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當宮辰來找洛青雪的時候,她就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兩人一拍即合。
謝白秋坐在一邊,耳朵雖然聽著,腦子卻在想著那個丑八怪。
兩天了,他在做什么?為什么都沒有再出現(xiàn)過?
要不,去找他問問?哎,算了吧,好丟人!
她胡思亂想的時候,自然是什么話都沒聽到,等她回過神兒來,兩人已經(jīng)起身往院外走去。
“師姐……你們要去哪兒?”她問。
洛青雪回首道:“你怎么了?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我們發(fā)現(xiàn)了雪珍丹的新線索,現(xiàn)在要去確認一下,說不定會有重大發(fā)現(xiàn)呢。”
“那我也和你們一起去!”謝白秋一聽到有新鮮事就想去湊熱鬧。
洛青雪回身走到她面前,按住她的肩膀,憐愛道:“你就別去了,咱們?nèi)サ娜嗽缴僭胶谩⑵牌趴刹皇且话愕睦蠇?,若是到時候有什么變故,我們兩個也好靈活應(yīng)付。”
“而且,咱們一下去這么多人,人家還以為咱們是去逼供呢!”她淺笑道。
“好吧,看來師姐你已經(jīng)什么都想好了。”謝白秋失望地撇撇嘴。
看著兩人轉(zhuǎn)身離開,她酸溜溜地偷偷嘀咕了一句:“臭師姐!有了姐夫就扔了師妹!”
正在無聊,忽聽一個女人在隔壁花圃中尖叫:“誰!是誰摘了我的桂花!給我出來!”
聽到這聲尖叫,謝白秋嚇了一跳,難道……那些桂花不能摘?
這可怎么辦?
不管怎樣,如果真闖了禍就必須去承擔后果!
我堂堂九芳宮弟子,若是這點桂花的責任都不敢承擔,簡直就給師父丟人!
想到此處,謝白秋火速跑過去,一走進花圃就見到一身紅衣的白影,正雙手叉腰,面色陰沉地站在那里。
她圓睜著一雙丹鳳眼,嘴角下沉,整張臉憋得通紅,急促的呼吸讓她的肩膀上下起伏,就差拿一把劍把這摘花之人捅了。
她心想,只是三棵桂花樹而已,白姑娘竟然被氣成這樣?難道這樹有什么不同?
“白姑娘……你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試探著問。
白影當即鳳眼發(fā)紅地罵道:“也不知是哪個不長眼的!竟把我這整棵金桂都摘了個光!這可是金桂??!”
“是我托人從東邊的蘇陵城千辛萬苦移植過來的,這么多年斷斷續(xù)續(xù)不知道死了多少棵,最后求天拜地的總算有三棵活了下來。”
“誰知它們活下來之后,憋了三年都沒開花,今年是第一年開花,若是照不顧好,就這樣死了也不是沒可能!”
謝白秋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是有點過分,在人家的花圃里摘這么多花,至少該提前問一問,而且沒想到它們竟然活得這么艱難……
白影說完剛剛那一通話,氣也似乎消了二三分。
她伸出右手撫摸桂花樹干,嘆氣道:“這里氣候干燥,冬天寒冷徹骨,本不適合金桂生存??晌移珮O喜歡桂花,才這么費心地栽培,沒想到,就這么被那偷花的貓兒狗兒給毀了!”
貓兒狗兒?謝白秋淡眉微揚,垂下眼簾,如果白影知道是自己摘的花,那在她眼里,自己是貓兒還是狗兒?
無論是什么,不如現(xiàn)在就和白姑娘承認錯誤吧,可是光承認錯誤也沒用啊,要怎么彌補呢?
轉(zhuǎn)念一想,雖然白影生氣的樣子有點嚇人,但作為正道弟子,該承擔的責任絕不能逃避。
于是她鼓起勇氣,站直了身子,道:“白姑娘,其實這些花都是我摘的,對不起,我沒想到這三棵桂花樹竟然這么珍貴……”
“你摘的?”白影的下巴差點被驚掉,隨即吃驚地問:“你摘這些桂花干什么?”
