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雪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下午。
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腰間的傷也已被包扎好,但她卻幾乎感覺不到疼痛,這令她十分費(fèi)解。
她緩緩坐起來,頭還有些痛,想起之前發(fā)生的一切,心如刀絞。
很快就有人推門而入,是紅月!
見她坐起來了,紅月趕緊將手中的茶盤放在桌案上。
“青雪公主,快躺下,別牽動了傷。”
洛青雪問:“紅月?你怎么會在這里?我怎么回來的?”
紅月嘆氣道:“是金長老背您回來的,幸好傷口并不深,不會傷及性命?!?p> 洛青雪柳眉微揚(yáng):“金玉生?她怎么知道我在明心殿的?”
“是奴婢去找的她……”紅月的眼圈有些發(fā)紅。
洛青雪問:“那她人呢?還在外面嗎?”
紅月道:“她見宗醫(yī)給您包扎好,就回去了。還說讓您好好休息,沒事兒別去找她?!?p> 這個金玉生好生奇怪!洛青雪大為疑惑。
眼下也不知辰兒去了哪里,不過聽李兆思的意思,應(yīng)該不會對他怎么樣。
不過她還是擔(dān)心,便問:“你后來可見過宮左使?”
紅月道:“奴婢今早去打聽過了,宮左使昨日在邵右使那里喝醉了酒,便在天緣居歇息了,未曾回來過,所以他應(yīng)該還不知道您受傷的事情?!?p> 原來他早就被人調(diào)虎離山了,難怪那時候他不在外面。
幸好他沒卷進(jìn)來,洛青雪總算放了心。
看看自己腰間,傷口似乎愈合的極為迅速,她疑惑道:“宗醫(yī)可說了我這傷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一點(diǎn)痛覺都沒有?”
紅月道:“是宗醫(yī)按照宗主的吩咐,給您服了三顆愈合丹……”
“什么?三顆!”洛青雪大驚,幸虧自己身子骨硬朗!
愈合丹雖然是治傷靈藥,但一次服用三顆,就是讓身體成倍承受藥量,萬一承受不住可就一命嗚呼了。
轉(zhuǎn)念一想,不管怎樣,現(xiàn)在她總算是沒有性命之憂了。
轉(zhuǎn)頭望去,雪葉劍還安安靜靜躺在劍托上,看來李兆思真的只是想要化玉簪,并沒有想要我的命。
這到底是為什么?他為什么總是不讓我死?十年前是這樣,十年后還是這樣。
思慮之余,又想這個紅月和母親的關(guān)系好像不一般,不如就趁此機(jī)會,讓她多吐出點(diǎn)事情來,說不定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
想到此處,洛青雪嘆了口氣,道:“紅月,你是怎么想到去找金玉生的?”
紅月道:“宗主把奴婢踢出去之后,奴婢就跑去找她了,想著她好歹曾經(jīng)和夫人是姐妹,或許愿意出手幫忙。”
“你說金玉生和我娘是姐妹?”洛青雪難以置信。
紅月突然以袖遮口,圓睜雙目,似是說錯了話。
洛青雪追問道:“紅月,你在金玉生身邊那么久,一定知道些什么,是不是?”
紅月抿了抿嘴,沒說話。
洛青雪道:“事情你也看到了,李兆思如此心狠手辣,你把知道的都告訴我,我才能想辦法救我娘啊!我娘對你那么好,難道你不想救她出苦海嗎?”
紅月忽然哭了起來:“奴婢當(dāng)然想救她!奴婢天天都盼著李兆思能早點(diǎn)遭報(bào)應(yīng)!”
接著,紅月緩緩將事情說了出來。
紅月的爹爹紅士興曾經(jīng)是宗里的畫師,柳幻音從小就喜愛丹青,老宗主柳天時便讓她跟著紅士興學(xué)畫。紅月比柳幻音小很多,兩人便姐妹相稱,關(guān)系十分要好。
柳幻音聰慧靈動,紅士興十分喜愛這個學(xué)生,也就經(jīng)常寵著她。
一日,紅士興見柳幻音在畫一個陌生男子的畫像。
“這是何人?”他問。
柳幻音笑道:“這是特意下凡來娶我的九天仙人!”
