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2） 夢中囈語
第九十四章（2）夢中囈語
【不對！這個世界，一定有哪里不對！】
馬寧澤從病床上坐起來。
【我以往錯了……大錯特錯！】
馬寧澤望著天花板的電風扇，它在嘯叫著，嘶吼著。
【我以前以為，我的父親是最辛苦的?！狂R寧澤想到。
【他賺的錢是最多的，豈不是代表他是最辛苦的嗎？】
馬寧澤想到這里，搖搖頭。
【可現(xiàn)在我才明白！付出力量和汗水的勞動者，他們明明比我父親……】
【辛苦一千倍！一萬倍??！】
馬寧澤睜著猩紅的眼睛，他想不明白……
【可是！他們得到的部分……卻是最少的？】
【沒有他們……我父親豈不是一事無成！】
馬寧澤想起，當他目睹那個……
對！他只是一個普通人……
他沒有錢了……他快餓死了……
他的妻子在打工……他的孩子在病床上……
他年邁的父母需要贍養(yǎng)……
他被拖欠薪水……活不下去了……一無所有的他，于是組織工友們……
罷工。
“抱歉……嗚嗚嗚——”馬寧澤的哭聲在破舊的屋子里回響。
滿臉油污的中年男子，用他充滿皺紋和粗糙的手指，佝僂身子，擦掉幼小的馬寧澤，嬌嫩小臉上的眼淚。
“孩子……”他慈祥的說，“你……如果我的孩子……也許，他現(xiàn)在和你一樣快樂……也一樣可愛了……”
“抱歉……對不起……”馬寧澤哭到，“我會讓爸爸把錢給你的……”
“他太壞了……你們那么辛苦……我卻誤會你們……嗚嗚嗚……”
“不用了……”中年男子望著破舊的窗戶，外面時不時規(guī)律閃過的霓虹燈。
“雖然你是無意間來到我這里……但我對你的行為……確實已經(jīng)是綁架勒索了……”
他蹲在馬寧澤的面前，自嘲的笑道：“我本以為……那些朋友……會……”
“我只是想……能我自己，要回一點……要回我們應得的……”
“我的孩子需要錢……我的父母也需要錢……我需要錢！”他悲的說道。
“我并不想傷害你……”他落寂的說，“應該抱歉的人……是我?！?p> “曾有一個瞬間……我確實對你起了殺心……”中年人慚愧的抱著馬寧澤，他充滿汗味的衣服，沖擊的馬寧澤的鼻腔。
“但……你是如此的……”他的眼眶也濕潤了……
“你竟然會為我一個小偷說話……”
“若是我的娃兒長大了……嘿，他肯定比你要調(diào)皮?！敝心耆撕孟裣肫鹆耸裁?，露出了一瞬間的微笑，隨后，再次落寂了下來。
“但結果……卻成了這個樣子……”
他嘆了一口氣。
“好好活著，孩子……”他笑著說，“我已經(jīng)錯了……我不能一錯再錯?！?p> 馬寧澤看到一旁的廚房里有一把菜刀，便跑過去，拿起來。
“阿公！”馬寧澤稚嫩的臉上，滿是堅定，“我會保護你的！”
“你！”男子憤怒的躲過馬寧澤手里的刀。
他手里握住從馬寧澤這里奪過去的刀，憤怒的大喊。
“你瘋了嗎！你想死嗎！”
你想死嗎？
他話音剛落。
“咚咚……”突然，一個看起來大概有手掌大的棍子狀物品，被扔到了廚房里。
“砰——”
強烈的光芒……
馬寧澤被突如其來的強烈震聲，震暈了。
娃兒！快跑！
中年人意識模糊的，托起馬寧澤，將他護在身后。
可是，他的手里，拿著一把刀……剛好架在了馬寧澤的肩膀上。
“砰?。。。?！”
馬寧澤看到了，在他清醒過來的一瞬間，一顆撕碎黑暗的子彈，穿過了中年人的頭顱。
其實他什么都沒有看到，只是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看到了……
中年人的血，濺在他的臉上。
無數(shù)的大手向他伸來。
“鑒于證人未成年，我認為，其發(fā)出的證詞不可作為證據(jù)。”一名律師說道，“另外，我方保留繼續(xù)訴訟被告方使用PUA等方式，誘發(fā)我方被拐未成年產(chǎn)生如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訴訟權利?！?p> “阿公……不是壞人……”馬寧澤痛哭到，“他不是……”
他年幼，無力的聲音充斥著大廳。
但沒有人在乎他說什么。
沒有人在乎真相。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以接受的結果。
律師拿了錢。
中年人的家人仇恨的看著他的父母，這股仇恨，將成為他們活下去的動力。
父母認為他被洗腦了，因為他們不可能承認，自己錯了。
所有人都是正確的。因為大家都是依照自己的世界觀看的外界。
人們需要坐下，才能抬起頭，而他所坐的位置，代表了他的立場。
阿公和他的家人，不會理解馬寧澤的父母，馬寧澤的父母，也永遠不會理解阿公的行為。
但……如果雙方永遠都不能理解對方，那也不過就是一個平常的，正常的事情。
原本一切順利，可是在一個瞬間，這個風暴的中心，馬寧澤，理解了雙方。
但也正因為他理解了，更多的疑問，便排山倒海而來。
【不！這個世界不應該是這樣的！】
馬寧澤坐在病床上，他已經(jīng)幾個小時沒有合眼了……
他憤怒的眼眶中，流出血淚。
一個明明沒有錯的人……卻被逼到了這個地步……
他痛苦，悲傷，迷?！?p> 他錯了嗎？他辛苦勞作，卻被人拖欠……
他活不下去了，于是他去偷竊……
他錯了嗎？
可父親錯了嗎？父親每天要面對別人的欺詐與奉承……
他也是要想盡辦法……為自己的家庭……得到更好的生活……
不往上爬！就只能落下深淵……會被別的大鱷吃干抹凈……
為自己家人過的更好……
他也錯了嗎？
但，這和動畫里的世界……不一樣……
黑貓應該戰(zhàn)勝的……一只耳的……
舒克和貝塔是到處伸張正義的……
大鬧天宮的孫悟空……是被可惡的小人陷害的……
正義應該戰(zhàn)勝邪惡！光明就要驅逐黑暗！世界本來就應該這么簡單！
好人應該得到更多！壞人應該得到更少！
可，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我不明白……
我是誰？
力量是什么……
我做了什么？
是我害了他……是我殺了阿公?。?！
馬寧澤大腦充血，神色猙獰，他顫抖的雙手抓著自己的頭。
這一刻，他痛苦到拔出點滴的針……
他用這根針管，劃開自己的手臂，他看到自己劃開的傷口是紅色的，切開皮肉，里面流轉著，和阿公一樣的紅色液體。
但他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
相比內(nèi)心的痛苦，肉體的疼痛算的了什么？
“滴滴滴——”
“病人異常！”
“按住他！”
為什么……為什么……
馬寧澤麻木的望著天花板。
他感到窒息。
他窺見了，這個世界的真實面目。
夸父逐日，力竭而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