謝白秋垂著眼簾,漆黑的眼眸溜溜轉(zhuǎn),小心翼翼地回答:“因為我想做桂花糕……”
“桂花糕?我辛辛苦苦種的花,竟被你吃了?”白影鳳眼圓睜,顯得十分震驚。
她一想到自己的心血全都被吃了,就氣得臉煞白,在桂花樹下不停地來回踱步。
“白姑娘,對不起,我……”謝白秋心里充滿了愧疚,說話聲音也越來越小
忽聽一聲大喝:“這花是我讓她摘的!你有氣沖我來!”
謝白秋一聽便知是那丑八怪,登時又想起自己被杵了一下的事兒,心又突突起來。
可聽他說的話,明顯是來護著自己的,不禁心中一喜。
她咬咬下唇,圓圓的大眼睛悄悄循聲望去。
只見司徒洪的兩只大花臂前后甩動,下巴上烏黑的小辮子也跟著左右搖擺,胸前那顆獸牙一閃一閃發(fā)出耀眼的光。
“你讓她摘的?你讓她摘花做了桂花糕?”白影疑惑地轉(zhuǎn)頭望向司徒洪,一雙丹鳳眼閃爍著不可思議。
“不錯?!彼就胶楦纱鄳?yīng)道。
謝白秋張著嘴巴望著他,滿臉驚訝,他居然要替自己背鍋?
“丑八怪……”她正要說話,就見司徒洪揮手打斷了她。
他平平淡淡看了她一眼,就轉(zhuǎn)頭對白影道:“誰叫我突然想吃桂花糕呢,這鎮(zhèn)上賣的都干巴巴地不好吃。”
“聽說九芳宮的花糕是一絕,又見這些金桂開得盛,一嘴饞就拜托她給我做了幾塊,我房里還有剩呢,你要不要嘗嘗?”說著咧嘴嘿嘿笑了笑。
“……”白影一聽這話差點沒氣翻過去。
“你是要氣死我是不是?”她右手快速摩挲自己的胸口,深深吸氣,強迫自己趕緊平靜下來。
然后才緩緩嘆氣道:“我今天來,是想把花都收了,做點新鮮的花撰過年吃,討個吉祥?,F(xiàn)在可好……”
聽聞此言,司徒洪的鳳眸忽然一亮,左手指著滿樹綠葉,嘿嘿笑道,“葉子好??!萬年長青!”
他走到桂樹前,來回指著滿地飄落的桂花,回首道:“你看看,這桂花是短命鬼,花頭不過五六天就都掉下來了,一點都不吉利,還真不如葉子好!”
“司徒洪!”白影氣得直翻白眼,叉腰道:“那你倒是用葉子給我做個花撰看看??!”
“叮鈴鈴”清脆的鈴鐺聲響起,原來是謝白秋在一旁辛苦憋笑。
她緊緊捂著嘴巴,讓自己不要笑出聲,只是身上的鈴鐺仍然在不停地抖動。
“臭丫頭,你還笑得出來?”白影見兩人如此嬉皮笑臉,實在生不起來氣了。
她轉(zhuǎn)身仰頭望向那滿樹枝葉,無奈道:“現(xiàn)在我過年的吉利沒了,你們說怎么辦吧!這年要是過不好,接下來一年都不順!”
謝白秋想了半天也不拿不定主意,就偷偷轉(zhuǎn)過臉,瞄了一眼司徒洪,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莫非他早有打算?他棕色的眼眸,像是一對漂亮的琉璃珠,透亮水潤。
晨曦里,他的皮膚被罩上了一片金色,在深秋清冷的空氣里,竟顯得有些俊美。
他眼尾微挑,捋著自己下巴上的小辮子,笑道:“桂花撰我是做不了,不過……”
他稍稍湊近白影,低聲道:“胡月散,你要不要?”