紅士興用扇子輕點(diǎn)她肩膀,笑道:“這么大個姑娘也不害臊!”
柳幻音道:“兩情相悅,有什么害臊的?”
紅士興道:“你可愿跟為師說說,是哪家的男子這么有福氣,竟能得到我們時月公主的青睞?”
柳幻音甜甜一笑:“是……是九芳宮的大弟子……”
“什么!”紅士興面色大變!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你瘋了?宗主要是知道,非扒了你的皮不可!聽為師的話,趁著你還未陷入太深,趕緊忘了他吧!”
“我不!”柳幻音彎眉一皺,“我就是喜歡他,就要嫁給他!什么正道魔道都是屁!我只知道,天下間就只有一個雨哥!”
紅士興聽得瞠目結(jié)舌,心道:這孩子完了。
正在發(fā)愁,就見柳幻音輕搖他的衣袖,喃喃道:“師父,您別告訴我爹好嗎?等時機(jī)到了,我親自帶他來咱們?nèi)f骨山拜見爹爹!他敦厚優(yōu)雅,才華橫溢,我爹一定會喜歡他的!”
紅士興一抬胳膊就抽走了衣袖,嘆氣道:“幻音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玩兒火?”
柳幻音嘻嘻笑道:“怕什么?我爹那么寵我,一定會答應(yīng)的!”
紅士興搖頭道:“就算宗主答應(yīng)你,九芳宮的宮主卓正川會放過你嗎?他定認(rèn)為是你這個魔教妖孽勾引了他的弟子!”
柳幻音冷哼:“我們倆的事,關(guān)他屁事!我說雨哥是我的,就是我的!”
紅月在一旁看著兩人,爹爹好像從來沒有這樣憂愁過。
后來柳幻音為了此事不惜和親爹對抗,柳天時一氣之下將她鎖進(jìn)了明心殿。
當(dāng)時金玉生和紅月經(jīng)常一起偷偷跑去明心殿看望她,給她送些吃喝,再后來,兩人就幫著柳幻音逃出了嘯云宗。
柳天時大怒,自己的女兒跑去要和正道弟子私奔,這是天大的恥辱!于是他將眾人全都關(guān)進(jìn)了地牢,包括紅士興,說其知情不報(bào),甚是可惡。
再后來,柳天時消了氣,就放了眾人出來。他讓李兆思和金玉生去找她回來。
金玉生是柳天時的徒弟,也是李兆思的師妹,柳幻音的師姐。她早就對李兆思情愫暗生,一直暗藏在心里。
所以她一路上百般討好李兆思,卻一點(diǎn)用都沒有。
“你就這么討厭我?連一點(diǎn)機(jī)會都不給我?”她問。
李兆思冷眼道:“我心里已經(jīng)有人了,再容不下別的女人,你不要再浪費(fèi)時間在我身上了。”
金玉生不甘心,刨根問底兒地要問出那個女人是誰。
李兆思不想提前暴露自己的心,因?yàn)樗麖膩聿蛔鰶]有把握的事情。
但他實(shí)在不堪其擾,便干脆道了出來:“金師妹,我這輩子唯一要娶的女人不是你,是幻音師妹?!?p>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劈碎了她所有的熱情。
“可是她并不愛你!她心里有別人,容不下你!”
李兆思冷哼:“這個她說了不算,無論怎樣,她都一定會嫁給我?!?p> 金玉生頓時心中冰涼:“你這個瘋子,你要干什么?”
她在心里祈禱柳幻音千萬不要回來,只有這樣,她才有機(jī)會。
但是很快,他們就在一個湖邊找到了柳幻音,身邊還跟著莫空。
看著莫空將柳幻音交到李兆思手上,金玉生恨得牙癢癢,莫空這個偽君子!
