來說,這里面對大的好處便是合格者甚至施法者之間的交流合作,借此他可以借此獲得遠(yuǎn)比自身探查多得多的信息,甚至如果有機(jī)會還能相互交易資源。
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為什么不呢,榮幸之至!”,黑格回應(yīng)。
蕾妮威點點頭,“那好,聚會現(xiàn)在還在籌備,我也希望你能將這件事情告訴更多的施法者或合格者,我們應(yīng)當(dāng)集中力量。”
黑格不置可否。
雖然這話由蕾妮威來說,顯得格外缺乏說服力。
“現(xiàn)在具體時間和地點還未定,我們繼續(xù)保持聯(lián)系,下二層船頭區(qū)紳士道的最末端的房間,有事都會到那里商議,船頭區(qū)都是我們的地盤,水手不敢去?!?p> 黑格點頭表示記下了,便目送蕾妮威離去。
“對了,這具尸體就交給你處理了?!?,遠(yuǎn)去的蕾妮威指了指自己腳下燒焦的尸體,而后一陣風(fēng)似地就跑了。
沒給黑格拒絕的機(jī)會。
黑格搖搖頭。
接著轉(zhuǎn)身,他注意到了還有一人站著沒走。
上下掃視一遍,黑格示以微笑:
“你的同伴可都已經(jīng)走了,你還留在這里做什么?難道說你和蕾妮威一樣,也有個什么水手聚會?”
站在黑格面前的,正是那名令他暗中警覺的水手。
他先前就注意到了這人古怪的舉止,卻發(fā)現(xiàn)對方并沒有他警覺的“后手”,此刻更是意外地沒有逃跑,而后直接站到了他面前。
他要做什么?
接著,黑格驚異地看見這灰眸水手,越過了棄置地上的武器,小心地順著他的目光到了他面前。
在即將越過安全距離之際。
這人猛地一跪,灰色眼睛意外堅定,獻(xiàn)上了自己的效忠:“下仆想先生收留!”
黑格驚了。
他是幕后黑手,目的卻是投靠?
這是什么邏輯?
黑格沒做聲,而是暗自揣度起來。
既然說的是收留,那便是自比無根浮萍,但他明明就是水手,水手群體就是他的根,又何來“無根”呢?
黑格微一思量,目光露出恍然之色。
這一刻,水手的心意如一頁白紙黑字的書頁,清晰地攤開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