“你說什么?”白影的丹鳳眼突然睜大,漆黑的眸子竟如燈火般明亮,整個人都挺了起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司徒洪,你可是認真的?”
司徒洪一甩頭,呵呵笑道:“這等小事,我司徒洪說到做到!”
謝白秋從沒聽說過這東西,直接問:“胡月散是什么?”
司徒洪的目光總算重新移到了她身上,竟帶著幾分溫柔,但這溫柔轉(zhuǎn)瞬即逝,很快變成了淡然。
他轉(zhuǎn)身對白影道:“還是神醫(yī)你來給她解釋一下吧?!?p> 白影的臉上終于顯露出了熟悉的笑。
“秋兒姑娘,你未習醫(yī)道,自然不知。”她雙手輕柔捋著胸前的發(fā)絲,彎起了紅唇。
“胡月散是毒宗極為珍貴的靈藥,是以胡月花為原料煉制而成。食之可延年益壽,百毒不侵。平時想買都買不到,暗市上的價格都已經(jīng)炒翻天,還得托人才能弄得到。”
“如果過年的時候能吃上這么一兩錢,那這可比什么都吉利呢!”白影說著又顯出了往日的媚態(tài)。
謝白秋眼見白影轉(zhuǎn)眼就消了氣,一時好奇這胡月散難道真能這么神奇?
又聽司徒洪道:“白影,我這次帶來的所剩不多,就先送給你賠罪吧!”
“不過我剛在你的花圃里種了不少胡月花,待它們來年春天開了花,我親自給你煉制。”
說著就從身上摸出一個一寸長的白色小瓷瓶,順手扔給了白影。
白影頓時喜笑顏開,一伸手就穩(wěn)穩(wěn)接住了小瓷瓶,打開聞了一下,花香來襲,令她十分愉悅。
她將瓷瓶收入懷中,笑道:“司徒洪,你這回可是下了老本了!那我就大方收下了!”
接著回首望一眼一朵花都不剩的桂花樹,嘆氣道:“這三棵可憐的桂花,還得看它的運氣怎樣,希望它們明年還能開花?!?p> 她剛要離開,又轉(zhuǎn)過身來拉起謝白秋的手,柔聲道:“秋兒姑娘,我剛剛實在是心疼那些花,不是有意要對你吼的,你莫要記在心上呀。”
謝白秋本來就心懷歉意,現(xiàn)在司徒洪如此完美解決了問題,她樂還來不及呢,哪兒還會在意什么吼不吼的。
于是她甜甜笑道:“白姑娘,是我擅自摘花在先,本就覺得愧疚。如果吼我兩句能讓你心里舒坦些,那我愿意讓你吼?!?p> 白影眉開眼笑道:“不愧是花前輩的弟子,真是個好姑娘!”說完又瞇眼看了一眼司徒洪,對他眨眨眼睛,轉(zhuǎn)身離開了。
司徒洪的目光從白影身上收回來,落到旁邊這只小黃鳥身上。
此刻她望著白影遠去的身影,滿臉都是甜甜的笑。
見她欲望轉(zhuǎn)頭回望,司徒洪趕緊轉(zhuǎn)過身,隨手摘下一些桂花葉子,在手上擺弄,故意不看她。
謝白秋轉(zhuǎn)過頭來,見他背對著自己,烏黑的發(fā)絲服帖于寬大的肩膀之上。
現(xiàn)在她可以清晰地看到,那青色的蛇形紋身從他頸側(cè)爬出,沿著他雙臂的肌肉起起伏伏,蛇身上偶有橙色的花紋,仿佛朵朵金桂飄落其中。
看著這些紋身,她的心忽然開始怦怦跳,但她還是鼓起勇氣,輕聲道:“剛才……謝謝你?!?p> 司徒洪一動不動地站了片刻,然后轉(zhuǎn)身回眸,對她溫柔地笑了笑。