回到嘯云宗之后,柳天時大罵了柳幻音,父女倆在明心殿大吵一架。
離開明心殿后,李兆思抓緊時機(jī)向柳天時提親,柳天時果然一口答應(yīng)了!
柳天時知道女兒的脾氣,定要鬧個天翻地覆,便想著利用辦慶功宴的時機(jī),將兩人的親事定下來。只要他當(dāng)眾宣布了這件事,她再怎么鬧騰也沒有用了。
之后,柳天時找到紅士興,讓他為李兆思和柳幻音畫像,作為定親之用。
所以紅月很快將這件事告訴了金玉生,金玉生又跑過去告訴柳幻音,并將自己的心思說與她,想阻止兩人成親。
柳幻音聽了大為驚訝:“我竟一點(diǎn)都沒看出來,你居然對他……可是師姐,你如此喜歡他,為什么不告訴他?”
金玉生失神道:“因?yàn)槲腋杏X得到,他對我是沒有一點(diǎn)心思的,即便說了也是自討沒趣……”
柳幻音想了想:“那我去和我爹說,直接把你嫁給他!他絕不敢不聽我爹的話!”
金玉生面色如桃:“???這,這……”
柳幻音笑道:“害羞什么?你喜歡他,就要去追求他,要嫁給他,要天天守在他身邊!”
金玉生輕輕點(diǎn)頭,彎起的唇邊洋溢著甜蜜,目光里閃爍著信任和感激,臉頰也染上了火燒般的紅霞。
柳幻音道:“師姐,我發(fā)誓,我就是死了也不會嫁給李兆思!我這一輩子,哪怕做了鬼,都只嫁給雨哥!”
時間如梭,在定親宴之前,正道諸多門派就打著“替天行道,斬除妖女。”的旗號,殺上了萬骨山。他們逼迫柳天時交出柳幻音,將其就地正法。
柳幻音就在那時再次從萬骨山逃了出去,這一次她很多年都沒有蹤跡。
在這期間,柳天時因傷心過度一命歸西,李兆思順理成章接任了宗主之位。他迅速建立起強(qiáng)大的嘯云殺手團(tuán),和無處不在的暗眼阻止,從此天下所有正魔宗門的大小事宜統(tǒng)統(tǒng)盡收眼底。
也正是從他開始,嘯云宗才一波又一波的收養(yǎng)孩童弟子,他們每一個都或多或少對正道有著不同的恨,而且大部分都因李兆思的幫扶報(bào)了仇,也因此對李兆思忠心耿耿。
嘯云宗的實(shí)力迅速提高,令正道宗門都不得不另眼相看,卻不敢像之前那樣輕易來犯。
金玉生暗自嘆服他的能力,對他越陷越深,雖然始終不能感動他,但至少她還在他身邊。
就這樣過了許多年,李兆思終于找到了柳幻音,還帶了一個孩子回來!
金玉生不知是喜是憂,喜的是柳幻音還活著,憂的是不知她會不會信守諾言?
然而,一切正如她所擔(dān)心的那樣,柳幻音最終還是嫁給了李兆思。
她的心碎了,徹底沒有了希望。
成親當(dāng)天,金玉生來到明心殿,親手為柳幻音穿上喜服,戴上禮冠。
“柳幻音?!彼鏌o表情,“你為什么要嫁給我最心愛的男人?”
“師姐,對不起,我不得不嫁給他……”柳幻音垂著眼簾,一個字也沒多說。
金玉生呵呵笑了,她長長嘆了口氣:“柳幻音,你不該嫁給他,你背叛了我。”
說罷,頭也不回地離開明心殿,從此兩人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時如逝水,金玉生從李兆思成親的那一天就進(jìn)了尚服殿,硬生生將自己的愛消磨在了那日復(fù)一日的重復(f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